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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2章 乾道六年,四月 2

  “王爺,那你呢?”王爺從來不說他自己的想法,他根本就不想有人能懂他。


  “我不知道。”他停了停,我聽不見聲音,但我猜想,他應該偷偷的歎了一口氣。


  “我真的不知道。”他又強調了一句。


  “我以為你會說,閻王那裏來的權利給凡人加壽,就是玉帝也是一樣的要和諸神眾仙商議了才能下達聖旨。”


  我想王爺應該是笑了的,因為我猜出了他的心事。


  五更了,春日天早,外麵已經亮了。值夜的人在交班,依稀聽見她們小聲的在交代著事情。


  “抱歉,這一夜又沒讓你好好睡。”我是真心的。


  王爺笑了笑,“可我感覺今日倒是神清氣爽了。”


  我也跟著笑了,笑容還掛在我的臉上。隻聽到珠簾一動,羅纓忽然進來了。


  羅纓先是在躺椅上看到我,隨後目光才投到了從床上坐起的王爺。她沒多說什麽,隻是問王爺,“就起嗎?”


  “好。”王爺回答。


  “你到床上來睡吧,我要叫人進來了。”羅纓表情淡淡的,我也不敢招惹她,所以便乖乖的過去了。


  “憐香。”羅纓輕喚了一聲,便有一個丫鬟打了水進來。她也不敢亂打量,水放在了架子上,便垂首退在了一旁。


  羅纓親自服侍了王爺更衣洗漱,我並沒有睡,隻是在床上側歪著,一手支撐著頭,看著他們行事。


  “早飯擺在小格廳,王爺去用一點?”羅纓隻簡單的問了這一句,她都沒關心的問王爺身子如何了。


  “好。”王爺還是隻回了這一個字。在羅纓麵前,他也像個聽話的孩子。


  王爺出去以後,那叫做憐香的丫鬟也跟著羅纓出去了。我睜著大眼睛躺在床上,卻沒人問我一聲。不過我也無所謂了,他們走後,我下去到章屏後麵解了個手,回來又把帷幔帳子都給放了下來,然後準備睡個回籠覺。


  被子裏還有王爺剛剛睡過的餘溫,枕頭上也有王爺身上的氣味。原本我也不是個挑剔的人,可我躺下睡了一會兒,心裏頭覺得怪怪的。所以我又把被子給翻了過來,人滾到了裏側去,還換了另一張枕頭。


  一覺睡得昏天黑地,聽到秋穗說,“夫人,你再不起的話,午飯時間都要過了。小廚房的人來問,要不要給夫人備著呢!”


  我沒理會,換了個姿勢接著睡。


  “湘竹和春暉這兩位小娘等著給夫人行禮請安呢。昨晚沒留得了王爺,今早也沒趕得上過來服侍,隻說於夫人這邊無論如何要把這禮給敬了。”秋穗大概知道我已經醒了,“都哭了,說自己命苦。”


  我隻是咂了一下嘴,眉頭不自覺的就皺了起來,“不是昨兒才給定的稱呼嗎?”


  “是,是五娘和六娘。”秋穗很不甘願的改口,大概這稱呼也就在我這能行得通了。


  “春暉是五娘喲。”我糾正。


  “奴婢不明白,那個湘竹小娘一看就更加的伶俐些,為什麽夫人要抬舉春暉小娘呢?”秋穗明知故問,這樣的小手筆在羅纓眼裏簡直幼稚。


  “這裏麵的事情你別插手,一切都有羅纓呢,若是哪天你閑了,撿些有趣的講給我聽聽就罷了。”我說著就自己起床了,站在床榻上左右望望,“我衣服呢?給我衣服拿來。”


  “哦,我去問佩蘭姐姐。”秋穗說著就準備出去。


  我又皺起了眉頭,“你能不能對我的事情上點心,整天就關心這些有的沒的!”


  秋穗聽我抱怨,甩了手又進來同我理論,“那也要輪的到我關心啊,佩蘭姐姐如今是夫人房裏的大掌事,什麽事什麽話不都得先經由她?人家不鬆口,我到哪邊給夫人拿衣服去?”


