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英雄應該活著而非逝去
與其說，易世英放不下一座城，不如說，老將軍放不下的是心中的“家國”二字。
他要留下，不是守一座城，也不是心中的希望隻停留了一夜。而是，他守的是家國，是家國的希望。
張玨沒說，可是從曹琦的點滴描述之中，易世英還是看得出來，釣魚城需要時間。
無論是存糧，還是兵源，又或者寧王殿下的那些新奇火器，都需要時間的累積。
可以說，釣魚城守不守得住，還有老將軍心中的家國守不守得住，全看老天給不給時間。
如果老天不給，易世英就要拚了老命，為釣魚爭取這個時間。
“給老夫留兩千卒，趁著元軍還未到，曹將軍帶著人走吧！”
曹琦最後還是妥協了，沒有再勸阻。
可是，他說不動易老將軍，易老將軍也說不動他。
就在淩霄城軍民撤出萬人的時候，城頭上，老將軍身側，曹琦依然在列
沒錯，隻靠七十老將和兩千痩骨弱卒，怎麽拖得住二十萬元軍？
所以，曹琦和500川軍留了下來。
老將軍說的對，事關家國大事，容不得兒女情長。
釣魚城需要時間，淩霄城更不能棄之不管，有他在，淩霄城能堅持的更久，釣魚城的時間就會更多。
可是，真的能守更長的時間嗎？
曹琦和易世英不知道，這次送糧之舉，雖然救了淩霄城軍民，還重創了速不答的精銳之師，但也埋下了禍根。
就在貪狼衛逃回益州之後，同樣不敢相信的，還有速不答。
他實在想不明白，三千狼衛居然連敵人的影子都沒抓著就廢了！？
所以，他親自審問貪狼衛逃將。
一連問了三天，把從開始到炸營的每一個細節點滴都問了個清清楚楚。
最後的結論就是，這不是一支神兵，而是一支奇兵。
更因為從沒遇到過這樣的對手，且密林暗戰非貪狼衛所長，所以導致最後的結果。
而速不答雖然暴虐成性，號稱萬人屠。可畢竟是座鎮陝西的安西大將，謀略心智非常人可及。
馬上經由血頭軍，想到了另外一支同樣屬奇兵一類的軍隊，那就是——僰(bo)人戰士！
僰人即濮人，是北方漢人對西南諸民族的統稱，又稱百濮。
而速不答所指的僰人則有特指，乃是後世四川、雲南、貴洲三省交界處的古越人。
如果說印第安人是狩獵民族，是天生的獵手。那麽，古越人便是一個穿行於崖壁上的民族。
為了躲避猛獸和敵人的攻擊，僰人一生都在峭壁上度過。最擅長的就是攀岩，於高崖絕壁之上穿行如飛。
後世聞名世界的西南“懸棺”，便是他們的傑作。
速不答雖然一時找不到像血頭軍這樣的叢林戰士，但是受此啟發，為何不征用僰人攻城？
對於以峭壁險關為依仗的山城來說，僰人簡直就是天生的克星。
那些宋人引以為傲的高崖石壁，在僰人眼中就和平地沒差別。
“傳本帥將令，令傳電各土司征僰人攀崖高手一萬。年關之前，必需送到淩霄城下！”
你用奇兵廢了我的貪狼衛，那我就用僰人拿下的你的淩霄城，甚至是釣魚城。
速不答從不吃虧。這次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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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維這邊可不知道速不答出動了僰人。
此時已經進了九月，寧王殿下正忙著當大廚呢！
論土豆的一百種吃法，大宋應該沒人比趙維更有權威了。
什麽豬肉燉土豆，什麽香辣土豆絲，土豆醬、土豆泥、土豆片、炸土豆、烤土豆，蒸土豆
帥府後院這邊吃了一個月的土豆就沒重樣，全城也跟著土豆開會，結果就是，堆積如山土豆沒消耗多少。
但是，城裏的大蒜貴了足足一倍。
沒辦法，從現在開始，在其它美洲糧種開發出來之前，釣魚城基本就和土豆幹上了。
但是，這玩意什麽都好，就是吃多了胃酸，得多吃大蒜才能不至於見天往上反酸水兒。
於是，全城都是蒜臭。與不吃蒜的人說話得捂著嘴，不然能熏個跟頭。
馬二爺天天往王禎那裏跑，“我說王老爺子啊，你這玉米能偷嗎？咱想清清胃腸！”
“無量天尊！”王勝高宣道號，“現在想來，玉米餅子才是人間至味。”
王老爺子直接拎著掃帚趕人。
“滾滾滾！！老夫這裏玉米一共112穗，少一根兒就與爾等拚命！”
見馬二爺把發綠的眼珠子又挪到別處，“別的也別想！”
“那好吧！”這老頭惹不起，馬二爺避而遠之。
一邊往門外退，一邊兒瞥向辣椒秧。看準幾個綠油油的小辣椒，擼下來就跑。
把王禎氣的啊，提著掃帚就追，追出半個城去。
“無量天尊！”王道長再宣道號，看著追出去的王老爺子直搖頭，“兵不厭詐呀！”
說著話，慢悠悠鑽進地裏。
“小南瓜這個要得。”
