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鬼穀子獻計(第二更)
鄭縣。
這裏是秦國如今最東部的一座城池,和百裏之外的陰晉城遙相對望,也是整個秦國東部防線的核心地帶。
秦國將軍杜摯是這座城池的最高領導人,在他的麾下如今總共有三萬秦軍士兵,而且這個數量還在隨著時間的不斷增長而不停的增多。
杜摯是一個年紀在四十歲出頭的秦國將軍,他的身材並不算十分高大,但是卻頗為魁梧而壯實,頜下留著黑色短須,整個人給人一種非常平穩踏實的感覺。
杜摯是上一代國君秦獻公的心腹,在當今秦侯嬴渠梁繼位之後就被委以重任,鎮守這秦國的東部門戶。
此時此刻,杜摯正坐在自己的將軍府書房之中,和一名老人交談著。
這名老人看上去其貌不揚,身上穿著的是一套普普通通的麻布衣服,但是卻偏偏自有一種氣質,即便是杜摯這樣的秦國大臣在他的麵前卻也完全無法壓製得住他的氣場,而是給人一種平起平坐、甚至老者還要稍微勝出一些的感覺。
杜摯道:“王先生,如今已經探明了陰晉城之中的虛實,不知先生以為何時可以破城?”
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剛剛離開鬼穀西遊不久的鬼穀子。
對於麵前的這名老人,杜摯還是頗為尊重的。
雖然並不知道此人的底細,但是這名老者乃是鄭縣之中幾家大貴族聯名保舉到杜摯這裏,說此人極為有才,對杜摯和秦國能夠起到大用。
初時杜摯多少還有些半信半疑,但是這老者一來就以犀利的話語將西河郡之中的情況和如今陰晉城的困境說得入木三分,頓時就打動了杜摯,讓杜摯直接對陰晉發動了突襲。
如果不是關鍵時刻巴寧的英勇表現,此刻的杜摯早就已經在陰晉城之中和自己的部下們一起歡慶勝利了。
別看秦國在兩年前取得了少梁城之戰的勝利,但事實上那並不足以撼動秦弱魏強的總體格局,否則的話現在少梁和陰晉就不會仍在魏國手中,而秦國卻隻能夠讓國君嬴渠梁發布求賢令了。
鬼穀子的這個計策讓杜摯嚐到了甜頭,因此杜摯順理成章的采納了鬼穀子的下一個建議,那就是繼續召集附近的秦軍,準備對少梁城發動更大規模的攻勢。
鬼穀子摸了摸頜下的胡須,朝著杜摯笑道:“以杜摯將軍之見,若是如今你全力去攻擊那陰晉城,有幾分把握?”
杜摯思考了一下,道:“應當有八分把握。”
鬼穀子笑道:“這八分從何而來?”
杜摯道:“經過上一次的試探,我已經完全搞清楚了陰晉城之中魏軍的底細,如今我麾下兵馬已經是之前的兩倍,而魏軍方麵卻毫無援軍,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若是不能夠占領陰晉城,那倒是一件讓人意外的事情了。”
鬼穀子哈哈一笑,並沒有說話。
杜摯目光炯炯的看著鬼穀子,突然開口道:“王先生似乎並不是很希望我現在進攻陰晉城?”
鬼穀子含笑道:“陰晉城自然是要攻的,但是以老夫之間,此時攻擊陰晉城或許並非上策。”
杜摯問道:“為何?”
鬼穀子道:“因為根據老夫所知,陰晉城之中剛剛來了一個名叫吳傑的郡尉。”
“吳傑?”杜摯微微的皺起了眉頭,隨後道:“此人是誰?”
鬼穀子道:“吳起之孫。”
一提到吳起的這個名字,杜摯的臉就好像突然被人抽了一巴掌。
足足過了好幾息時間之後,杜摯才嘿了一聲,道:“吳起自然是極強的,但是吳起早就已經在二十年死於楚國,這二十年來從未聽聞過吳起後人的消息,想必這吳起之孫也不過爾爾罷了。”
鬼穀子哈哈的笑了起來,道:“看來杜摯將軍有所不知啊,這吳傑乃是澮水之戰中魏國取勝的大功臣,和巴寧、爨襄、魏太子申等人一同被魏候賞賜的存在,你說這人的才能如何?”
