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鬼穀子,你究竟想做什麽
作為大祭酒,淳於髡就是眼下整座稷下學宮的領頭人,或者用通俗一點的後世語言來說就是——校長。
既然是校長,那麽走在路上碰到一些學生和夫子,對方自然便要朝著淳於髡見禮,而淳於髡這邊也並不擺什麽架子,往往停下腳步來和對方聊上幾句,或勉勵或調侃,讓人無不如沐春風,對這位大祭酒頓生好感。
既然是大祭酒,那麽一間不小的院子作為休息之處也就是頗為正常的事情,而在院子之中,已經有一老一少兩名客人在等待著淳於髡。
淳於髡大大咧咧的走進了這間自己的院子之中,看著桌案上已經擺好了酒菜,微微的楞了一下:“你還會做菜?”
鬼穀子哈哈一笑:“孔夫子說君子遠庖廚,但老夫隱居山中身邊又無人服侍,若是不會親自動手,怕是早就已經餓成了一副塚中枯骨了。”
淳於髡兩腳將腳下的木屐飛了出去,大笑道:“有意思,我倒要看看這名動天下的隱士鬼穀子親手做出來的飯菜是如何一般美妙滋味。”
鬼穀子舉起了手中的酒爵,笑道:“你一試便知,定然令你難忘。”
兩人開懷暢飲,張儀作為弟子在一旁服侍。
酒過三巡,淳於髡的臉上也開始出現了幾分紅潤,這位學宮大祭酒微微的眯著眼睛,對著鬼穀子道:“老友,你這一次究竟是為何要如此針對那名叫吳傑的小子?”
鬼穀子微微一笑,道:“一些小過節而已。”
淳於髡噗的一聲笑道:“是嗎?能夠讓你鬼穀先生牢記在心的,怕不是什麽小過節便能夠遮掩過去的吧?讓我猜猜,既然這吳傑乃是魏國小行人,那麽想來這件事情應當是和你在魏國之中的大弟子龐涓有關了?”
鬼穀子笑而不語。
淳於髡放下酒杯,正色道:“老友既然來了臨淄,何不留在學宮?隻要你願意留下,我便立刻進宮去麵見君候,將這學宮大祭酒之位讓於你,再勸君候任命你為齊國之卿,如何?”
鬼穀子臉色微微一停,隨後搖頭笑道:“我乃是山野之人,不服教化久矣,若是見了你們君候,這粗鄙之氣嚇到了他,倒是你淳於髡舉薦非人了。”
淳於髡放聲大笑,道:“我淳於髡不過是一贅婿出身,髡刑之人,身材矮小如猴,早就是整個天下的笑話了,就算多去一個舉薦非人又有何妨?”
鬼穀子隻是搖頭婉拒。
淳於髡勸得幾句見鬼穀子確實不願,倒也不勉強,兩人一番豪飲,賓主盡興而散。
張儀為鬼穀子駕車,馬車咿咿呀呀的駛出了學宮的側門。
突然間,馬車在一處僻靜的小巷之中停了下來。
一個蒼老的身影緩緩出現,正好攔住了馬車的去路。
“王詡,你給老夫出來!”帶有怒氣的聲音傳遍整條小巷。
馬車的車簾被掀開了,鬼穀子看了攔車之人一眼,微笑了起來:“原來是扁鵲先生,既然已經到了我王某人的地界,不如進去喝一杯?”
在小巷盡頭的一間小院之中,鬼穀子和扁鵲相對而坐。
張儀捧來一些瓜果和解渴湯,然後便恭敬退下。
雖然剛剛才和淳於髡豪飲一番,但是鬼穀子看上去並沒有任何酒醉的跡象,說話的時候也是四平八穩:“不知扁鵲先生此次前來,究竟有何貴幹啊?”
扁鵲盯著鬼穀子,冷聲道:“既然你出現在這裏,那麽齊候的身體,想來便是你動的手腳吧?”
鬼穀子若無其事的笑了起來,道:“果然不愧是扁鵲神醫,我便知道就算是能夠瞞得住世上其他人,也瞞不住你的醫術。”
扁鵲憤怒的對著鬼穀子說道:“先是公叔痤,如今又是齊候,你接連毒害這些人,究竟居心何在?”
鬼穀子笑了笑,捧起麵前的一碗酸梅湯,一飲而盡,然後朝著扁鵲道:“你不試試?解渴得很。”
扁鵲哼了一聲,**的說道:“我可不想被人毒死!”
鬼穀子大笑:“你既然是神醫,難道這天下還有你解不出來的毒不成?”
扁鵲重重的呸了一聲,道:“公叔痤已經是毒入心肺,自然是無法可解。可齊候明明有法可解,但卻固執己見,不願被我醫治,我又能如何?”
鬼穀子露出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道:“其實,你為何不直接告訴齊候他中毒了呢?”
扁鵲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你當我不知道齊候身邊有你的耳目?再說了,若是我這般開口,恐怕更會被那齊候當做是危言聳聽之徒了吧。”
鬼穀子開懷大笑,半晌之後才道:“想不到才這麽些時間未變,老友你就已經變得聰明了不少。”
扁鵲冷冷的看著鬼穀子,道:“你究竟想做什麽?”
鬼穀子想了想,道:“我問你,眼下諸侯之中,哪個國家最為強盛?”
扁鵲道:“自然是魏國!”
鬼穀子道:“你認為魏國能否取代周天子,如周當年那般取代殷商?”
扁鵲楞了一下,道:“我乃醫者,如何能夠知曉這些?”
鬼穀子笑了起來:“既然你也知道你是醫者,那麽聽我一句勸,老友,不要再摻和到這些事情裏麵去了。該死之人,便讓他去死吧。若是有人不死,那麽說不定厄運便要落在老友你的身上了。”
鬼穀子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雖然帶著笑容,但是眼底卻一絲笑意都沒有。
扁鵲看了鬼穀子一眼,站了起來。
“你這樣做,遲早會死無葬身之地!”
在丟下了這句話之後,扁鵲就大步離開了。
看著扁鵲離去的身影,鬼穀子輕輕的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啊……”
張儀的身影悄然出現:“恩師,要不要弟子……”
小小少年,說話之時卻已經殺意十足。
鬼穀子笑了笑,道:“張儀,你附耳過來。”
張儀如言附耳過去,然後額頭上便吃了一記很響的暴栗。
鬼穀子收回了手,看著捂著額頭疼得眼淚汪汪的張儀,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天天想什麽殺人?為師不早就已經告訴過你了嗎,語言才是你最好的武器。一張嘴便能勝過千軍萬馬,又何須那一身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