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8章 乾道六年,臘月9
“轉過來。”我說著還掰了掰王爺的身子,但他緊繃著,就是不動。
我隻能自己沒臉沒皮的從他身上翻過去了,他那邊退無可退,要是任由我這樣翻,肯定會掉下去。所以王爺拽了我一把,自己往後退開了。我剛覺得自己要得逞了,結果他一翻身,又麵向著裏邊了。
王爺從來都不太好哄,總喜歡生悶氣。
“王爺,我們辦正事吧。”我說的完全臉不紅心不跳,好像真的要做一件極其正經的事。真的是件正經事。
大概是聽見我脫衣服的悉悉簌簌的聲音,王爺抬了一下臉,說道,“我沒心情。”
我也不在意,“怎麽會沒有,你不是一向最喜歡在早上的嗎?”
王爺被我這話說得噎住了,臉色複雜的看著我。
“你不會一直都不知道吧,兩間房一點都不隔音,從前你們的動靜我聽的一清二楚。”誇張,也沒那麽清楚,畢竟中間還隔著外間和花廳,但是動靜大了,聽得不是更刺激嘛!
王爺看著我不說話,表情真的是一言難盡。
“外麵也能聽得見,尤其是那兩間廂房。”我又補充了一句。
“你……”王爺欲言又止,隨後說道,“怪不得你總是拒絕我。”
我笑了笑,但怕自己笑得太妖,我忙收斂了起來,無辜的說,“沒有啊,我挺想成為其中的一員。”
王爺“哼”了一聲,轉過去又不想搭理我了。
我上去一把抱住他,“這樣,我就不會覺得自己是局外人了。”抱著王爺的手又緊了緊,“別拒絕我了,真的,那是騙人的。那家夥就會騙人,什麽樣的謊話都能說得出,他就是為了叫你不能得到我。”
“你是不是很喜歡四弟?”王爺說著拉過我的手。
呃……王爺也是不會聊天啊!
這下我倒是想逃避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我當然喜歡他,他離開我,我就更喜歡了,這人就是這麽的叫人喜歡的沒有負累感。可是喜歡歸喜歡,王爺的愛是沉重的,我同樣愛的很沉重,我有自己的歸途,不能再放肆了。
我說,“隻是喜歡而已,我愛的人是你。”
我經常覺得自己很渣,說出這樣的話也感覺很渣。但這一次我有些迷糊。我到底愛王爺什麽?愛他寵我縱我,愛他的這一份癡情,愛他的沉穩和練達,愛他是個好人……
王爺抱住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再等一等。”
“等到海枯石爛嗎?”我問。
王爺說,“如果能等到海枯石爛,我願意。”
“可是我不願意,我不想都七老八十了,還從來沒享受過這種快感……”我話還沒說完,王爺就把我的嘴給捂住了。
“會有壓力的。”王爺在我耳邊低語,“我怕到時候滿足不了你,反叫你失望了。”
“真的會有壓力嗎?”我問。
王爺抬眼看了看我,輕笑了一下,“是你的話,真的會有。”
……
這幾日我一直窩在府上,天氣好的時候便裹著大衣躺在廊下曬曬太陽,其餘時間就一直在房裏。這一次從回來到現在,我西邊一腳都沒踏入,王爺倒是去的勤快了,我也沒攔他。秋穗說,王爺也去了卜安寧的房裏,一夜相安無事。
我知道秋穗用“相安無事”這個詞是什麽意思,但對於我來說,才是諷刺。
牧雲也時常過來,但我明顯比從前懶散了許多,不愛動,也不太愛說話。她覺得沒意思,又怕我不開心,所以到我這裏仿佛成了一個定例一樣,來了一趟然後又走。她可能還想再出去玩,可是看我這樣,隻怕也沒心情了。
大世子前兩日身體又不好了,發燒,還上吐下瀉。本來剛養的不錯,這一折騰,臉色蠟黃,病懨懨的,看著很讓人揪心。找了好幾個太醫來看了,又請婆子來瞧,甚至連偏方都用上了,都沒見好。孩子兩天沒好好吃飯,哭的聲音都像個病貓,也十分讓人心煩。
她們怕我憂心,便不叫我去看,王爺甚至還下了命令,不許人跟我講大世子的狀況。不說,那肯定是不好,我也隻是幹焦心,隻祈禱著不要在我走之前再出事了。
可是天不遂人願,還是出事了,出大事了。
