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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喝罵

  其實,這事兒仔細琢磨也不怪陸秀夫、陳宜中,畢竟沒看透的又不光他們兩個,舊黨新黨誰看透了?


  換句話說,看透的都是些什麽人啊?

  趙昺?趙維?一個是當世官家,從小就用帝王之術培養,習慣用全局的眼光看問題。另一個是張簡之的學生,穿越者,從安於世俗的親王。


  兩個人在朝堂上的位置本身就有高度。所謂站的高看的遠,便是這個道理。


  而舊黨也好,新黨也罷,說到底都是臣子,習慣了用臣子的角度看問題。


  再加上,皆出儒門!


  別看呂家兄弟、賈董兩家蠅營狗苟,壞到流膿。從小學的東西還是儒學的仁義道德。你讓他們去理解張簡之這樣一個大奸臣,居然布了這麽大一個局,甚至把自己都算計在內?

  那也不現實。


  總之,局勢就是這樣,陸陳二人陰差陽錯,終於是造了一個許多人不想看到的大勢


  而決定成敗,大勢所向的焦點,兜兜轉轉,卻是又落到了趙維身上。


  是的,接下來趙維在萬人之前的亮相,一停一轉,一言一行都尤為重要!


  而就是在這樣壓抑的氣氛之中,趙維出來了!

  當寧王出現在宗正寺門前的時候,所有人都是一肅!

  數月未曾露麵的趙維,顯然過的並不輕鬆

  臉頰有了幾分消瘦,隻著一身素色黑袍,也少了幾分英風。但是一雙眸子寒光內斂,平添了許多殺氣!

  是的殺氣!


  此時的他,可不是數月前的玉林齋,被張簡之喝罵,滿眼的迷茫與隱忍


  現在的他倒有幾分霸氣外露,更有吃人的氣魄!


  可以說那雙眼睛一亮相陸陳等人都是一喜!心道今日賭對了!寧王必要暴走!


  而趙昺和張簡之恰恰相反,心中一覺完了!

  正如張簡之心中所想,趙維有足夠的心智,可他唯一的弱點就是太過性情。喜怒皆表於外,隻要是他看不慣的事兒,或者他認為不該的事,那麽不管合不合理,他都要去做。


  事實上,趙維確實忍不下去了。


  在宗正寺羈押數月,可不代表外麵的事兒他全然不知。


  相反,趙維什麽都知道,什麽都清楚。


  老丈人和蘇劉義等人被打壓他知道、王曹二人咆哮公堂他也知道。


  蒸汽機問世、宮門前的質問,包括工部被拆解。教改不得不由沈福海來推波助瀾。


  這些事,他樁樁件件都了然於胸!


  包括今天,把他轉押錦衣衛。張師父暗中表達的心意,他更清楚。


  但是,知道的越多,趙維越是壓不住胸中之火!


  他恨!!恨舊黨!恨那些大族名門!!

  一群酒囊飯袋!傾覆我華夏的敗類!!

  七年啊從走投無路,幾乎滅國到今天,不過才七年啊!!


  當年的眾誌成城哪去了?當年許下的雄心壯誌!不複我華夏,不重歸故土,死亦無休的誓言都哪去了!?

  當年他啟程歸宋,百官聽鼓,躬拜歸國兒郎的悲壯又哪去了?


  才過了幾天的好日子,就又開始管不住屁股!算計起自家的小九九。趙維見不得這般腐朽的大宋。


  因為那是在踐踏!

  踐踏無數忠臣烈士,用血肉換來的今天!


  於是,今天趙維沒打算聽張簡之的。他要殺人!要見血!!

  一定要把這股火發出來,否則他會瘋。


  大不了血流成河再造新宋!!毀了這崖山城裏的每一戶世家大族!再來一個七年又何妨?