  “你別不服,人家的臉麵你比不得。我又不是一天兩天才認識她,你可別動挑撥的歪腦筋。”


  佩蘭能留下來也不僅僅是年紀略小一點的緣故,這姑娘實在,可是卻不笨。從前雖跟著佩玉她們一起嬉鬧,也不過是隨大溜不肯出頭而已。


  有佩珠在,就算出了頭也不會招人待見,反倒惹來算計。羅纓是個會用人的,她知道佩蘭的能力。這一次留下佩蘭,更會讓佩蘭死心塌地的為她。


  我話剛說完,佩蘭拿著我的衣服進來了,臉上微微笑著,“夫人這是抬舉婢子呢,還是有意討好?”


  我也隻是笑,問她,“你瞧著像什麽?”


  佩蘭過來給我穿衣服,繼續笑著說,“婢子可不敢說。”


  “夫人就會作踐奴婢來討好所有人。”秋穗嘟囔了一句。


  我抬腳就朝著秋穗的屁股踹過去,秋穗“啊喲”了一聲,趕忙摸著屁股走開了。


  “我待會兒要去卜四娘那邊,你讓人把我用的飯也擺過去。掐著點時間,正好和她們的午飯一起吃。”我坐到了妝鏡前,自己綰了個發髻,結果不成功,還是交給了佩蘭。


  “夫人要是不嫌棄,那就順便在那邊一道用了吧,這邊巴巴的再送過去,顯得不好看。”佩蘭說。


  “上次我見著,安寧姑娘那邊的膳食好像是單獨用的,隻怕有限,別再叫為難了。”羅纓本就壓著那邊,容夫人也是個難纏的,何況卜安寧是真的萬分不得寵。


  “這倒不至於,小夫人不過是拿著我們府裏的東西做個順水人情。若真也得了貴子,於她也是榮耀。何況也是多一層的保證,畢竟也是她李家出來的人。”佩蘭卻沒有問我,為什麽要同卜安寧走近?


  從前我的頭發都是佩玉梳的多,她是個手巧的,針線也好,就是難得勞累她一回,還要說一籮筐子的好話。後來花潼也會梳,他又是個善於做這些差事的,所以隻要時間趕巧了,便都是他來給我弄。


  佩蘭將我的頭發都梳到了頭頂,然後在正中綰一個發髻,再讓發髻往左邊偏斜,最後用簪子固定住。我額頭的碎發剛長了一截,絨絨的翹起來,原本應該絞掉的,隻是我一直怕疼,總不肯給她們弄。現在這樣的發型,完全的將弊端顯現了出來,有些搞笑。


  “這叫倭墜髻?”紮的有些緊,我自己用手鬆了鬆。


  “……”佩蘭打量著我不倫不類的樣子,蹙著眉頭,“要不,讓娟姑姑來給夫人梳吧?”


  “算了,找根抹額給我戴上吧。不要那些華麗的,鑲金嵌玉的,就是越簡單越好,顏色越深越好。”


  佩蘭聽我這樣說,果真出去找了。秋穗在旁邊瞅我,差點要翻白眼,小聲嘀咕著嗆我,“你怎麽不直接說你要黑色的,還有飄帶能飄起來的?”秋穗見過花潼的那根抹額,也認出了那天的白靈風。


  我突然正了臉色,特別嚴肅的對秋穗說,“秋穗,你應該明白你對我有多重要,倘若你讓我感覺到有一絲危險,那麽你這條命我是不能留的了。”


  我覺得這話說的還不夠有威脅,於是我順手拿起妝台上的銀篦,一掰兩段。


  秋穗被我這突如其來的一出,嚇得白了臉色,立刻跪下來跟我保證,且對天發誓,“我若對夫人有二心,就讓奴婢不得好死。”


  她已經跟我發過兩次誓了,每一次都沒讓我看見她的誠心。比她性命更重要的是她秋家的榮譽,是她哥哥的前程,是她母親的臉麵……


  “發誓的時候如果心不誠,其實更容易應驗的。”我說。


  秋穗還沒來得及說話,佩蘭再次進來了,她看見秋穗跪在我的腳邊,隻是先問我,“這條素色紅羽紗的如何?”


  我將手裏斷成兩半的篦子扔在了地上,吼著秋穗,“笨手笨腳,有什麽用?真是白抬舉你了。”然後我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今日穿的素淡,再用這紅的,是不是太顯眼了?”


