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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8章 乾道六年,四月 18

  “哎喲,這位小夫人還知道這兩人的名字!”那小二驚奇的叫了一聲,惹得在大堂內的其他人也側臉看過來。


  我一時紅了臉,心中隻是想,他幹嘛叫我小夫人?

  那小二也跟著笑起來,臉上現出了一種不言而喻的鬼魅表情。見到我身邊還有人,他也不敢說的太直白,“這有什麽難懂的,要不然何來斷袖斷背之說?”


  “夠了!”王爺終於忍不了看我與這小二再胡扯下去,拉著我就要出去。


  我一路跟著王爺走著,忽然抬起頭很認真地問王爺,“那你說兩個女人之間也會有這種感情嗎?”


  “不知道!”王爺一口回絕,鋼鐵一般的正直,顯然不想跟我談這個話題。


  這有什麽啊,你從前不也有花潼嗎?這可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還不知道這背後說的話又多難聽呢!不過這話無論如何我都不敢說,真怕他會揍我。


  我腳步頓了頓,賴在原地不想走了。等到王爺回身看我,我立馬擺出可憐兮兮的樣子來。


  “不行,回家。”王爺拉著我,用眼神督促著我快點上馬。


  “我真的想去看,江寧府來的,我想聽一聽鄉音,我想家了!” 江寧府不是我的老家,可我生在那長在那,王爺是知道這種情感的,一如這臨安城於他。但我不想家,那是個我再也不想踏入的地方,連夢裏都在回避著。


  我還很少這般跟王爺撒過嬌,不知道為什麽,可能就因為方才王爺偷親了我,讓我相信了王爺也許真的喜歡我。而我又最是個有恃無恐的人,哪怕我對王爺並沒有動這方麵的心思。喜歡我的人多呢,我喜歡的人也多。


  王爺皺了眉,臉上的表情很是無奈,“那又不是什麽好地方,被人撞見了,像什麽樣子?”


  “不是還有你在嘛!”你在才更怪呢,可我感覺這話王爺應該愛聽。


  嗚啦啦,去孟若台啦!我騎著馬一路奔了過去,熟門熟路的樣子又暴露了我的——嘻嘻,隻是灑脫不羈而已,我又幹不了其他的。


  “趙家二郎,你快一點!”我已經讓人牽走了馬,在外麵就聽到了叮咚作鼓之聲,回身看到王爺還在遙遠的身後不疾不徐,隻好急切的朝他吼了一嗓子。


  沒錢苦逼呢,沒辦法硬氣的當大爺。今日人多,相幫的多半是臨時招來的人,隻怕不認得我。而我又沒換身裝扮,一副女兒身隻怕旁人還以為我是來找自家相好的,攔著不讓我進去。


  更加不敢招相熟的人來,要是被王爺知道又當麵點破,隻怕他麵子下不來。於是順嘴就給我下了死命令,從此再不許我隨意出來。所以隻能幹等著了。


  “華國夫人,我家王爺在樓上包了一處雅間,請您過去一同觀戲呢!”耳邊忽然有人說話,我隨著聲音一回頭,看見恭王正站在懸梯處看著我。


  “這般巧啊,遇上了三叔!”我先笑了起來,一邊說著一邊就朝著他走了過去。


  “不巧,小王是聽下人說起,特意過來看看的,沒想到還真的是二嫂。”恭王說著抬抬眼,一手引著我先上去,這“二嫂”兩個字,特意加了重音。


  “怎麽,三叔遇見我很稀奇嗎?”常遇見呢,已然成了熟麵孔了。每次還不能當作不認識,非得要打個招呼,說上幾句話。這三叔二嫂的都已經叫順嘴了,每次都是這樣你來我往。


  恭王這人也是屬於比較有意思的類型,本身的長相就比我家王爺討喜幾分,加上他確實氣質儒雅,又是儀表堂堂的貴人風範。如若他的身邊配上美人,嬉笑起來會更加的沒有距離感。不像我家王爺,冷冷的拒人於千裏之外,一旦板起麵孔來,誰見了都挺怵的。


  隻是恭王雖看著是個好性兒容易相處的人,笑眯眯的樣子還特別吸引人主動親近。可畢竟是皇子,又是在議儲中占著極大優勢的一方,在這帝王家,誰不是披著外殼,深藏不露呢?