“玉米更是要得。”
“哦吼？這東紅柿端是嬌嫩，爛在地裏卻是可惜。”
過了一會兒，趕在王老爺子回來之前，王勝撤出戰場，撅著腰，抱了滿懷回去了。
先回了自己屋住所，才到帥府後院等著吃飯。
結果，一進去，就聽寧王殿下正在廚房訓馬二爺。
“特麽能不能行！？當回強盜就順回兩個辣椒，還讓小老頭兒追了半個城，你還能幹點啥？”
一見王勝兩手空空的進來，寧王火氣更壓不住，“你特麽也是廢物，啥也沒順回來？”
王勝：“無量天尊，竊者為賊，會動搖道心的。”
趙維：“”翻著白眼，簡直無語。
提劍剁腦袋的時候比誰都野，偷個菜卻不行了。
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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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是蒸土豆就大蒜，還有燉土豆和土豆片炒青椒。
吃的大夥兒滿嘴流油，甚是滿意。不過，反了一下午酸水。
傍晚時分，張玨派人來傳話，說是去淩霄城送糧的隊伍回來了。
趙維趕忙來到帥府前廳，與文相公，還有張玨等人，一起到出城迎接。
結果，趙維都看傻了。
“你們確定是去送糧的，而不是洗劫了益州？”
這是哪來的這麽多馬匹呀？
一個月前，七千人是用兩條腿走的。
現在是騎馬回來的，而且人數也多了，足有一萬八。
聽血頭細說才知道，原來是這家夥順手搶了貪狼衛的名字和馬。
而曹琦留在了淩霄城。
這讓本來還挺歡快的趙維等人一下就沉悶了下來。
張玨憋了好久，“易老將軍還是看得通透，等於是在犧牲自己來保全釣魚城。”
趙維也是無話可說，因為這就是現實。
他在這玩的再怎麽風聲水起，也掩蓋不了當下的弱小。
王立那邊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應該我去的。”便再沒了下文。
場麵已經沉悶到了極點，趙維沒話找話。
“那那淩霄城那邊還缺什麽嗎？如果缺，說什麽也要想辦法送進去。”
卻不想，血頭回了句：“什麽都缺。”
“”
“”
“”
眾人又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之中。
這一夜，趙維幾乎沒有怎麽睡。黛西婭起來照顧小趙鼎，每次都看見趙維眼珠子瞪的溜圓，呆呆盯著房梁。
“怎麽了？城裏出什麽事了嗎？”
趙維怔怔地回了句，“易世英。”
黛西婭皺眉：“誰？”
趙維還是自顧自的說著，“易世英董工朱文政，還有曹琦！”
黛西婭更是不解：“曹將軍見過，那另外三個是誰？怎麽了？”
趙維偏過頭來，對著她幹笑一聲，“沒怎麽，幫我記著點，等鼎兒長大了，讓他也記著點，別讓後人忘了這些名字。”
說完，又看向天花板。
黛西婭愣愣地看了趙維好久，雖然她不知道那三人到底有什麽人，可是以對趙維的了解，能讓他如此傷心的，一定是了不起的人物。
緩緩躺在趙維身邊，抱著他的手臂，輕聲安慰。
“好呀，我幫你記著。等鼎兒長大了，有出息了，就讓他記在書裏，後人就都知道他們了。”
說到這兒，黛西婭緊了緊懷，又道：“你知道嗎？你不在的時候，我就會想為什麽？”
趙維偏頭看著她，“什麽為什麽？”
黛西婭露出一個苦笑的表情，“為什麽大宋亡了，還有這麽多人肯為他生，為他死，還有你這樣的人肯不遠萬萬裏的回來。”
“而我的聖城，亡了就是亡。除了真主，什麽都沒剩下。”
趙維沒想到這傻妞還會想這麽深奧的問題，“那你說為什麽？”
黛西婭：“也是剛想明白的。”
“因為漢人總有那麽多人需要記住。前人後人好像永遠也記不完，卻永遠都在拚命留下痕跡。”
“而我的聖城，除了真主，什麽都沒有。”
呼趙維長出一口氣，“因為他們都是英雄，值得被記住。也是榜樣，必需被記住！”
“否則，百年之後，需要後人在祀與戎泯軀祭國之時，卻無榜樣可依，豈不哀哉？”
“嗯！”黛西婭乖巧地點了點頭，“他們是英雄，死了也會被記住的呢！”
然而，本是一句安慰之語，卻讓趙維眉頭一緊，呆看了黛西婭半晌。
說道：“可是，我覺得，英雄更應該活著，以激勵更多的人！”
說完，趙維眼神中的迷茫與痛苦竟一掃而空，驟然起身，披上袍子，便出了門。
到了院中，趙維長出了一口氣。
然後，敲響了文天祥、王應麟，還有謝師父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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