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杜摯走,商鞅來(第二更)
杜摯帶著秦軍離開了。
杜摯不得不離開,因為他非常清楚,在這樣的情況下,隻要震天雷還在不停炸響,那麽秦軍想要攻占陰晉城就是一個空談。
杜摯確實也能夠猜想到可能自己再堅持一到兩天,然後陰晉城之中的震天雷就會完全耗盡了。
但是問題在於杜摯更清楚的知道,自家麾下的這些秦軍將士們的士氣已經在震天雷的突然出現下被打擊到了穀底。
即便再如何嚴厲的軍法也不可能完全製止秦軍將士們對於震天雷的討論,“魏國人得到了鬼神庇護”這個言論在秦軍的所有底層士卒們之中意外的具有市場。
對於這些放下兵器就是農夫,拿起兵器就是士卒,除了殺人就是種田,腦子裏幾乎沒有其他知識的古代人而言,人怎麽能夠和鬼神之力對抗呢?
既然不能夠和鬼神之力對抗,那麽為什麽還要在陰晉城下白白受死呢?
事實上,就在第一聲震天雷炸響的時候,城牆之下的許多秦軍士卒就已經出現了遲疑不前的情況。
到了第四波的時候,秦軍的攻勢已經明顯減緩。
第八波之時,秦軍之中甚至開始出現了臨陣脫逃的情況。
這樣的仗,已經是再怎麽也沒有辦法打下去的了。
一支軍隊一旦喪失了鬥誌和士氣,那麽別說是三萬人,就是三十萬人拉出來,也不夠城裏這幾千士氣正盛的魏國將士們打的。
在撤退的時候,杜摯甚至有些擔心城裏的魏軍會突然衝出來掩殺一波。
在震天雷的配合下,如果城裏的魏軍真的這麽做了,很有可能會給秦軍帶來一場大敗。
在離開之前,杜摯深深的看了一眼陰晉城。
這座城池,曾經就差那麽一點點,就能夠被杜摯攻克了。
隻可惜因為一個家夥的出現,讓這場本該屬於杜摯的勝利,最終化成了一場苦澀無比的失敗。
“吳傑……”杜摯的口中輕輕的念叨著這個名字,眼底閃過了一絲極為明顯的殺機:“總有一天,你會為了今日之事付出代價!”
杜摯在惦記著吳傑的時候,吳傑也在惦記著杜摯。
吳傑對著麵前的巴寧說道:“其實我說實話,你可以考慮一下以我的兩百胡騎作為先鋒,然後我們全軍出城去痛打落水狗。我有一種預感,隻要我們這麽做了,那麽肯定會取得一場十分難得的大勝!”
巴寧看著吳傑,十分平靜的說道:“你率部衝鋒?”
吳傑打了個哈哈,正色道:“我自然是在後方為大魏的勇士們加油呐喊,如果你願意把這個稱之為運籌帷幄也行。”
巴寧搖了搖頭,道:“我拒絕。”
吳傑幾乎是叫了起來:“為什麽?你明明知道戰機就在眼前……”
巴寧打斷了吳傑的話:“這的確是一個難得的戰機,但是這也是一種賭博的行為,一旦賭輸了的話,我們所有人的性命和陰晉城就通通都完蛋了。作為西河郡守,我必須要拒絕你這樣的冒險行為。”
吳傑瞪了巴寧好一會,最終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道:“好吧,誰叫你是老大呢?”
吳傑很生氣的走了,在走下城牆之前還不忘記轉過身來對著巴寧叫了一聲:“記住我的首功!”
巴寧一聲失笑,搖了搖頭:“這小子,真的是……”
……
“這小子行不行啊?”在秦國的國都櫟陽城之中,一名衣著十分華貴的太監看著一名其貌不揚的三十餘歲中年男子,心中不由得暗自嘀咕。
這個太監的名字叫做景出,是秦國的宦者令(相當於大內總管),也是現任秦國國君嬴渠梁的心腹。
作為國君的心腹,為國君的事業積極奔走那是必須的事情,而現在整個秦國之中的所有人都知道秦國國君嬴渠梁的心中最為記掛著的是什麽事情——
當然就是招賢!
招賢令已經發出去差不多一年的時間了,但是聞訊而來的各國士人其實是相當有限的。
畢竟秦國在這個時代屬於偏遠落後的象征,而且本身來說秦國也並不強大,不足以成為一個抱大腿的對象。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是實在沒有別的出路的話,誰又會千裏迢迢的跑來秦國呢?
來的人其實也還是有一些,但是這些人都是那種在中原各國實在是出不了頭才來秦國這邊碰碰運氣的。
俗話說得好,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這個時代隻要你有才能,那麽就不愁找不到地方發揮,不在魏國可以去齊國,不在齊國可以去楚國,甚至是趙國韓國等等。
如果一個人遊遍了中原各國都找不到出路,那隻能證明這個人的才能其實也就那麽回事了。
用一句後世的網絡語言來形容,這來的其實都是一堆臭魚爛蝦。
不過秦國這邊畢竟是實在太落後了一些,對於中原各國來說屬於臭魚爛蝦淘汰品的那些士子們,嬴渠梁其實卻是頗為看重的,一個個都親自見了麵,並且根據這些士子的才能安排了官職。
然後很尷尬的情況出現了,這些士子之中最為優秀的那個,他的才能也僅僅足堪做一個縣的縣令罷了……
一個縣令,即便是再賢能的縣令也好,對於秦國眼下的情況又能起到什麽作用?