幾天過去,離著年越來越近了,臘月二十四是曆法上的交年。但有個說法,“官三民四船家五”,就是說官宦人家是臘月二十三祭灶,普通人家是二十四,船家則是二十五。
祭灶就是送神,送灶王爺上天去,“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一直等到除夕夜,再把灶王爺接回來。家家戶戶不論貧富,都要準備肴饌祭灶,夜間還要請僧道看經,備酒果送神。
二十三那一天,韋抉親自過來給我送藥。這麽長時間,他還從來沒到慶王府來過。事實上,更準確的說,這慶王府就從來沒來過我的親人。所以我特意的叫人去請進來,韋抉就是不肯踏入。我的這個好哥哥,也真的是叫人挺沒話說的。
我梳洗穿戴了出來,韋抉就站在慶王府的大門外。藥已經轉遞了進去,我也看到了。因為天冷,藥丸冷凍保存著,可以放很長一段時間。我看了看,如果每天一粒的話,大概有兩個月的量。就是因為這樣,我預感到了會發生什麽事。
虞相已經回來了,聖上的某些決定大概也要定了,所以王爺和恭王都有些讓人捉摸不透。再加上年底,馬上要不上朝了,所以這幾天反而更加的忙。我猜想虞雙兒大約也一起回來的,隻是沒吱聲,這三四個月的時間可能叫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韋抉沒說他要見我,是門上的人見他踟躕不去,又來回我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跟的是四皇子,趙恪退出,讓人瞧著韋抉也像個沒頭蒼蠅一般,目光裏多少有些同情或者不屑,甚至是獵奇。但隻有我知道,他根本就不在意這些。
“三哥,幹什麽不進來,害得我又梳洗一番。”雖是抱怨,但我看見他笑的很開心。
“不好看,影響不好。”韋抉說完,自己就笑了。
“……”那你還來!
韋抉沒穿大衣,隻穿了一件厚棉袍,挺好看的一個人,身子卻總有些歪,顯得不夠周正。可能是我看王爺看習慣了,王爺就是太過於板正了……嘖,我搖搖頭,也不知道自己在挑剔個什麽,大概又想說,也隻有那個人怎麽樣都是好的。
影響是不好,如今正是異常敏感的時期,真是一點岔子都出不得。韋抉畢竟不是和王爺一派的,到慶王府來確實容易引起閑話。不過,他站在門口半天,影響不是更不好了嗎?
“聽說,你一直都懶懶的呆在家裏,‘今朝有酒今朝醉’不是才一向是你的名言嘛!”韋抉說著轉了一下身,人就跟著下了台階。
我感覺他的姿體動作是要我跟他走幾步,所以我就跟了上去。
“‘酒入愁腸愁更愁’,戒了,不想喝了。”本來是話趕話說的玩的,可是說完才發現,我好像自從十五那天回來就真的沒喝過一口酒了,而且還不饞,都沒想著要喝。
韋抉過了一會兒才說,“戒了也好。”
“……三哥!”我叫了韋抉一聲,抬頭去看他。今日的陽光很好,時間還偏早,從我的角度看韋抉正好頂著光,他的一張臉都是花的,看不清。
韋抉看著我笑了笑,伸手在我後腦勺拍了一下,“好幾年沒見你,從今年春上見了一次開始,你就改口叫我哥了。怎麽,活明白了,被人欺才知道欺人不好了?”
“韋抉,別給臉不要臉。”我嗤笑了一聲,狠著聲說,“你以為你妹妹這麽好被人欺負的,從來都是我占別人便宜。”
“是,自家妹妹給的臉當然得要。”韋抉大笑了起來,“我這妹妹天下無雙,也沒誰有膽子欺負。”
一路說著話,腳步也沒停,我不知道韋抉這是要去哪裏,隻是不自覺的跟了上去。我們兄妹兩個,從來沒好好的聊過,三個哥哥裏,也沒有誰是跟我話多且能聊的投機的。
“腿能走嗎?”韋抉問我。
“沒問題,好利索了。”我說著還在地上跺了兩腳。
“那用早膳了嗎?”韋抉又問。
“就喝了些奶,嘴裏淡的沒滋味,想吃點甜的。”我都沒好意思說我喝的是人乳,現在早晚都在喝,都快當飯吃了。
韋抉聽我說,笑了一下,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來,問我,“你是聞到味了吧?”