  當年就是前太子在世時,也是這位三皇子更得寵些,太上皇也是更中意將我配給他的。大概旁人都以為我家王爺不苟言笑的,又是克己複禮的典範,所以我嫁過去自然也會拘謹起來。


  “不稀奇,就是看到還有二殿下,有點意外。”恭王說著笑了笑,目光朝著我方才過來的地方看過去。


  我一轉頭,看見我家的王爺正站在門口望著我們呢,隨口也叫了一聲,“三殿下!”


  哼,我心想這實在好笑,親兄弟有必要生疏如此嗎?就是在我家,除了大哥,因為他畢竟年長了太多,二哥和韋抉還隔著母隔著嫡庶呢,也不至於像他們這樣。唉,大概這就是帝王家吧?

  有侍者在前麵領路,我先快走了幾步跑到樓上去。今日我穿的裙子並不長,露出來的褲腳塞到了靴子裏。而馬靴又是最好走路的,扭起來還帶著幹脆的颯爽之氣,於我這樣小巧嬌俏的身子再合適不過了。


  孟若台雅妓雲集,而姝娘是名副其實的花魁娘子。我與姝娘是舊相識,從前在金陵城就曾遇見過,後來他鄉遇故知,幾句家鄉話一說,便分外的覺得親切了。


  姝娘年幼時就被賣到了昭月樓,十三歲已經學成絕佳手藝,掛牌接客獨當一麵。後來輾轉又被賣到了這臨安城來,從此安家在孟若台。正是盛世芳華,便也當之無愧的成了這花魁之首。


  也是一樣的彈一手好琵琶,同時還精通箏笛,而她本人更是生的風流婉轉,“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大概說的就是她了。她是天生的娼門中人,隻適合長袖善舞,荒度一生。所以她看的很開,從來不會自怨自艾,既不回首往事,也不哀憐未來。


  可是此時我見到她,眼角卻被刺痛了一下,因為摟她入懷的竟然會是他!


  “你怎麽會在這?”我已經來不及高興了,含酸過後,是下意識的心虛。回身看的時候,恭王和我家王爺已經過來了。


  他抱著美人的手抬了起來,看見來人,也隻是嘴角含笑。他像個江湖人一般拱手做禮,身子卻一動不動的敷衍了事。


  恭王和我家王爺都沒有說話,我的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怎麽想都覺得今日像一個陰謀。我可能又被我家王爺深不可測的給套路了,那顆珠子的事情還沒有說清楚呢!


  他又向我笑,這笑不懷好意的太明顯。他還沒有開口,我就知道他想說什麽了。


  “真是巧啊,又見麵了!”他眼光隻是看著我。


  我臉上的笑容早就僵硬了,回頭隻顧著打量我家王爺的表情。


  “幹嘛,隻是說句話而已,做什麽一直隻顧忌著你夫君的臉色?”他依舊笑著揶揄我。


  他原本是盤膝而坐的,說話的當下一手去拿自斟壺倒酒,一手擱在了豎起的膝蓋上。我看見了他的手,指節分明,纖長卻有力,雖是疏散的放開,卻像是時刻準備著握拳。


  “啊呀,是挺巧的,這位公子也是姓趙呢!”我心虛的來了一個介紹,都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瞥眼間看見恭王低了頭,咬著唇的樣子像是忍不住要笑。


  “是嗎,我也不確定他到底是姓白呢還是姓趙!”王爺說著一撩衣袍往一張錦繡座墊上一坐。


  恭王看我直愣愣的站著,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故意蹭了一下我的肩,“有冰酪,要不要吃?”


  我隻好順著台階就下,笑了笑說道,“我今日就是奔著這口出來的!”說完我又去打量王爺,就想確定一下,他是不是故意的。


  “你看著我做什麽,你潑皮耍懶的不就是要來看戲,身子還沒好,不許吃!”王爺賭氣的撂下這一句,然後就將臉對著戲台子了。


  我麵上訕訕的,真就縮回了手,也學著他一樣的姿態。心裏頭卻超級的無語,今日出來不就是帶我吃冰酪的嗎?

