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傻兒子和好孫兒
東岸!
眾人都意識到一個十分嚴重的問題,東岸沒有任何防備。
大宋在扶桑的所有準備和戰略預估,都是針對跨太平洋而來的元朝。
即便趙維使了些不入流的手段,先是引東瀛擋在中間,後又想把欽察、窩闊台等汗國拉下水。
可是,那也是設定這些勢力都是從太平洋而來,全部都集中在美洲西岸。
而現在,一個叫卡倫.安德斯的維京人卻打破了這一切的算計。
不但揭秘了一個讓人無法理解的事實——地球是圓的,也將幾大汗國的勢力引到了東岸。
要知道,大宋在美洲東岸雖說不是未有片帆,也是有一些船隻和軍屯發展過去的,但卻是和西岸的繁榮根本沒法比。
一但幾大汗國從東岸打過來,大宋未曾察覺,想從零開始,卻是什麽都晚了。
想到這些,廳中的一眾相公們都是冷汗直流,手腳冰涼。
幸好!
幸好,趙孟禧警覺;幸好,四川在情報方麵花了大錢,取得這樣的成果。
也幸運,趙維能從一個遲遲不歸的探險隊身上,發現了這個叫卡倫.安德斯的家夥。
“莫要驚慌!”張簡之率先開口。
在這個屋裏,他資曆最淺,但卻歲數最大。加上是趙維老師的身份,入朝時間雖說不長,可是無論張世傑,還是蘇劉義,對其都頗有幾分尊重。
當然了,這裏麵也有張簡之確實有兩把刷子的緣故。
這老頭兒別看慈眉善目的,可是奸學就是奸學,陰招一套接一套,怎麽掉他坑裏的,你都不知道。
此時,張先生壓下眾人惶恐,卻是起到了定海神針之效。
“車到山前必有路,這也並非是壞事!”
眾人一聽,確實心安不少,“不是壞事?怎麽講?”
張簡之道:“原來咱們設計兩年大計,料想今夏元軍就要起航渡洋。兩年之後,應當能夠平定時宗朝,進犯我大宋。”
“可是現在?忽必烈有意逐鹿四海?放緩了進軍速度,卻是給了咱們更多的時間。原本兩年大限?如今西雅圖那邊三年、四年?甚至五年都有可能。”
眾人聽罷,連連點頭。倒是這個道理沒錯?如此一來,大宋有了更多的時間。
“隻不過……”
穩住眾人?張簡之又是話鋒一轉?“隻不過,多出來了時間,也多出近一倍的防務。東岸萬萬裏海疆,卻是不能再置之不理。”
“所以?諸公依舊任重而道遠。”
“嗯!”趙昺煞有其事的點頭?“張卿家所言極是,那諸卿就.……就開始嗎?”
趙昺也算是熟門熟路了,和上次大慶殿一樣,隻不過,這次是把地點從大慶殿搬到了成王府。
當下召令東西兩府、六部官員?到成王府外麵侯著,隨傳隨到。
消息傳回各部衙門?朝官們差點沒瘋了,“還來?”
上回的事兒可是記憶尤新啊?七天光景,把大夥兒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怎麽又來?這是……又出什麽大事兒了?”
卻是禮部尚書陸秀夫?還有殿前司都統製江鉦?一聽到這個信兒?整個人都不好了。
“成王府?為什麽是成王府?”
“趙維不是被他們拿下了嗎?成王又不在新崖山?你們都跑成王府幹什麽去?”
隱隱感覺不對,卻是沒有任何來由,急匆匆地跑到戶部籌政司去找陳宜中。
結果,屋裏除了一層老灰,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顯然,陳老爺已經翹班好些天了。
又跑到陳老爺府上,得到回話兒,“去成王府了,都三天沒回來了。”
陸秀夫:“.……”
江鉦:“.……”
對視一眼,神交啟動。
陸:不太對啊?陳與權去成王府做甚?
江:你問誰?我怎麽有種被算計的感腳。
陸:我也有,但我沒證據。
江:那.……去看看?
陸:你先!