秦國現在需要的是那種能夠高屋建瓴,能夠從根本上、從製度上改變整個秦國落後態勢的頂尖人才!
為了這件事情,嬴渠梁說實話是真的沒少上火。
而景出作為嬴渠梁的心腹,自然也是各種幫忙打聽和招攬人才,這不,剛剛聽到介紹說新來了一個魏國的人才,景出立刻就巴巴的趕來做這個“初步麵試”了。
景出也不傻,隻要能夠真正的推舉一個賢才給自家君候嬴渠梁的話,那麽嬴渠梁高興之下還不是重重有賞,加官進爵?
就算身為宦者令的景出已經算是做到的太監這個職業的頂端,但是景出也有家人啊,隻要能夠惠及家人,景出也就心滿意足了不是。
景出看著麵前這個自稱是衛鞅的衛國士子。
三十多歲的年紀,一臉的風塵仆仆,十分樸素的衣裳,身後背著一個有些破舊的行囊……
嗯,說實話,之前來到秦國的那些家夥大部分都是這樣的一個打扮。
這一看也不像是什麽超級大才啊。
但不管怎麽說,來都來了,該問的也還是要問一下。
景出咳嗽了一聲,對著麵前的士子說道:“衛鞅,你之前可有過在他國的任職經曆?”
衛鞅朝著景出微笑的拱了拱手,道:“好教宦者令得知,我曾經在安邑城之中出任過中庶子一職,時間大約在十年左右。”
“中庶子?”景出這一下就來了點興趣。
中庶子這個職位通常都是貴族們的親信,能夠當中庶子十年,那絕對是很有能力的才行。
如果麵前的這家夥曾經當過魏國某個大家族中庶子的話,那對於現在的秦國來說可是個很不錯的人才啊,肯定要遠遠勝過那些連魏國貴族們都看不上的臭魚爛蝦不是?
於是景出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多了幾分,說話的時候語氣也下意識的變得柔和了起來:“衛鞅,你是在哪個家族任職啊?”
身份還是要確認下,總不能這家夥說他當過中庶子就當過吧?景出畢竟也是宦者令,見識過市麵的人,究竟是不是真的當過中庶子,等會三言兩語就能夠盤問出來。
衛鞅微微一笑,對著景出道:“回宦者令,衛鞅所效力的家族,乃是安邑之中的公叔氏。”
“公叔氏?”景出愣了一下,下意識的追問道:“哪個公叔氏?”
衛鞅正色道:“自然便是前魏國相邦公叔痤的那個公叔氏。”
景出渾身劇震,一下子叫了起來:“你是公叔痤的中庶子?”
衛鞅笑道:“正是。”
衛鞅,又名公孫鞅,在曆史上他還有一個更加有名的名字——商鞅。
也不怪景出不知道商鞅的名字,主要是中庶子這個身份就相當於是公叔痤的貼身秘書,這樣的身份在魏國政壇之中自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放在他國的話多少就有些上不得台麵,也基本上不會被人提起。
若是以知名度而言的話,公叔痤麾下的大將巴寧、爨襄這種在除了魏國之外的其他六國之中倒是遠遠要比商鞅有名氣了。
景出在得知了商鞅的身份之後,整個人頓時就激動了起來。
這可是公叔痤的中庶子啊!
是天下第一強國前任相邦公叔痤的中庶子!!!
如果這樣的家夥還不算人才的話,那麽什麽樣的家夥才算是人才?
景出的聲音因為激動都開始變得有些顫抖了起來:“你如何證明?”
商鞅微微一笑,從懷中拿出了一張帛書:“這是我故君上公叔痤在臨故去之時給我開的證明,上麵有故君上的相邦大印,宦者令隻需要給見過這大印的人對照一下,便可知曉我的身份真偽了。”
景出忙接過了這張帛書,小心翼翼的捧在了手裏,笑道:“那便清衛鞅先生在此稍後了。”說著便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商鞅看著景出離去的身影,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微笑。
“接下來,隻需要想辦法吊起那位秦侯的胃口,便可以說服他助我變法了吧?不行,若是秦侯也和魏候一樣顧慮重重怎麽辦……得先試這秦侯一試。”
商鞅開始思考起如何應對秦侯的“麵試”。
景出這一去就是半個時辰。
等到商鞅再一次的見到景出的時候,這位秦國的宦者令臉上已經滿是和熙的笑容,上來就一把親切的抓住了商鞅的袖子。
“我家君候說了,中庶子遠道而來乃是我秦國的貴客,特命兩位公子前來招待中庶子。如今兩位公子已經在擺好晚宴等候了,中庶子快隨我入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