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1】眾生香火
他們身旁的行囊看起來鼓鼓囊囊的十分沉重，幾匹瘦馬的狀況也不太好。
姜夜意念轉換，身上畫皮鬼的獨立衣櫃頓時換了一身常備的書生青袍，背上書簍，打開書簍上遮擋太陽的撐桿，搖身一變就成了一位進京趕考的書生。
烈日驕陽，曬的人汗流浹背。
環視了一圈，四周荒無人煙，除了這條看起來還算平坦的路之外，也就只有眼前的驛站和酒肆茶坊。
姜夜背著書簍向茶肆的方向走去。
剛剛進入茶肆，姜夜就感覺茶肆內的溫度似乎和門外有些不同，儘管這只是微小到再不能細小的溫度差，但是姜夜依然能夠分辨出來。
『古代也不該有空調，難道室內防止了冰窖的寒冰，只是這股子冷意好像帶著陰冷的感覺。』
些許想法在姜夜的腦海中翻滾了一圈。
隨後姜夜掃了一圈，黑白分明的雙眼連猩紅色的鬼霧都沒有用上便已經瞭然：『原來如此。』
「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店小二趕忙的擦了擦板凳和桌子，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把姜夜迎了進來，並且安排到了座位上。
姜夜坐在板凳上，對面桌上就是那幾個穿著短打帶著兵器的江湖人。
「上一壺好酒，再來些招牌的飯菜。」
姜夜從背包中翻找了些許的銀兩放在桌子上，在店小二眼睛亮起想要收走銀兩的時候，摺扇落在了店小二粗糙的手背上，壓住了店小二的手。
「客官？」店小二有些疑惑的看向姜夜，攏著銀子的手卻沒有放開，但是也沒有收回去，就任由姜夜的摺扇壓住了他的手背。
「我想打聽打聽京城怎麼走，小生進京趕考，走到這裡卻迷了路。」
在姜夜話音落下，對面的那桌身著短打的江湖人卻哄然大笑。
一時間竟然笑的前仰後合，抱著肚子，伏著桌案。
「何故發笑？」姜夜微微皺眉，這些人莫名其妙的。
只要是封建王朝似乎就脫離不開進京趕考，而窮書生是比較特殊的一個階級，他們中則出仕，不中的時候更是窮的叮噹響，一般匪徒也不會為難書生，畢竟朝廷早就明令，為難書生就是阻塞朝廷的人才，會有大軍進剿。
就算是沒有被朝廷知道，被為難的書生大難不死，你猜他高中之後會不會向朝廷訴苦，為了安撫天下學子，朝廷也會派遣地方軍剿匪。
如果說書生也沒有進諫，那不是他忘了，可能是他想自己帶兵來報仇。
「大哥，這小子還不知道呢，還傻乎乎的往京城跑。」
「哈哈哈，傻小子是不是讀書讀傻了，連我們武人都知道的事情他卻不知道。」
為首的中年人搖了搖頭，將其中緣由解釋給了姜夜聽：「年前發了告示，取消了今年的春闈和秋闈，小兄弟想要進京趕考，也算錯日子了，來年再考吧。」
「京城那地方，吞噬起金銀來宛如巨獸，雖然小兄弟你稍有家底，也熬不住這一年半載，還是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
姜夜抬起了手中的摺扇，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低著頭看著店小二上來的涼茶，涼茶正倒映著他的半張面容。
國家大事，在祀與戎，而春闈秋闈本身就屬於祀中的頂級大項，竟然會被取消，這也就意味著京城那邊絕對出現了連現在的朝廷都沒有辦法解決的麻煩。
「問問出來的那些調查員，時間流速到底是什麼樣的，我要準確的知道『天子傳奇』內部的時間和現實世界的流速。」
姜夜通過對話框將消息發給了陳邦古。
在其他人看起來就像是聽到了這消息后怔然，處於震驚似的。
姜夜原本以為既然已經穩固了位面通道，應該能夠可以使用對話框聊天才對，沒想到還帶著這麼大的阻力，在這種大型的劇情世界中沒有辦法使用對話框傳遞消息。
