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4章 乾道六年,臘月15
我立即跳下馬就朝著他們奔了過去,這動作又太過猛烈,我踉蹌了好幾步,到底是趔趄了一下跌了下來。可我絲毫不敢停,連滾帶爬的繼續朝著他們奔了過去。
“虞鴛,我求你了,放過我二哥吧!”我的腿站不起來,隻能匍匐在地上,我爬過去扯著虞雙兒的衣角,聲音啞的我自己都聽不清。若不是看見有血點灑到了她的衣擺上,我都沒發現自己在吐血。
“放了他?”虞雙兒一把將我給推開,“昨日你怎麽不求他放了韋抉!”
我搖了搖頭,再次上去抓住了虞雙兒的腿,“不,他是為了我,你要想找人償命,就衝我來吧。”
“衝你?”虞雙兒苦笑一聲,“我敢嗎?”
我再次搖頭,隻能說,“對不起,對不起……”
虞雙兒“咯咯”的笑了起來,笑聲淒厲慘絕,她彎下腰用指尖抬著我的下巴,用同樣和著血的混沌聲問我,“對不起有用嗎?”
“算了吧。”我伸手握住虞雙兒抬著我下巴的指尖,“真的,不求以德報怨,活著何嚐不是一種懲罰。”
“太好笑了,你竟然叫我算了?”虞雙兒揚聲質問我,“你怎麽開的了口!”
我哭不出來,沒有眼淚,隻有血,“記住他,或者忘了,你還有的選。算了,真的算了,相信我,一切都會過去的,別把自己逼上死路。韋抉他也不想看到你這樣,他隻是想要你好,你說往前衝,他就跟著你走,你說不能,他就停下來。那樣一個人,隻是想要你好,你把自己折騰這樣,也隻是叫他死而不安。”
話說的太蒼白,我不知道該怎樣才能叫她停下來,我太明白她的這種感受。隻有找到一種寄托才能活下來,哪怕是恨,也一定要執著。
虞雙兒看著我,她額頭上的青筋暴起,雙眼通紅,可是卻沒有一滴淚,她緩緩的說道,“不,我要血債血償!”話音一落,她站起身,再次提槍刺去。
我一轉身,發現韋揕還在我身後的不遠處,原來我和虞雙兒說了這麽久得話,他根本就沒逃走。
我簡直要瘋了,無奈的喊了一聲,“二哥,你還不快走。”
虞雙兒這一刺迅猛無比,我幾乎是本能的操刀與她對抗了起來。所幸這一刺沒有針對我,我情急之下也沒想太多,直接上手將她的槍給挑開了。而一旦格擋住,下一個動作就是進攻,這中間不能有一點緩衝時間,必須是一氣嗬成。所以,我都沒想著叫司徒現身,自己就上了。
我雖然隻是三腳貓,可好歹還是有些底子的,虞雙兒在軍營之中長大,練得是正統的軍事格鬥,我卻完全不拘泥於形式。而且加上我隱藏了這麽久,誰都不知道我的深淺,也能殺一個措手不及。
隻是我和她的武器實在有點強人所難,她是長槍我是短刀,想要耍的好看,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我這刀術完全承襲那不肯承認是我師傅的老頭,除了他,我從來沒在任何人麵前露出端倪。趙恪當初那樣試我,我都沒跟他說實話。我甚至連自己都給騙過去了,放下這把刀,我就沒想過還有一天會拿起。
說來還真是陰差陽錯,如果我沒隱藏的那麽深,叫南榮看出一兩點玄機,及時止損,大概她也沒必要執迷的一條路走到黑了。
因為刀刃短小,沒有辦法保持安全距離,而且留給人的反應時間短,要求出手速度要異常快,不容遲疑。隻要判斷失誤,直接完蛋,所以步步都是兵行險招,招招搏命。
這是那老頭自創的手法,一旦出手絕不留活口,因為除了快,它有太多的破綻,一旦叫人瞧見,很容易反被扼殺。而我還沒他那麽大的殺氣,一開殺戒就是血流成河。並且我之前出行從來都是人群圍繞,沒辦法獨自行動,哪怕是現在我也一樣有個無赦七子之一的暗衛。所以就算我學了一招兩式,我也從來沒想試過,因而手法不是一般的生疏。
由於虞雙兒的槍太長,收勢需要時間,沒辦法立刻對我回擊,而且她是雙手握槍更加沒辦法來格擋我。我一步衝到了她的身前,正手一刀就往她的小腹過去。虞雙兒急忙往後一退。