  “請寧王上車”


  負責押送的差役,打斷了趙維的思緒。


  他們也看出來了,寧王那眼神不對今天可能要出大事。


  對此,也不是沒有準備。特意備了廂車,門窗都是封死了,隻要趙維上了車,把門一關,不到錦衣衛大院,是不可能透一點風的。


  現在趁著所有人都愣神兒的機會,趕緊讓寧王上車。


  然而,趙維瞥了一眼那廂籠一般的馬車。驟然一笑。


  “哼坐車?”


  “那是給娘們兒用的!牽、馬、來!!”


  底下的百姓和新銳之臣一聽,登時心中狂喜!


  如果說寧王的眼神給了他們信心的話,那此言一出,則是明著告訴他們,寧王還是那個寧王,霸氣無邊!而且今天想搞事!!


  此時王仲林哪還要什麽矜持,趙維說要牽馬,就跟要牽他似的。


  幾步搶上前來,扯開嗓子喝道:“聽見沒有!!寧王要騎馬!”


  有他帶頭!新黨臣子,還有百姓們登時跟著起哄,“牽馬!快牽馬!殿下要跨馬遊街,爾等還不順從!?”


  不得不說,這便是寧王的影響力,趙昺都得嫉妒!


  還沒正式開始呢,隻是一句話便引得萬人呼應。


  押送的差役都傻了騎虎難下,不知進退了。


  哪敢讓寧王跨馬遊街啊?到時他不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在哪說就在哪說?


  此時不光差役,暗中觀察的舊黨臣子,也都臉色陰沉難看。什麽是大敵?


  這特麽才是大敵!王曹那種根本就不夠看。


  唯獨呂洪生、呂師留兩兄弟,還算平靜。


  畢竟張簡之就在身邊,已經給他們解釋過了,不怕寧王鬧,甚至期待他鬧起來。


  那還怕什麽?隻見呂洪生陰陰一笑,緩步上前,最後來到趙維身前,文質彬彬的上了一個禮,“見過寧王殿下”


  趙維看死人一般看著呂洪生,“你我是呂洪生?”


  呂洪生再笑,“正是下官。”


  趙維,“好本王給你交個底,在所有該死的人裏你一定是第一個。”


  呂洪生愣了愣,麵色有些不自然,但卻強行鎮定下來,三笑而答,“好!!那下官就等著殿下來兌現此諾!”


  說完,直勾勾的盯著趙維,卻對差役吩咐,“來人!!與寧王備馬!”


  你不是要招搖過市嗎?好啊那我成全你!

  看咱兩誰先死!


  這一刻,呂洪生豁出去了!把趙維的名字,也加入了他的名單之中!

  讓到一旁,低眉不語,隻看寧王表演。


  他也好奇,趙維怎麽開這個局,怎麽煽動這股民勢。


  嗬嗬

  怎麽煽動?趙維還會給你想這些的功夫?

  差役把馬牽過來,寧王殿下也不急上馬,踱步到了呂洪生麵前,呲牙露出一口白牙。


  正當呂洪生皺眉疑惑之時,就見寧王一口窩心老拳,猛搗在呂洪生肚臍上方的胃腸所在!

  把的呂洪生隻覺翻江倒海!隔夜飯差點沒吐出來。


  所有人都是一驚,卻是無人敢上前攔阻!

  呂洪生還沒直起腰來!第二拳已經來了!同樣的位置、沙包大的拳頭!

  別說是一個文弱書生,就是滿身橫肉的壯漢,也抵不住胃包被連錘兩拳!那種滋味,非受過之人不可名狀。


  呂洪生縮成一個蝦米,疼的幾乎暈厥,動都不會動了。


  趙維順勢把呂洪生扛了起來,倒扣在馬背上,鞍頭正頂著呂洪生被錘過的胃包,那滋味


  哇的一聲,這回是真吐了出來,掙紮的力氣都沒有,就那麽在馬上擔著

  而趙維翻身上馬!把呂洪生壓在身前。


  “駕!”


