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6章 乾道六年,冬月22
這會兒二更還沒到呢,我本來是困的,等的時候困勁一過,熄了燈反而清醒了。傷在心口,隻能平躺著,起身和睡下的時候都要人扶著。其實有時候自己撐一下也能行,可是這一次回來,我也變嬌氣了。
床頭的燈是可以調的,底座上有一個撚子用來調節燈芯,燈芯露出的多了火就燃的大,自然也就亮堂的多。反之則會暗,一直將燈芯全部拉回,油燈便會自動熄滅,不需要特意吹滅。燈的上頭有一個紅色琉璃罩子,發出來的光卻不全是紅色,上頭接近於黃,中間發橙,底下才是紅色。但光都是暖暖的,看在眼裏很舒服。
王爺原本是要將這盞燈也給熄滅的,可是光暗下去之後他又留下了。油燈裏的油很耐燒,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這樣燃著,幾天幾夜也不會滅的。
“王爺,把那故事接著講下去吧。”我說。
“好啊,那上次講到哪了?”王爺問我。
“講到黑帝顓頊,你說你覺得這個人還挺了不起的。”我回答。
王爺頓了一下,然後不確定的問我,“有嗎?”
我也愣了愣,其實王爺說話做事很少給人下定論,尤其是古人,他更加的不會有什麽評論。可趙恪跟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他沒有跟我講過這個,除了王爺,應該也不會有別人這麽詳細的跟我講這些上古人物。
“那是不是你說的呢,你說顓頊是黃帝的孫子,卻能輔佐白帝並且立下功勞,最後又打敗了共工氏,成為天下共主。”我說。
“嗯。”王爺笑了笑,“話是我說的不假,可我沒說了不起吧?”
我也跟著咧了咧嘴,“不好意思,可能聽大王話裏麵的意思有誇讚的感覺,所以妾身揣測了王意。”
王爺聽說笑的更大聲了一些,伸手在我胳膊上捏了一把,“別胡扯。”房間裏暖和,我也隻穿了一件薄薄的寢衣,這樣睡覺會舒服一些。被子很厚實,我的胳膊一直放在外頭。
“本來就是胡扯,王爺還要妾身與你一本正經的談話嗎?”王爺抓著我的胳膊沒有鬆開,我也沒掙脫。
“嗯,好吧,那我就接著往下講,你別嫌無聊就好。”我轉臉看王爺,發現他閉上了眼睛。王爺這樣講話的時候嗓音會帶著一點呢喃,仿佛催眠一般,很容易讓人平心靜氣的睡著。
我也跟著閉上了眼睛,“好,如果我睡著了,你別怪我。”叫“王爺”會生氣的話,那隻能少用敬語了。
……
夜深人靜,我卻睜著眼睛毫無困意。雖然早早的閉上了眼睛,甚至故意加重了呼吸,可我一直沒睡著。
入眠故事已經結束很長時間了,王爺側身麵向著我,他睡得很沉,安穩的像一個孩子。這人就連睡覺都是讓人看不出心事的,永遠這麽雲淡風輕,所有的感情和痛苦都藏在內心深處。
我翻了一下身,也側著麵對著王爺。一直平躺著睡也是難受,這樣的疼我能忍,而且不費勁。動作很輕,我沒有吵到王爺,而且雖然睡在一起,可我們的身體並沒有接觸,就連被子都是分開的。這張紅木大床很穩,無論怎麽動都不會發出吱呀聲,這床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是我與王爺結婚的婚床。
我一到王府就是睡在這張床上的,也是奇怪,這房裏什麽東西都能換,唯獨這床不會動。如果一輩子不搬家的話,那麽這張床就要用一輩子。但這種可能很渺茫,除非有生之年,聖上一直在皇位,太子一直都未定,王爺一直做著王。當然,還有我不死,府上沒有新娶的話。
我就這麽靜靜的看著王爺,連我自己都不明白我為什麽要這樣看著他。好像這幾年我就一直沒有仔細看過他,看的時間長了甚至覺得這張臉很陌生。每次王爺看我的時候,我的目光總不敢跟他相交,一對上我就本能的想要逃離或者木然的放空。他不看我,我就更少看他了,從來我對他的心思都太過於敷衍。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我才總覺得欠他,他對我的每一分好我都受之有愧,知道真相也是內心一鬆,隻覺得我們扯平了。那現在呢,是又開始欠了,還是覺得……