江:……
————————
新的情報,新的策略,卻遠比大慶殿那次來的輕鬆不少。
畢竟那次是從零開始,而這次卻是在原本兩年大計的基礎上,添加東海岸戰略。
很多東西都是重合的,且是現有已經在實施的政策。
但是,戰略調整的輕鬆,卻不代表實施難度的降低。
事實上,雖然時間上可以更寬裕一些,但是實施的困難度卻是大大增加。
就比如港口和船隻。
大宋在美洲東岸幾乎沒有像樣的港口,甚至哪裏適合修建大型深水港,都要從新勘探。
再加上,大宋在東岸的掌控力遠不如西岸,加勒比海密若星羅的島嶼和土著,使得情況更為複雜。
而船隻方麵,更是一艘像樣的軍艦都沒有。
把趙維急的,恨不得開一條巴拿馬運河算了。
可惜不行,這玩意不是想開就能開的,難度極大。
別看巴拿馬東西寬度隻有一百餘裏,但是別忘了,水往低處流。
巴拿馬的地勢是中間高兩邊低,除非你把中間的高山豁出一道口子,否則就隻能用船閘把船隻抬過高坡。
當然,船閘不是後世獨有,華夏最早在先秦就開始使用“鬥門”,那是最早的船閘技術。宋朝在揚子江上也應用了二級船閘,所以不是造不出來。
隻不過,巴拿馬這樣的高度,起碼要五級船閘才能通過,確實有點複雜。且工程浩大,不是三兩年就能搞定的事兒。
最後,經過眾人商議,一麵在東岸建立港口和船廠的同時,也開始派船隊向南探險。
別人還隻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但趙維卻是知道,沿著南美洲西岸往南走,早晚能繞到東岸去。
雖然陸地間隔隻有百裏,可是卻沒辦法把幾千噸的大船扛到東岸去。
繞這麽一圈兒,比橫渡一個太平洋的距離還要遠。
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把西岸的一部分船隻轉移到東岸,總比現建造船廠要快得多。
總之,這次議事持續的時間很短,隻有不到兩天。
可是,未來的任務卻是比原本的兩年大計提升了很多,時間更為緊迫。
而當眾人敲定所有的初步計劃,回頭再看,卻是又驚出了一身冷汗。
不幸中的萬幸啊!
不幸中的萬幸,趙維一來,就以雷霆之力製定了兩年大計,並且已經實施數月。
說句實話,之前包括張世傑等人,還覺得趙維有些小題大作,實際情況可能沒有趙維說的那麽緊迫。
至於歸化土人、內政、銀行等等政務,更是可有可無。
五年了,就算沒把土人拿下,不也過的挺好?
可是現在看來,要是當初沒聽趙維的,等趙孟禧這趟來了他們再急匆匆的準備,那可能就晚了。
現在來說,歸化土人不是重要,而是必須。
東西兩岸,幾大汗國加上元朝這樣的壓力,光靠扶桑大宋這點兒人,靠從大宋萬裏迢迢的往過運人口,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住。
“三年!初定就是三年!”
趙維最後麵色凝重,“哪怕忽必烈和幾大汗國要五年十年的才過來,咱們也不敢賭,也賭不起了。就三年了!!”
“三年之後,就算不能完全掌控西雅圖為界以南的東西海防,最多也隻能往南再移一千裏!”
這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等於是大宋要在三年間不讓蒙古人染指大半個美洲的土地。最理想的情況,是把元朝和幾大汗國堵在加拿大。
可是,不這麽做不行。
當初選擇在巴拿馬落腳,沒人能想到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麵——蒙古人會從東西兩麵進攻。
但凡有一點這樣的征兆,趙維寧可放棄中美洲的人口和金銀,也不會在這等死。
巴拿馬什麽都好,就是沒有戰略縱深。這裏可以富國,卻不能強國。
當初,趙維想的是這裏天高皇帝遠,大宋先在這兒吃足了人口福利,挖夠了金銀,再去南美或者北美尋一塊寶地,作為與元朝糾纏的根據地也不遲。
哪想到,忽必烈這麽狠,忽悠幾大汗國從東邊打過來了。
一旦讓蒙古人進入北美大陸,大宋幾乎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而現在想跑想換,也是來不及了。
見眾人一臉沉重,趙維又換了個語氣。
“大夥也不用太過悲觀,現在來看,咱們還是有機會的,而且機會很大!起碼對於扶桑的了解,任何人也遠沒有咱們來的透徹。再加上水軍的優勢,隻要能歸化土人為我所用,鹿死誰手,尤未可知!”
眾人紛紛點頭,如果之前對趙維的興師動眾還有那麽一絲絲的懷疑,那麽現在,卻是一點都沒有了。
眾誌一心,聽寧王的,未必會輸。
……
————————
就在扶桑大宋準備大幹一場的同一時間,萬裏之外,元朝大都。
忽必烈麵上略顯疲憊,卻是老目炯炯。
說心裏話,自打九年前攻克南朝國都臨安之後,忽必烈已經放下了雄心壯誌,把目光從開疆拓土轉向了守住這份基業。
是的,守住中原江山,對忽必烈來說不是一點挑戰都沒有。
俗話說,創業容易,守業難!