杜摯愣了一下,隨後突然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人。”
作為秦國的重臣,杜摯對於東邊的魏國消息自然是頗為關注的,隻不過這個時代的消息其實是頗為閉塞的,再加上紙張還沒有普及,所以秦國雖然在安邑之中也有不少探子,但是每次傳回消息的時候都是十分的言簡意賅。
像這一次魏國的凱旋封賞典禮,探子們自然也是第一時間就將消息發回了秦國這邊,但限於篇幅,探子們的密報大多集中關注在公叔痤、魏申這樣的魏國核心層,又或者是巴寧和爨襄這樣的魏國大將,對於吳傑這麽一個剛剛冒頭的年輕人其實也沒有多少關注,隻是在上麵提到了有這麽一個人罷了。
這就是為何杜摯明明身為秦國重臣,也看過那些來自於秦國的密報,卻忽略了吳傑名字的緣故了,畢竟密報上就寫了個名字,一下子還真不容易想起來。
鬼穀子看著思緒有些飄飛的杜摯,輕輕的咳嗽了一聲,將對方的思緒給拉了回來,然後道:“吳傑此人雖然聲名不著,但是根據老夫所知,這絕對是一個棘手人物。既然現在此人出現在陰晉城之中,那麽老夫以為將軍不妨暫時等待一些時日,先不要進攻陰晉城為好。”
杜摯沉默了下來。
說起來,杜摯這陣子的心思其實更多的是放在了秦國自己的國內。
據說新任的秦侯嬴渠梁也和自己的父親秦獻公一樣,想要繼續推行秦獻公未竟的變法……
每一次的變革都是一次政壇的大清洗,這一點杜摯的心中還是有數的。
否則的話杜摯也不至於在聽到鬼穀子一番分析之後就立刻出兵攻打陰晉了,說白了其實就是為了多撈點功勞,好在即將到來的秦國政壇大變革之中多一些資本。
杜摯突然開口問道:“既然先生的情報如此靈通,那麽敢問先生可知道這吳傑帶來了多少援軍?”
鬼穀子想了想,道:“如果所報不差的話,吳傑此次前來陰晉城應該是出任郡尉一職,他隨身似乎隻有兩百名胡騎。”
杜摯瞪大了眼睛:“兩百?胡騎?”
鬼穀子點了點頭。
杜摯忍不住笑了起來:“我當這吳傑多有能耐,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郡尉,而且才帶了兩百胡騎罷了!先生未免也過於小心了一些。”
鬼穀子笑道:“將軍有所不知,吳傑在澮水之戰中可是讓公叔痤都為之刮目相看呢。”
杜摯擺了擺手,滿不在乎的說道:“公叔痤又如何,其人雖然身為魏國相邦,但是我們秦國人並不怕他!若不是先君仁慈的話,公叔痤早就已經被吊死在我們秦國之中了!”
杜摯用力的揮動著手臂,看上去氣勢十足:“先生或許忘了如今可是秋收時節,我從各地征集士卒來此,其實已經是誤了一些秋收,若是繼續讓他們在鄭縣之中等待下去的話,那麽恐怕很快君候那邊彈劾我杜摯的奏章便要堆積成山了。
我已經下定決心,過兩日便調兵出發進攻陰晉城,先生屆時盡管好好的看看我大秦好男兒是如何拿下它的!”
……
片刻之後,鬼穀子從杜摯的府邸之中走了出來。
早就已經等待在門外的張儀立刻第一時間趕著一輛馬車過來:“師傅,和杜摯的談話如何了?”
鬼穀子回頭看了一眼頗為堂皇富麗的杜摯將軍府大門,然後輕輕的搖了搖頭,道:“杜摯此人誌大才疏,又熱衷於爭權奪勢,將其政治訴求淩駕於軍機之上,絕非良將所為啊。”
張儀點了點頭,道:“既然恩師這麽說了,那便是覺得這杜摯打不過吳傑了?”
鬼穀子上了馬車,讓張儀在前麵趕車,然後道:“杜摯雖然有兵力優勢,但是吳傑手中也有震天雷這等利器,以實力而論的話其實倒是頗為相近。
這戰陣之時總免不了出一些意外,你若是問為師看好何人,那麽為師自然是看好吳傑,可若是以此認為吳傑必勝,那卻又有些謬誤了。”
張儀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麽師傅不給吳傑一些幫助嗎?徒兒總覺得那個吳傑隻不過是個紈絝子弟,陰晉城之中又是那般景象,恐怕無法阻擋秦軍足夠的時間,也就無法實現師傅的計劃了。”
鬼穀子哈哈一笑,道:“為棋手者,當不爭一時一地的得失,將整個心思關注在天下棋局之上,個別棋子的命運如何,師傅其實是不打算插手的。
沒有吳傑還有李傑王傑,他若是有能力,自然便能夠脫穎而出為老夫所用。他若是不行,那麽死了便死了,隻不過換個棋子培養罷了。儀兒,你當謹記老夫如今之言。”
張儀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師傅放心吧,徒兒一定好生記住。對了師傅,我們現在去哪,是不是要在這裏等待陰晉之戰的結果?”
鬼穀子摸了摸頜下的白須,思考了一會之後笑道:“不必了,這陰晉之戰的勢頭已成,接下來如何就不需要為師親自掌舵了。我們且去秦都櫟陽,那邊應該有一幕好戲正在上演,若是就此錯過,未免可惜。”
張儀清脆的應了一聲,駕著馬車朝駛出了鄭縣,朝著西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