那盞孤燈還在燃著,發出暗暗的暖光,火爐上頭也有罩子,隻能看見一點紅。值班的丫鬟進來加了一次碳,看見床頭的燈還點著,於是輕腳過來想要熄滅,正巧遇上我睜著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們的素質早就習慣了不能大驚小怪,進到主人的房間自然也能遇上清醒的主人,所以她隻是驚得瞪了一下眼睛,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我怕她會開口問我話,所以我趕緊的朝她揮了揮手,示意她下去。丫鬟依舊輕腳的下去了,王爺沒有被吵醒,還在沉沉的睡著。王爺睡覺的時候習慣將頭低著,仿佛要將臉埋起來,雖然他並不會將姿體蜷縮起來,但是會給人一種像是進入自我保護的狀態裏。
看的時間有些久了,我的眼睛都有一些發花,那一刻腦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我突然伸出了手,撫在了王爺的側臉上。夜深了,外頭在靜靜的下霜,大概還有結冰。胳膊放在外頭已經有些時間了,到底不像先前,此刻手指帶著涼氣。
王爺幽的睜開了眼睛,一看見我正盯著他,神色卻沒有多少驚訝和意外,他也隻是麵無表情的看著我。
“王爺,你就不怪我嗎?”我輕聲的問。
“怪你什麽,怪你一錘定音給我安下的罪名?”王爺好似瞬間清醒了,語氣裏沒有一點睡意。
我低聲道,“我一直在逃。”
從定下婚約起我就在逃,來到慶王府我也時刻做著要離開的姿態,然後我就真的走了,哪怕是現在,我也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也許,也許那一晚,趙恪說我們也可以不回去,他說“我就這樣背著你走吧,一直走到盡頭。”我就答應了。
“可我都把你追回來了。”王爺說。
淚水決堤而下,我一把抱住了王爺。哭的痛徹心扉,可是我都不知道內心裏的這一份悲傷是否配得上我這一場聲勢浩大的聲嘶力竭。
“對不起。”我說,“對不起王爺,我再也不走了。”王爺上來也抱住了我,交纏的太緊,我說的話都含糊的聽不清了。
“不,韋捷,你應該怪我。”王爺在我耳邊輕語,他的聲音也帶上了哭腔,“但是我不後悔,我永遠也忘不了見到你的第一眼,你耀眼的好似光芒萬丈。我覺得配不上你,隻敢把你藏在心裏,偷偷的想你,從不敢與人言。”
我隻是搖頭,哪裏敢承認。
王爺將下頜抵在了我的頸窩裏,他繼續說,“第一次去求父皇的時候我太卑微,惹得父皇皺了眉,當我被拒絕的那一刻,隻覺得眼中失去了一切色彩。第二次再去求父皇,我又太孤注一擲,父皇是害怕了,所以才想著成全我。是我從一開始就沒能給你在父皇麵前留一個好印象,是我對你表現的太過於執著,才叫父皇憂心。隻怪我無能,不能讓你成為這世上最自在無憂的人……”
“不,不要再說了,我是……”說到這我怔了一下,想說何其有幸,又覺得是何其不幸,要說不幸,終究還是要怪我自己。
可為什麽是我錯了,到底從哪一步開始我走錯了,現在我都不知道我錯在了哪裏了,真的錯在我嗎?既然注定了是個死局,那麽逃來逃去,最後我還是會走到同樣的終點。
是我主動去吻的王爺,抽噎的呼吸不暢,鼻涕橫流也不在乎了。王爺隻是淺淺的回應我,這回應更像是一種安慰,一種無聲的交流。
王爺身子不動,我隻好自己掀開了被子,然後鑽進了王爺的被窩裏。王爺確實比我熱的多,我一進來渾身就泛起了汗氣。其實我也不想太主動,可是我感覺,如若我不主動一點,王爺很有可能就會停下來。