無法傳遞消息也就意味著姜夜分不清劇情世界和現實世界的流速，他只能先緊著兩天來。
不過好在臨行前陳邦古將一切都安排好了，所有的信息和地圖都打包給了姜夜，只要姜夜找准了方向，就能找到劇情世界內設立的通道節點，重新運轉節點，也就能夠將兩界進行穩定的聯通了。
打開背包中的地圖，左上角寫著繁體字的『大齊』。
「腿腳倒是夠快，讓老道一頓好找。」
正當姜夜在仔細觀看地圖的時候，門口響起了蒼老的聲音。循聲看去，是一位穿著補丁道袍的老道士，花白的頭髮都有些凌亂，頭頂的發簪歪歪斜斜的插在腦袋上。
老道狠狠的咽了一口吐沫：「你們四個闖了大禍還不自知，跟兔子似的跑的倒是快，老道的千里疾行駕雲符籙都跑廢了兩張才堪堪追上你們。」
「噌！」
身著短打的四個大漢頓時起身，拔出了兵器，惡狠狠的說道：「多管閑事的下場就只有死，老牛鼻子你不要不識好歹，我們兄弟不是怕了你。」
「再敢過來就砍死你。」
「大哥，不要與那老牛鼻子廢話了，宰了他也是個清靜。」豹頭黑廝瞪著牛眼，握緊了手中的兵器，似乎只要為首的老大一聲令下他就要出手剁了眼前的老道。
老道卻根本沒有看那弟兄四人，而是看向他們身旁的包裹，他們一人兩個鼓鼓囊囊的包裹，放在身旁不說還系著繩子幫助自己的身軀。
一共四個人，就是八個鼓鼓囊囊的包裹。
姜夜抬頭看向對峙的兩方人，他神色如常，面容無喜無悲，和老道士一樣他的目光也沒有放在那四個人的身上，而是看向了他們身旁的包裹。
原本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包裹似乎滲透出了些許的液體，將包裹給染濕。
剛才他們捧腹大笑的時候，雖然聲音很大，但是聽起來也是和善溫和的，至少他們只是單純的說笑，就連笑哈哈也是隨著自己的本心。
而那為首的漢子更是為姜夜細細的解釋了為什麼他們會發笑。
面對姜夜這個書生的時候，他們也多是善意，並沒有起什麼殺人越貨的心思，甚至還勸姜夜少花銀兩，趕緊回家。
而面對老道的時候，他們卻說著最狠的話，甚至還握緊了手中的兵器，似乎對殺人和剁成肉泥已經習以為常，就像是根本就分不清楚哪一面才是那些人真實的一面。
領頭的青年沉了沉聲音，抬手擋住了身後的那三位想要動手的兄弟。
「玄真道封鎖了嶺南，難道還想趕盡殺絕不成，在往東五十里便是廬州府的東捷城，我們會中天師同樣不是吃素的，老人家若是不想身死道消，便從哪裡來回哪裡去吧。」
「你們可知道自己盜取是什麼？」
老道士已經如臨大敵，雙目如電，死死的盯著那八個鼓鼓囊囊的包裹。
「廢話少說！」
店家和店小二早就已經躲起來了，他們倒不是怕這四個大漢砍死老道士的時候濺上鮮血，而且還不一定是誰砍誰呢，這種江湖廝殺他們見得多了。
只是沒想到老道士竟然是玄真道的道長，而眼前四位短打漢子是廬州府太平會的人。
「天師法，太平渡。」
符紙捏在手中，雙手一下子將符紙摺疊捋直，轉動捏成法指的手指，手中的符紙頓時點燃，然後這明晃晃的火焰竟然瞬間覆蓋了他們的身軀。
「急急如律令。」
「……」
四人的皮膚頓時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粉，整個人都變成了金色，身上的短打在法術的加持下也成了甲胄雲袖，環繞在他們的身旁。
「那就讓老道領教領教太平會的黃巾力士。」老道士斜挎著劍匣，雙目如電光，竟然迸射出爍爍金光。
啪的一拍身後的劍匣，劍匣頓時飛出一柄青色光芒的寶劍。
出鞘之時竟然伴隨著陣陣龍吟。
老道站在門口，雙手寬大的袖袍猛的揮動，兩道金邊刺繡的小旗從他的破舊的袖袍中飛出，分別定在了房頂和地面上。
旗子迎風便長，繪畫的是一黑一白兩隻恐怖鬼物，猩紅的眼珠子微微閃爍，頓時將整個屋子都給封鎖了起來。
儘管是鬼物，但是施展出來的氣息卻是那麼的堂皇，甚至也不像是那些陰魂幡似的帶著陰冷和惡臭，反而帶著一股子清風。