這是人的本能反應,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當然她如果不這麽做,我還有別的應對之法。我是右手持刀,左手從底下穿過她的槍,一拳上來給右手手腕一個起勢。右手瞬間打開,刀就飛了出去,刀鋒沿著虞雙兒的腰轉了一圈,回來又被我反手抓住。
就是這麽詭譎的不講道理,並且我從來沒發現它的破綻在何處。這一招,若是那老頭,虞雙兒直接被攔腰切了。而我隻是劃破了她的腰封,在她腰的左側割了一刀。這一刀傷口不深,隻出了一點血,沾了血刀就能安分下來。也幸虧這刀沒從前的殺氣了,要不然我手上也沒數。
她要是覺得難堪,就應該收手了。隻是這將門虎女,從小就養成了不會輕易放棄的性子,越挫隻會越勇。我把她給惹毛了,徹底把矛頭對向了我。
大家小姐罵了一句特別難聽的髒話,槍頭一壓,連續的三槍就點了過來,我若是不讓,心口立即會被戳上三個血窟窿。這紅纓槍雖然耍起來好看,但要真正用於實戰,就會摒棄所有的花架子。就虞雙兒剛剛這一個動作,雖看似簡單,可殺傷力巨大無比,我若隻是個一般人,早就血濺三尺了。
險中求生,我身體急速下墜往下狠狠一摔,狼狽的打了一個滾才給讓開了。而虞雙兒根本不給我喘息的時間,連續出手,同樣的招數再次攻來。她兩手握住槍柄的底部,手上動作快的根本看不清。
但是效果很明顯,她的槍尖揮出來的時候始終是月牙形狀,不管我是攻擊還是防禦,她隻瞄準我手和心髒的部位,每一招都會連續出擊三次。而且不管對方使出多大的力,她都能給四兩撥千斤的給化開。可我現在根本就沒有還手的餘地了。
我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勢又繼續翻滾了五六圈,可她的槍頭還是追來了。她的槍長,這樣的攻擊對她來說太方便了,她都不需要考慮格擋,幾乎是毫無顧忌的蠻狠進攻。
我閃了兩次,總算是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可我沒辦法對她進行格擋,幾乎就跟韋揕剛剛一樣,是抱頭鼠竄了。逃了兩步我心裏頭的火氣就被逼上來了,我去他奶奶的。
“去!”第二招暴露了,障刀畢竟不是匕首,它有很明顯的沉重感,而且比彎刀鈍,比飛刀顯眼。但那老頭的刀術奇就奇在這,沒辦法想清他的道理。這一下攻過去,對準的是虞雙兒的正麵,從腳到身再到頭連續的切三刀。
這一招若是高手使出,對方根本沒辦法安然無恙,最不濟也要斷腳。可我力量不足,手法生疏,又實在沒有掌握到精華。攻擊腳的時候,虞雙兒的長槍快速收回來擋了一下。原本是個好機會,可我的刀在切第二下的時候沒用上力氣,隻跟她的槍柄擦了一下,一直到第三刀才恢複了威力。
可也給了虞雙兒緩衝的時間,她再次用槍柄擋住了。但畢竟是絕招,沒那麽容易擋開的,她的長槍被我的刀砍斷了,槍頭的部位隻剩了原先的三分之一。
縱然是這樣,我也知道虞雙兒肯定不會罷手,等到她來反擊,我又隻剩了倉惶逃竄。而且我已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了兩招,不能再出手了,要不然那老頭都不願給我留口氣。所以我不能仁慈。
第三刀切去,刀一受力,立刻往後收回,我還下意識的喊了一聲,“來!”
其實隻是一瞬,我叫了“去”立刻就喊了“來”,然後一把上前抓住短刀,以握冰錐的方式跳起來就去攻擊虞雙兒的腦袋。虞雙兒情急之下抓住了我進攻手的上臂,我繞過她格擋的小臂繼續捅刺,一下就刺中了她的肩部。
虞雙兒受疼,手上的力氣鬆了下來,她咬牙切齒的向我喊了一句,“韋捷,你狠!”