彼此撫慰,衝昏頭腦,此刻是最好的時機吧,可惜了,沒有喝酒。要是能喝美了,感覺大概會更好一些,但是不能喝酒,喝酒對身子不好,對孩子也不好。
“韋捷——不要!”王爺拉了我一下,但是被我蠻橫的按住了,我一下就翻身上來,雙手架著王爺的兩隻胳膊不許他再動彈。我整個身子都死死地壓著他,反正我不重,也壓不壞他,而且他怕弄疼我的傷口,自然不敢掙紮的太用力。
我隻稍稍的離開了王爺的唇,低聲說,“王爺,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不怕疼,真的,我一直都不怕疼。”說完我就對著王爺的耳朵咬了上去,這是我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交歡,我也不知道王爺的興奮點在哪裏,所以隻能試著看他的反應。
果然,王爺被我壓著的胳膊突然放棄了掙紮,完全的懸在了半空,我就壓在王爺的身上,自然也感受到了他的反應。我像個輕車熟路的小妖女,一手捂住了王爺的唇,一手往下劃去。
終於,王爺忍不住了,懸在半空中的手忽然掐住了我的肩頭,幾乎是將我給掄了起來。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王爺已經反撲成功了。
“唔!”我悶哼了一聲,但是咬緊雙唇沒讓自己叫出來。
“還說你不疼。”王爺說著用拇指在我的眉頭上刮了一下,大概是我蹙的太緊了。
“配合一下嘛,要是不吱聲不是沒情調嗎?”我倒是不想開玩笑的,可是天生的不正經。
王爺也笑了,這一笑氣氛都不對勁了。所以我趕緊拉著王爺脖頸要他接著來,王爺沒有拒絕,低頭俯身過來,這一次他沒再溫存了,侵略的意味很明顯。我覺得我一直都小看了王爺,他根本就沒我以為的文弱和儒雅。
寢衣早被我自己脫了,就連王爺的也是我脫的,說實話,我這一次真的主動的過分了,甚至會叫王爺誤解。可我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反正我也不要證明什麽了,對誰來說我都不是純粹的。
王爺解開了我小衣上的係帶,手掌卻在我肚子上摩挲著,我迷離著雙眼,那麽好的視力,我卻看不清了。急促的呼吸,汗濕的身體,讓我有一種把自己捂在被子裏的崩潰感。可是這感覺卻又很微妙,微妙到好像很熟悉,仿佛體驗了千百次,卻又樂此不疲的執著。難道這記憶也是我沒忘幹淨的前塵嗎?
“韋捷——”王爺叫了我一聲。
“王爺!”我知道是王爺,從始至終我都沒有搞混,我還沒那麽混賬。
王爺突然停下了動作,把額頭抵在了我的額頭上。他同樣的呼吸激烈,一顆心“砰砰砰”的跳不停,我就在他的身下,毫無遮攔的心貼心。好諷刺啊,就在不久前,與我坦誠相對的還是另一個男人呢!
哈,坦誠相對嗎?從來沒有,他沒有,我也沒有。
“來吧!”我說。
王爺搖了搖頭,抬起臉來狠狠地吻了我一口,“不能!”
“可以的,那人就是個騙子,你別信他的話。”我有些著急,好不容易醞釀好的氛圍。
“你也是個騙子。”王爺撐起胳膊,離著我不近不遠的距離,“你總騙我。”
我眨了眨眼睛,生怕自己忍不住笑了,本該是個沉重的話題,我卻沒辦法嚴肅,“分明是你明知故昧。”
“‘不癡不聾不做阿姑翁’,我能跟你計較來那麽多嗎?”王爺卻先笑了。
我抿了抿嘴唇,一時無話,王爺說這話的時候跟韋撫好像。小時候大哥總是會氣急敗壞的對我沒了半點辦法,人家就總跟他講“不癡不聾不做阿家翁”,他氣極反笑,指著我吼道,“我倒是想做個家翁,也要看看她是我的誰。”
我雙手撫住王爺的臉,“王爺,會的,你會兒孫滿堂,做一個幸福的家翁。”
“那也要你跟我一起。”王爺啞著聲音說。
“那你還不肯!”我又沒臉沒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