  一頰馬腹,踏蹄而動!


  直到這個時候,四方依舊寂靜無聲,無一人敢上前阻攔!


  都看傻了,沒想到寧王這麽鋼!說過的話當場就兌現?

  “這”曹慶熏呲著牙,都替呂洪生難受!

  不光是被打的難受,而是為他的人生際遇難受,怎麽所有丟人的事兒都讓他趕上了呢?

  “這合適嗎?”


  王仲林眉毛一立,“有什麽不合適的!?這就對了!”


  王侍郎現在對寧王真的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你看看人家,路子是真野!手段是真的霸氣!


  趕緊追隨寧王而走,隻等殿下一說令下了。


  而趙維這邊,眼中殺氣更盛!壓著呂洪生沿街走馬。


  口念念有詞!“我趙維不是什麽好人!”


  “都說我忤逆,那便忤逆一回與他們看看!”


  “好!!”


  “好!!”


  圍觀百姓,大多都是民學的受益者,是呈了寧王恩情的,本來就為寧王鳴不平,聽聞此言自然痛快。


  陸秀夫等人也是激動,特麽早這樣不就完了!?

  直到現在他們才明白,以前那是怕寧王不講理,現在是盼著寧王不講理!

  這就對了!惡人自有惡人磨!張簡之呢?董學臣呢?都死哪去了?出來啊?


  借你十個膽子,敢來和趙維叫板嗎?


  趙維則是繼續高聲呼應,“可是有言在先,本王忤逆的不是官家,而是士大夫!”


  “不是怕我出來嗎?那我就出來了!”


  “不是怕我壞了他們世家大族的百代之基嗎?那我就偏要壞了這樁!”


  “你們能拿”


  話說一半,突然頓住!滿街的百姓、新銳之臣也是驟然失聲。


  因為因為長街之上,站著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正是舊黨領袖張簡之!!


  所有人都是一滯!

  連角落裏的趙昺此時都是握緊了拳頭

  老爺忍不住了嗎?

  趙維這邊,猛一勒馬韁下意識喊出,“老師”


  隻見對麵的張簡之,麵無表情。依舊是權臣大家的風範。


  誰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即使知道,也不知道他能說什麽。


  細想之下,張簡之真的不好開口。


  從舊黨的角度,張簡之現在上去就是觸了寧王的眉頭,下場好不了。


  從趙昺的角度,即使張簡之是和趙維一夥的兒,不想趙維此時發難,也不好說什麽。


  他能直接說你給你回去?他能當著所有人的麵兒說徒弟你聽為師的,再忍忍?

  不能說!

  那老爺子攔在這兒能幹什麽?

  “老師”趙維真情一語,換來的卻是張簡之的淡然輕蔑。


  “老夫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


  趙維眉頭一皺,他在思考,要不要馬上把張簡之的身份爆出來,隻要他現在說一句,“老師別演了,我不想演了。”


  那這事兒就算解決了,張簡之做的局全破!


  自然也不用背負罵名。


  當然,後麵會有不少麻煩,但趙維不在乎。


  正要開口,卻是張簡之搶先一步。


  “寧、王、殿、下!”


  語氣深沉,咬牙切齒!“你要幹什麽!?”


  趙維把要說的話咽回去,皺眉做答,“撥亂返正!”


  張簡之:“你便是亂!如何返正!?”


  趙維,“那弟子管不了那麽多了,弟子見不得這世道如此,要還它一個清白!”


  “哈哈哈哈!”張簡之放聲大笑,“好大的口氣!好正的德行!!”


  笑聲一斂,“趙、維!!”


  逼前一步:“你以為你是寧王,你以為大宋今日之功在你一身?”


  再前一步:“你以為就算沒有扶桑垮了,還有中原萬萬宋民,還有蜀中的張鈺、璐王與你同心?你以為這是一膛赤誠!?”


  “你以為大宋朝的萬世之基。隻在今日你的衝冠一怒!?”