怎麽把這份基業安安穩穩地傳承下去,並不比打江山來的容易。
但是,挑戰歸挑戰,對於一個征戰了幾十年的馬上君王來說,守業雖難,卻也失了幾分味道。
忽必烈更享受揮軍百萬,一日數城的征服人生。
而趙維給他打開了另一片天地,一片全新的大陸,一個真正的君王天下。
也許,這才是忽必烈對趙維另眼相看的原因。
不全是因為那小子乖張有趣,也不全是因為他敢在自己麵前說實話。
在忽必烈看來,趙維更像他,甚至比他年輕時還有魄力和膽色。
也唯有這樣的人,才能帶著隻餘一口氣的殘宋遠走海外,開拓新的天下,進而讓他也見識了這天下的真正樣貌。
此時,忽必烈欣賞著一件剛運到長寧宮的新物件。
那是一根巨柱,不算太高,隻有丈許,但卻要三人合抱。
上麵刻著大元地圖和幾大汗國。當然,還有東瀛四島、扶桑一角,以及羅斯、東羅馬等地。
正正好好環繞巨柱一周,代表一個圓柱型的天下。
“有意思,真有意思!”忽必烈圍著那圓柱型的地圖看了好久,“原來天下是這個樣子的。”
好吧,要是趙維在此,估計得送忽必烈一個大白眼球兒。
天下可不是一個柱子,天下是一個球兒。
但是,對於一個十三世紀的皇帝來說,能看到圓柱一般的世界,已經是十分新奇了。
忽必烈轉著圈,一圈又一圈,目光在巨柱的每一處停留,包括那大片大片的空白。
是的,這地圖並不完整。
盡管忽必烈也不知道哪裏不完整,但他知道,一定還有,還有很多地方他還不知道。
比如,大宋所在的扶桑。比如,扶桑下麵,羅斯的下麵。
看著看著,心中的那股**越來越強烈,他想……把這巨柱填滿。
正想著,阿丹悄聲而入,身後跟著太子真金和一個樣貌不凡的青年。
“陛下!”阿丹躬身一拜,“太子和晉王殿下到了。”
話音未落,真金太子與那青年長揖大拜。
“兒臣真金.……”
“聖孫鐵穆耳.……”
“拜見陛下!”
忽必烈心神依舊在那地圖之上,隨意向身後招了招手,“過來看看。”
真金和鐵穆耳對視一眼,依命上前。
隻見忽必烈指著扶桑一角,“知道這是哪嗎?”
真金微微皺眉,恭敬做答,“知道,扶桑。”
“嗯,扶桑!”忽必烈看的出神,“可惜啊,據說那是萬萬裏疆域,而我大元隻探得一角。”
重重的在那一角之上敲了敲,“朕要去這裏!”
真金登時大驚,“父皇不可!!”
急聲道:“父皇已不再年輕,怎可置社稷於不顧,遠征萬裏?還望父王慎重!”
忽必烈一聽,登時皺眉。
話是好話,心也是好心,怎麽就那麽不中聽呢?
什麽叫不年輕?朕很老嗎?什麽叫置社稷於不顧?那就是朕的社稷!
這也是忽必烈不喜歡太子的原因。
什麽都好,什麽毛病也沒有,就是太正經,什麽事兒都喜歡叫板。
說白了,和他不親近。
略有怒意,嗆聲一句:“那朕去不得,誰去得?要不,你替朕去?”
忽必烈本來就是一句氣話,真金體弱,還不如自己結實,這麽老遠是不可能讓他去的。
但是,真金聽罷,皺眉想了想,咬牙道:“兒臣願為父王分憂!”
忽必烈:“.……”
你還真要去是怎麽地?
忽必烈都無語了,本來還有幾分氣惱,卻是沒法和這個傻兒子生氣。
因為他知道,真金此話出於真心。
這也是忽必烈一見真金就來氣,卻不換掉他的原因之一。
當然,做為皇帝,也有冷血的一麵,這也隻是之一,而非全部。
至於另一個原因,就是真金身邊的鐵穆耳了。
不想和真金多言,看著晉王鐵穆耳,露出一絲笑意。
“乖孫子……”
鐵穆耳是真金三子,與出鎮雲南的大哥甘剌麻從小在宮中長大,是忽必烈一手調教出來得。
此時,鐵穆耳聽聞忽必烈叫他,登時坦然一笑,“皇爺爺!”
忽必烈玩味,“你也聽見了,你爹說要替朕去扶桑打下根基。朕念他一片孝心,也不好拒絕。”
“這樣吧,朕讓你來選,你覺得誰該去啊?是朕去?還是你父王去?又或者你這個當兒子的代勞?”
今天叫太子和皇孫過來,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再有兩個月不到,東瀛的農奴和前頭軍就要登船渡海了,忽必烈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去那邊主持大局。
而鐵穆耳,正是那個人選。
按照正常來說,是個人都得馬上接下這句。
可是,鐵穆耳略一沉吟,拜道:“那就.……由聖孫與父王一同去吧!”
“哦!?”
忽必烈一愣,眼神終於從地圖上移開,好好看了看鐵穆耳,來了興致。
“說說看!”
鐵穆耳道:“扶桑混沌之地,據說土人尚未開化,懵懂無知。又有東瀛、殘宋捷足先登。況且,我大元此去以營建安民、養基為主,征伐為次。我父王仁厚,敬天善政,當為不二人選。”
“但父王體弱,孫兒在側,還能有個照應。況且,與東瀛、殘宋早晚必有一戰。到時,戰起政隨,卻非父王所長,孫兒便可代勞。替陛下征伐四方,拓土開疆!”
忽必烈默默地聽著,臉上不由露出驚訝之色。
看看真金,再看看鐵穆耳,要不是千真萬確,忽必烈都懷疑這不是傻兒子的種。
看看,這父子倆差距怎麽就這麽大呢?
好吧,朕手把手教出來的,就是不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