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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鬼穀子

  安邑,大將軍府。


  這座府邸看上去頗為豪華大氣,但門庭卻又頗為冷落,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


  對於貴族們來說,很顯然這位大將軍雖然有著君候的幫襯,雖然已經是相邦公叔痤之下的第二人,但是隻要公叔痤一天不倒台,那麽龐涓和其他卿大夫,其實也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因為龐涓領不到兵!


  領土、戰功、爵位,所有的一切都和兵權息息相關。


  在這個時代,隻有能夠掌控兵權的人,才能夠掌控一切。


  沒有兵權的人,那就什麽都不是。


  所以別看如今整個魏國上下都因為要應對和韓趙兩國之間的澮水之戰而顯得一片繁忙,但龐涓這位魏國的三號人物卻是十分的悠閑。


  這是大將軍府中一間小小的亭子,亭子的周圍有假山有小湖,有曲徑通幽,有花紅柳綠,真個是閑暇的好去處。


  龐涓一襲黑色袍袖,加以紅色帶鉤點綴,整個人全神貫注十指不停在麵前桌案上的古琴弦上撫動。


  原來龐涓是在彈琴。


  琴聲悠悠,猶如溪流潺潺,在山間蜿蜒流轉,似黃鸝在林間脆鳴,一片生機盎然的景象。


  突然,琴聲的韻律驀然一轉,似一條小溪匯入大河,開始變得迅疾起來。


  琴聲漸漸拔高,猶如大河不停的沿著兩岸的高山峽穀奔湧,拍擊著一塊又一塊屹立於水中的巨岩,呼嘯著朝下遊而去。


  眼看琴聲越發的氣勢磅礴,已然要到了那完全爆發之時,卻突然錚的一聲大響,整支琴曲瞬間從中斷絕。


  龐涓整個人一下子停頓住了,保持著撫琴的姿勢,雙目定定的看著右手食指的傷口,怔然不語。


  鮮血緩緩從傷口之中流出,一滴滴的落在了那根斷落的琴弦之上。


  一聲蒼老的歎息從不遠處響起。


  “涓兒,你心亂了。”


  龐涓身體一震,猛然回頭,卻發現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者站在不遠處,身邊還跟著一名小童。


  龐涓起身,慌亂之中膝蓋撞到了桌案,讓整個桌案帶著桌上的名琴翻倒在地。


  然而龐涓此刻根本無心顧及這些,他整個人踉蹌從亭子之中奔出,噗通一下在老者麵前跪下,大禮參拜。


  “弟子龐涓,見過恩師!”


  是的,這名看上去貌不驚人、身上還穿著亞麻衣衫、腳下穿著一雙草鞋、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老農夫模樣的老者,便是龐涓和孫臏共同的恩師——鬼穀子。


  鬼穀子微微一笑,看向龐涓的神色顯得極為和藹:“起來吧,你如今乃是魏國大將軍,若是被人看去,難免對你名聲不利。”


  龐涓抬起了頭,動情道:“恩師授業之恩,養育之恩,龐涓雖粉身碎骨而不能報也,又怎會在意他人的閑言碎語?”


  鬼穀子老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和藹,拍了拍龐涓的肩膀,道:“你若是跪著,那我這把老骨頭也就隻好陪你一直站在這裏了。”


  ……


  片刻之後,三人分別在亭子之中落座。


  龐涓的目光落在了鬼穀子身邊的這名童子身上,有些好奇的道:“恩師,這位是……”


  如果是鬼穀子的書童或者仆役,那麽是沒有資格和鬼穀子師徒共同就座的。


  說起來,這小童長得眉清目秀,一雙眼睛透著機靈的神色,但是在龐涓的麵前卻又規規矩矩,看一眼就頗為討人喜歡。


  鬼穀子看了小童一眼,慈愛神色頗為濃重,溫聲道:“張儀,還不見過你龐涓師兄?”


  名叫張儀的小童這才恭恭敬敬的朝著龐涓行了一個禮節:“師弟張儀,見過龐涓師兄。”


  龐涓看向張儀,心中也是暗暗吃驚:“恩師竟然又收徒了?”


  要知道在這之前,鬼穀子已經足足有二十年沒有收過徒弟了,上一次收徒還要回溯到孫臏入鬼穀子門下的時候了。


  此子定然不凡!


  龐涓不敢怠慢,朝著張儀回了一禮:“張儀師弟不必客氣。”


  說起來,龐涓和張儀之間的年紀差了三十歲,在這個時代已經差不多是爺爺和孫子之間的年紀差距了,這讓龐涓的心中不免略顯怪異。


  鬼穀子看著這一副兄友弟恭的神情,撚須而笑,顯然頗為滿意。


  龐涓讓人上了酒水果脯,又向鬼穀子問道:“不知恩師此次下山,究竟所為何事?若是有需要弟子的地方,弟子定然萬死不辭!”


  鬼穀子笑道:“萬死便免了,你乃是為師調教二十年的心血,為師如何舍得讓你去死?這一次下山,隻不過是帶你師弟歸山,順便經過此地,便來看你和臏兒罷了。”


  龐涓歎了一口氣,道:“孫臏師弟已經隨軍出征,卻是不能夠來和老師請安了。”


  鬼穀子嗬嗬一笑,道:“有了軍功方是好事,若是沒有軍功,那也隻不過是你的累贅罷了。”


  一旁的張儀靜靜的坐在那裏看著自家的師傅和大師兄聊天,雙眼亮晶晶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又聊了一會,鬼穀子突然找了個借口,讓小張儀離開了。


  龐涓看著張儀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感慨道:“自從孫臏師弟下山以來,弟子一直擔心恩師身邊無人服侍,如今有張儀師弟在恩師身邊,弟子也就放心了。”


  鬼穀子笑道:“你這小師弟,年紀雖小但卻天資聰穎,不出意外的話他便是我的關門弟子了,將來你張儀師弟若是出山,你和孫臏兩人身為師兄,還要多多照拂師弟才是啊。”


  龐涓笑道:“這是自然,徒兒冒昧請問一下師傅,欲要教授哪方麵知識給小師弟?”


  鬼穀子看了龐涓一眼,笑道:“為師教給你的乃是權謀之道,教給你孫臏師弟的則是戰陣之道,至於你這小師弟,為師決定交給他——行人之道!”


  “行人之道?”龐涓麵露驚容。


  這裏的行人,指的當然不是走在馬路上的行人。


  行人在周朝的製度下屬於一個官職,負責外交接待以及出使他國,有大小行人之分,可以視為後世的外交部正副部長。


  所以鬼穀子的意思很明顯,他要教授給張儀的乃是和外交有關的學問。


  “好了,不說你小師弟了,說說你吧。”鬼穀子收斂了笑容,注視著麵前的這名弟子:“涓兒,聽說你最近碰上了不小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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