  “你、錯、了!”


  相爺字字鏗鏘!已經逼到近前!


  “你就是個混蛋!”


  “僭越皇權、不知進退!任性妄為、罔顧社稷!”


  “你要教改?你要貶黜士大夫?好啊!?可你哪來的臉皮,說今日之舉是撥亂反正?”


  “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你要大宋再興舊疾!?還是再入黨爭之亂!?”


  “你要大宋自廢武功!?還是重蹈德佑之恥!?”


  “你要這扶桑宋庭,要這盛世之基!複見高宗南巡的舊景嗎!?要再來一次百年難歸故都的悲涼嗎!?”


  “你是不是就要如此!?是不是心中隻有你那所謂的至情至性!?而無天下二字!?”


  “趙維!!”


  “你、混、蛋!!”


  “你是我大宋千古之恥!!”


  “是萬世的罪人!”


  “”


  “”


  “”


  “”


  相爺的喝罵,字字誅心,響徹長街!

  連旁觀的百姓和朝臣都聽的是一身冷汗,牙關打顫

  好一個張簡之!不愧大儒之姿啊

  陸、陳等人對視一眼,話都不會說了。這罵的也太恨了


  罵的也太妙了

  熙寧黨爭之亂!高宗南巡靖康之恥!德佑帝亡國之恨,還有崖山海難之後的扶桑複國之誌!

  張相爺把大宋三百年,幾乎所有的痛點都搬了出來。


  而且說罵的條條在理,讓你無從反駁。


  就好像趙維今天要是鬧起來了,那就是對不起祖宗,對不起天下,對不起江山社稷,對不起所有人

  這個帽子扣的,太特麽大了。


  而舊黨那邊


  就差給相爺磕一個了,不行回去之後,一定要磕一個。


  太特麽牛逼了!罵的太特麽妙了啊!

  本來以為呂洪生要交代在這兒了,今天必出大事兒。


  結果

  看你寧王怎麽接吧!你要不要臉,那就接著鬧!


  而趙維,卻完全是另外一種心境


  眼圈泛紅,如玉林齋那日一般卡在那裏。


  兩世為人,卻從來沒像現在這般無助

  是的,老師的帽子扣的太大了,他接不住!

  江山社稷!複興之誌這些太過沉重。


  讓他如何敢再任性?

  胸中那口悶氣!無處宣泄


  噗!!


  喉頭一甜血濺長街。


  搖晃幾次,勉強支撐。看了張簡之半晌,終是無聲下馬,再看張間之。


  轉身,折返鑽入那早為他準備好的囚籠之中。


  長街無聲,落針可聞


  誰也沒想到會是如此結果。


  張簡之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囚籠一般的廂車,傲然一笑,也轉身離開


  此時,呂洪生被差役們從馬上扶下來。


  掙紮著擺脫眾人攙扶!瘋了一樣闖到廂車前,嘴角掛著汙穢,眼眸盡是怨毒。


  他瘋了,徹底瘋了

  “哈哈哈哈哈哈!!”


  朝著廂車大吼,“殿下不是要取我性命嗎!?來啊!?來啊!?”


  轉向四方,怒視全場,“來啊!!都來啊!”


  沒人回答他


  百姓也好,陸陳也罷,隻覺胸口憋悶。無處宣泄


  唯有趙昺,鬥笠下的稚嫩麵容露出笑意,向李懷仁擺了擺手

  “走了”


  李懷仁跟上,追問道:“聖人,到底怎麽回事兒呀?”


  趙昺答非所問,說了句,“真好”


  李懷仁更是不懂,“哪好?”


  趙昺繼續不搭話頭兒,“懷仁啊”


  “奴婢在呢”


  “咱們也要動起來了啊。”


  “怎麽動?”


  “不能讓那對師徒把風頭都搶了去呀”


  “聖人!!能不能和奴婢的話對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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