  “啊喲,家教這麽嚴呢!”恭王說著親自將冰碗送到了我的手上,“吃吧吃吧,少用一點解解饞。待會兒讓他們做上熱湯來,到時候再熱熱身子,隻怕無礙的。”


  冰碗一放到我的手上隻覺得涼氣入心,此刻我哪裏還有心情吃東西。隻好擺出苦瓜臉還硬是逼著自己笑,然後乖乖的把冰酪給送了回去。這個時候,我更加不敢去看他一點點了,連餘光都不敢亂瞟。


  此時,台上忽然靜了下來,侍兒們也配合著將在場的所有燈火熄滅。


  第一場開始,有一女子緩緩道來,隻聽其聲清冽如甘泉。


  “傳說人死先到鬼門關,途徑黃泉路,然後就來到了忘川河。忘川河上有一座奈何橋,橋上有一女子名叫孟婆。此女子專職熬湯,味甚美,聞之亦叫人饑渴異常,而想要過奈何橋就要先飲孟婆湯。這孟婆湯又叫忘情水,隻要喝了前世今生便全都忘了,愛恨情仇浮沉得失都沒了記憶。”


  旁白念完,燈光一亮後,忽然見到一個精致的傀儡,穿一身錦衣,麵容是個靚麗的女子。她的雙臂雙腿被絲線牽著,背景裏是一片浪漫山花,她便在這樣的錦繡裏暢舞,口中還哼著小調。


  想來就是孟婆了,卻原來是一位美妙女子。而這第一個故事講的就是她。


  “我們江寧府可還真是富庶之地啊!看這傀儡做的,惟妙惟肖就算了,釵環首飾可都是真的,絹綃綢緞也是上好的。”不知道姝娘這時候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但我終於可以在情理之中的轉頭向他看去了。


  現場的燈火還未被點起,隻能借著台上的一點暗光,我看到他閃亮的眸子,全神貫注的人卻是我家王爺。


  “不過奈何橋就不得投生轉世,不得轉世就變了孤魂野鬼,落入那忘川河煎熬千年。千年後,便可帶著記憶重新入世,在人間尋找前世那放不下的糾葛。”他看著我家王爺說,好似熟稔了故事。


  我的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整個人怔怔的,也不知道該怎麽思考了。難道這才是他接近我的目的,引起我家王爺的注意,亦或者純粹是激怒王爺。


  正在這時,恭王在身後扯了扯我的衣服,小聲的說,“二嫂,要不要跟小王走?”


  “去哪?”我莫名其妙。


  “不知道。”恭王說完自己低頭笑了,我看見了黑黑的人影裏他潔白的牙齒,“反正我不要呆在這裏。”


  “為什麽?”我也不知道我這句“為什麽”問的是什麽。


  “他們要吵架,我可不想湊這個熱鬧。”恭王的這句話分明也帶著情緒,可是又非要裝成大度不在乎的模樣。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來跟著恭王走了。沒有人攔我,我家王爺也沒管我。


  沒多久,姝娘也跟著我們走出來,搖起手上的團扇,微笑著說,“怪悶的,出來透透氣。”紗質的扇麵上繡著白玉蘭,青色的底麵倒高潔了許多,隻是金線用的太多,又俗了。


  “有些餓了,這會兒想吃碗麵呢!”恭王說著轉身去尋他家府上的隨從,大概是叫人給他弄些吃食來。


  “我知道一家麵館,做的好滋味,隻是小店寒酸,要三殿下紆尊降貴了。”我其實不是太想離開,但是不走,又似乎有些難堪。


  難堪什麽呢?難堪自己的自以為是,以及別人的無關緊要。


  恭王聽說撇撇嘴,像是巴不得一聲兒,立馬抬身就往懸梯下走了。


  姝娘笑著看我,我伸手做了請的手勢,她也不跟我端著,直接就先我一步下去了。


  我牽來了方才自己騎的那一匹馬,姝娘腳小走不得路,所以我扶著她上了我的馬,自己牽著韁繩在路上走著。恭王在馬兒的另一邊,隻是要走的靠前一點,我能看見他的身子。


  他是皇子,護著個妓者不像樣子,所以倒像是我們在跟著他一樣。但我也是個王妃,是個尊貴的國夫人,是侯府的貴女,可我隻覺得這些都不真實。


  “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古人誠不期我呢,說的不就是我現在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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