  “我瞧著這顏色倒是撞的剛剛好,不用珠寶就已經貴氣逼人了。”秋穗又連忙過來奉承我,腆著臉一派諂媚。


  那邊的園子已經去過一次,這次到騰躍樓也就熟門熟路了。


  快到四月了,正是給葡萄上架的好時期,加上這幾天又都是晴天。我走在長廊那邊,幫工的人見著我原本都是要回避的。隻是也沒人提前通知,通知了我也聽不到耳朵裏去,我本就是個隨性的。


  大家便就都默默無聲的當做不知道,生人見著我,也不知我是誰。何況我身邊就跟著一個小丫頭,略微有些體麵的丫鬟都比這排場大。


  我瞧著他們在給葡萄立柱,便問,“這是什麽木的,那又是什麽木的。”


  他們也都是些好相與的,在王府裏也難得瞧上一個適齡的姑娘,還是主動跟他們說話的,便就多聊了聊。一個說,“這是樺木的,那是槐木的。”又有人改正,“不對不對,這一看就是柳木的。”


  “哎,那你們挖這麽多的坑是做什麽?”我又問。


  “貴人,您得要挪挪步,我們馬上要施肥了。”


  “施什麽肥?”我不知道。


  “當然是大糞啦。”不遠處一個穿粗布衣的小青年回答我,“都不用注水,就這麽濃濃的倒上滿滿一坑又一坑。”


  “咦,好惡心。”秋穗拉著我就要走。


  我笑了起來,問先前的那一個,“你為什麽要叫我貴人?”從前我在外,不管什麽裝扮,別人都隻叫我姑娘。


  “瞧著裝扮,應該是個小媳婦了。”


  “光靠裝扮就能看出來了?”我不服。


  那人聽說,又抬眼仔細看了看,“也不全是,反正看神情氣色,像是有了心事了,沒了丫頭的憨勁。”說著指了指我身邊的秋穗。


  “他是說你心裏藏著男人了!”那個粗布衣的小青年又叫了一聲。


  這話聽得我一愣,真有這麽明顯嗎?

  到了卜安寧那裏,房間裏除了水蓮大姐,還有一個小女孩。卜安寧正站在軒窗下發呆,水蓮講不了話,陪著小女孩在投壺玩。隻要投進了,便用力的拍手,以示鼓勵。


  “看什麽呢?”我很不客氣的拍了一下卜安寧的肩。其實我和秋穗上樓的腳步聲不算輕,肯定是能聽見的,可她們也是些奇人,全都愛理不理的。


  “針線做的時間長了,眼睛有些發花,背也酸的很。”卜安寧說著低頭揉了揉眼睛,然後又目視遠方。


  我朝著卜安寧的視線看去,那一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水,並不會緩解眼疲勞,反而更刺的眼花。


  見卜安寧懶得理我,我隻好自己笑起來,再去逗那小女娃。她阿娘是個啞巴,我多說也是無益。


  “啊喲,又投進去了,好棒呀。”我也跟著拍手誇讚,不過她幾乎就是站在投壺的邊上,投不中才厲害呢。


  水蓮衝著我笑了笑,以示友好。可是下一秒她又把眼神挪開,隻是看著她的姑娘。


  “認識她嗎?你應該叫大娘娘的。”秋穗提醒這小女孩。


  這小女孩長的是真漂亮,比她阿娘倒更加的精致些了,年紀這麽小,都已經紮起了雙髻戴了珠花。隻是女人生得太好,往往是禍事的起源,這孩子眉眼間帶著一點不安分的妖氣,總覺得會薄命。


  水蓮的身上卻看不到這層不安分,一個奶娘,卻能安穩大氣的用盡一個成語——林下之風。她對我的不理不睬可絕不是小家子氣的上不得台麵,恰恰是她太穩了,穩的自信,這種從容已經不需要她再對別人察言觀色。


  “大娘娘!”孩子奶聲奶氣的叫了我一聲,一雙明亮的眼睛賊溜溜的轉,一看就藏著壞,還帶著機靈。


  我忽然覺得好笑,我這樣說這個孩子,何嚐不是在說我自己,她這眉眼可不就是像我?

  完了,孩子叫我了,按理我該送禮才對,可我身上什麽都沒有。我隻好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說了句,“真乖!以後閑了來找大娘娘玩啊?大娘娘那裏有許多好玩的呢?”


  “有什麽?”這孩子認了真,聽不出敷衍的話呢。


  “什麽?”我打馬虎眼。


  “有什麽好玩的?”孩子可不懂什麽適可而止。


  “有弓箭,以後大娘娘教你射箭好不好?”


  “好!”孩子高興的拍手,然後又跑去跟水蓮說,“大娘娘說要教我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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