「有點意思。」
姜夜呢喃了一聲，能夠役使令旗也就算了，還能將鬼物封印在令旗中進行飼養，然後結成鬼陣，形似鬼蜮，來籠罩這四方區域，不得不說老道士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叮叮咚咚。」
「嘣嗡~！」
飛劍砍在黃巾力士的身上，發出金石交擊的聲音。
不一會兒的功夫，縱然黃巾力士沒有痛覺，但是依然不是御劍老道的對手，漸漸的落入了下風。
但是老道似乎也沒有趕緊殺絕的意思，他的注意力也沒有放在四位黃巾力士的身上。
「破」
老道劍指一轉，青光寶劍滴溜溜的轉動，身上光芒綻放變成一條青龍，轟然撞了上去。
嘭的一聲，四位黃巾力士直接被青龍撞飛，狠狠的咂在了別鬼蜮加持的牆壁上，宛如掛畫掉落似的摔在了地上，身上的金色符粉迅速的脫落，四人重新恢復了原來的模樣。
就連身上充盈的力量也衰退了個乾淨。
但是四人卻根本就沒有顧及，連滾帶爬的跑到了包裹旁，攙扶著擋在了包裹的面前。
「咦？」
清脆的聲音嚇了那四個大漢一跳，他們之中好像沒有這種清脆聲音的人，要不就是渾厚的聲音，要麼就是瓮聲瓮氣的，哪裡有這種音色。
而低頭再看的時候，正巧看到那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正蹲在包裹旁，並且用手沾了沾從包裹中滲透出來的些許黏糊糊的東西。
「小子，你在幹什麼？！」
豹頭黑廝口吐鮮血，身形已經站不穩了，但是他依然想要阻止姜夜的動作。
但是別說以他現在的情況了，縱然是滿狀態符紙加持的黃金力士可能都走不過姜夜一招，現在身受重傷又是凡人狀態，怎麼可能快過姜夜。
還不等他們四個反應過來，姜夜就已經打開了包裹。
包裹中是一個閉著眼的美人頭。
在姜夜打開了包裹的同時美人頭緩緩的睜開了雙眼，脖頸處的鮮血還是濕潤的，粘在姜夜的手上黏糊糊的。
隨著包裹中美人頭睜開雙眼，其他七個包裹全都顫抖了起來，就像是裡面裝了活物一樣開始掙扎，包裹都被掙扎的變了形狀，很快包裹就拆開，竟然是女人其他的肢體，只是這些肢體的外層都包裹著一層好似石灰似的東西。
就連姜夜手中的這顆美人頭也沾染著這樣的石灰。
那些扭曲的肢體迅速的爬向頭顱，姜夜放開手中的腦袋，四周的肢體頓時聚集了上來。
「完了！」豹頭黑廝張大了嘴巴，聲音中竟然帶上了些許的哭腔和恐懼，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口，想要從自己胸口的口袋裡拿出符紙。
不僅僅是他，其餘的三人也都如此，慌亂的拿出符咒，但是還不能等他們使用，眼前的女人已經在肢體的聚集下重新站了起來。
眼前的女人竟然長著六條手臂，如玉的面容兩側又浮現了兩張面孔，均帶著淡漠的神色，緊閉雙眼。
隨著肢體的凝聚，周圍的溫度驟降。
「嗡嗡嗡。」
「希望我兒的病能好。」
「希望高中狀元……」
「……」
「我想娶村東的王寡婦。」
「我想封侯拜將。」
「我希望能學會絕世道法，成為飛升的仙人。」
「我想殺人，我想殺了他們。」
「我厭惡……」
「憎恨……」
「怨恨……」
「我想」
「我想……」
「……」
嗡嗡的嘈雜聲音縈繞在眾人的耳邊，而且那種能夠直接灌入耳朵的聲音，就算是堵住了耳朵也根本沒有任何的用處。
「沒想到吸收了人間香火願望，竟然弄出了這麼個鬼東西，還真讓她成了精。」
老道神色嚴肅，手中劍指一轉，召回青色光芒的寶劍。
四個重傷的漢子已經完全被香火願力同化，整個人都痴痴獃呆，身上涌動出些許紅色的光芒。
「年輕人，別看了，他們修鍊的是『混劫救世太平真經』，香火願力對他們來說本就是同源的，稍不注意就會被香火願力同化成凡人願力的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