“謝謝!”我說著也丟開了手。
“可還沒結束呢!”虞雙兒說著就用槍頭朝我刺來。
我知道她沒那麽容易放棄,丟開手隻不過是一種表態,在她朝我一扯嘴角的時候,我已然明白了不好。虞雙兒想來割我的頸部,電光火石間,我隻能用自己沒有持刀的左手去擋,戳穿我的手腕也總比割斷我的喉嚨好,大不了就斷臂,我都沒資格做殘廢了。
我是真的見識了虞雙兒這姑娘的狠,她動了殺機就絕沒有手下留情的概念。也幸虧她武藝不高,若是也像無赦令的人這般,那簡直就成魔了。
可是預想的狀況並沒有發生,耳邊發出“當”的一下激烈對撞聲,一陣火星閃起。我的第一反應是發現我的左手還完好無損,然後才扭頭,發現是第五川星替我擋了一下。
“虞姑娘,你跟韋捷拚什麽命?”李小妹也來了。看來鳳娘把恭王留下了,這兩人卻無暇顧及。
李小妹的頭發淩亂著,臉上還有一個清晰的巴掌印。這巴掌印紅中帶紫,已經鼓了起來,鳳娘的力氣用的不小,可見是完全不心疼這個妹妹了。
“讓開!”話是對李小妹說,但虞雙兒卻緊盯著我,惡狠狠的簡直要把我生吞活剝了。
李小妹像是完全沒有聽到,反而上前一步將我擋住,“韋捷已經夠可憐了,你為什麽總跟她計較?你們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韋揕這麽做也不過是權衡了多方利益,明明是你自私自利,為什麽還……”
“你給我閉嘴!”虞雙兒沒有用槍頭刺她,而是給了她一巴掌,在李小妹的另一半臉上。
李小妹的臉被打到了一邊去。她是話說了半截被打斷的,腮磕到了牙齒,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這一巴掌要比鳳娘打的更狠。這一次她沒有不可思議的瞪大雙眼,甚至都沒有上手捂住自己的臉,她隻是無聲的站在原地,很安靜。
雖然我現在是挺慘的,但是驟然被人這麽直白的說出“可憐”兩字,還真的非常傷自尊。不過看在她這兩巴掌都是因為我的份上,我也就不跟她計較了。
我把李小妹往旁邊一推,對著虞雙兒說,“虞鴛,還沒完嗎?沒完就接著再來!”
虞雙兒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韋揕,冷冷的說道,“沒完。”
我看了看第五川星,然後說,“你也一邊去,不需要你多管閑事。”我這個樣子好有大男人的架勢,我又時候還真會忘了自己的性別和取向。
第五川星沒說話,拉著李小妹往旁邊站了站。
虞雙兒把槍上的紅纓穗子撤掉了,隻拿著槍頭跟我對峙,這長度隻比我的刀長了一點。這下就是標準的近身格鬥了,但我比虞雙兒占了很大的優勢,一來我用的是刀,二來我就算是個三腳貓也比她厲害多了。
但是我卻麵臨比她更大的難題。我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我要讓她,而她隻管一往無前。短刃交拚速度很快,勝敗都是眨眼間的事,一不小心沒擋住直接就嗚呼哀哉了。往往也就幾個動作,除非真的棋逢對手,但那也不可能一直纏在一起硬拚。
可都到這個時候了,也不能認慫啊!
我先擺出架勢來,兩腳分開,兩膝彎曲,身體略微前傾。右手持刀在身體右側下方,左手半伸出,手肘彎曲用來保持距離,目光眈眈,隨時準備格擋或者進攻。
按理我應該先出手,那老頭刀術的精髓從來都是先發製人,可是招招致命,我還真怕我把握不好力度。我要真殺了她,那真的是連入黃泉都沒麵目了。
“你怎麽還不動手?”我們就這樣對峙了好長一段時間,虞雙兒終於忍不住問我。
“我客氣客氣,你先來。”我說。
虞雙兒麵色白了一下,隨即冷哼了一聲,“……你還真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