打開看是一塊蜂糖糕,上麵還印了一個“蕭”字。這時節,他家生意更是爆滿的可怕,都不知道韋抉排了多長時間的隊伍,就他這樣的人品肯定也不好意思插隊,或者假手他人。
“你是為了討好哪個姑娘的吧,我給你吃了,你怎麽獻殷勤?”嘴上這樣說,但還是接過啃了起來,糖糕還熱著,吃起來異常軟綿,又不會甜的齁著,不喝水也不覺得幹。這就是蕭家生意太好的緣故,別人做不來這樣恰到好處的口感,簡直無可挑剔。
“沒事,獻殷勤的方式千萬種,不在乎這一塊糖糕。”韋抉說著又在我後腦勺拍了一下。
我忍不住白眼,“你這是打擊報複呢吧,別碰我的頭!”
韋抉“哈哈”笑著,伸手想要再來拍我腦袋一次,被我給讓開了。他作勢又要追來,我趕緊的快跑兩步。走了能有一仗遠,回身看他一眼,發現他依舊用著原先不緊不慢的步伐,根本沒來追的意思。隻是看我上當的樣子,他笑的更開心了。
“喂,你有意思嗎?”我沒好氣,差點把手裏的糖糕給掉了。
“有啊,難得跟妹妹玩一次。”見我站在原地等他,他倒是快步上來了。
聽韋抉這樣說,我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十三娘走的時候,你在她身邊嗎?”我問。
韋抉沉默了一下,然後才說,“……在啊!”
“那她……有沒有跟你說什麽?”我又問。
韋抉“咳”了一聲,仿佛是在斟酌遣詞,很久,他才回,“她能說什麽,又不是她的錯。”
我“嗯”了一聲,低頭繼續吃糖糕,沒說話。
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走到了街上,都還沒說幾句話呢。大概是心中都有事,腳步也就快了許多,一直到人群擁擠了起來,才發現我們走了很遠了。
這兩天街坊間更加的熱鬧,市聲鼎沸,到處都是叫賣祭灶用品的聲音,五色米食,花果,箕豆等等,見到的每一個人臉上都寫著:“要過年了。”
“累嗎?”韋抉問我。
我笑笑,“累倒是不累,熱了。”其實累了,許久不動,多走幾步就喘的不行,今天還毫無意識的走了這麽遠。
“你把這大氅脫下來我幫你拿著吧,看著就重。找家茶樓坐一下?”韋抉完全商量的口吻,你要說不,他肯定就算了。但其實,他明顯是有話要跟我說的,是告別嗎,要叫我好好的?還是告訴我身世,並且寬慰我不必介懷?
“三哥,你這樣應該特別招女孩子喜歡。”我一邊解了大衣一邊丟給了他,衣服一脫頓時輕鬆了很多,那毛領子阻的我都快喘不上氣了。
“比不得韋搖,二叔家的門檻都快被踏破了。”他沒接我的話茬,從他口中我大概聽不到關於虞雙兒的隻言片語了。愛的人要好好護在心裏,而不是掛在嘴邊,韋抉的深沉讓人意想不到。
“隔父又隔母,他再好我也看不到眼裏去啊,比不得咱兩個親。”我說著衝韋抉笑了笑。
韋抉的表情稍稍的頓了一下,隨後也衝我笑。
身旁就有一家茶肆,正好有迎儺的祭神隊伍經過,敲鑼打鼓,帶著嚇人的麵具,穿著誇張的衣服,向這家茶肆乞求利市。這個祭神隊伍很長,周圍亂糟糟的,許多小孩跟著嬉笑玩鬧,還有一些看熱鬧的大人。
我衝著韋抉笑的時候,已經上了台階,韋抉在底下也麵帶微笑的看著我。這個時候的光被擋住了,我看到他的臉很清楚,額頭,五官,以及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