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雷鳴之光(下)
“四個人嗎……”顧鐵回頭看看小木屋燃燒的廢墟,“那應該沒問題了。”第一名敵人被艾德擊斃,第二、三名敵人追蹤他進入森林,第四名敵人留守此處,焚燒木屋與同伴的屍體,然後被自己幹掉。
“顧鐵,你到底是什麽人?”看神秘的中國人動作流暢地卸下手槍彈夾檢查餘彈、關上保險,手腕輕巧一轉,沃爾特手槍就消失在手中,護林員艾德帶著些許戒備、又好奇地詢問。
“我還想問你是什麽人呢。”顧鐵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沒想到大胡子是個深藏不露的叢林戰高手,看他剛才潛伏在一棵燃燒的鬆樹上,忍著火焰炙烤等待敵人接近的自殘戰術,絕對不是紙上談兵的初哥能做到的。
“我退伍前服役於波蘭陸軍第一特種作戰團,後來被我國的某支精英部隊選中,執行特種作戰任務,直到……被迫退役。”艾德又自豪又傷感地說,低頭撲滅衣服上的最後一朵小火苗。
顧鐵張大嘴巴:“雷鳴特種部隊!”
波蘭機動反應作戰部隊(GROM)又稱雷鳴特種部隊,是成立於1991年的新型特種作戰部隊。由於波蘭軍方嚴格保密,該部隊的人員數量、具體作戰任務等都鮮為人知。不過據外界估計,GROM共有約270名隊員,分成若幹個4人小組,每個小組都是一支技術精湛而又極富團隊精神的作戰分隊。
艾德手中的雙管獵槍雖然沒有抬起,但顧鐵明顯從他微微改變的站姿中感覺到明顯的威脅,“你為什麽會知道GROM?表明你的身份!”護林員語聲逐漸變得冰冷。
顧鐵連忙擺手:“別鬧,老艾,5年前雷鳴部隊是不是去過中國,與南京軍區‘飛龍’特種作戰大隊開展過一場對抗性交流活動?當時你是不是還在服役?”
大胡子迷惑地點點頭:“是的,當時我在前往中國的八十人名單中。”
“那就對了!”顧鐵一拍大腿,“那會兒我正在中國解放軍理工大學進修,受邀參觀了對抗演練,說起來,5年前我就在主席台上見過你了!那時候你一定沒有留胡子,不然我不可能記不起來你的臉!”
艾德立刻放鬆警惕,露出有點羞赧的笑容:“我的胡子是退役之後才開始留的。這麽說,你是中國軍人?來波蘭做什麽,執行任務嗎?”
“不是。咱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再慢慢敘舊吧。”顧鐵掃視一片狼藉的林地,“你怎麽跟波蘭政府解釋這些屍體和這場火災?”
“屍體?什麽屍體?”大胡子露出無辜的表情,暗地飛起一腳,把一百八十磅重的屍體踢飛出去,撲通一聲跌進火焰。
顧鐵被氣樂了:“你不會真覺得這場小小的火災能夠把屍體連裝備一起燒光吧。”
“當然不。”原來貌似憨厚的護林員也有狡詐的一麵,“故事是這樣的:一場森林火災自然發生了,由於火勢過大,在匯報災情之後我不得不撤離現場。等三到五天之後,火焰完全平息,我跟現場勘查人員一起驚詫地發現外國人的遺骸,剩下的事情,讓該死的波蘭政府去處理吧,我隻是個無辜的退伍老兵罷了。——反正現在是火災的高發期,白俄羅斯的那場森林火災把普裏皮亞季森林公園燒成了荒地,不是嗎?”
白俄羅斯“森林火災”的始作俑者眼神飄開,咳嗽兩聲,“我們去哪裏?另外你對政府似乎有點不滿哩。”
艾德沒有搭腔,把手心的幾發黃銅彈殼裝進口袋,這個小細節沒有逃過顧鐵的眼睛,作為擅長隱秘行動的雷鳴部隊成員,大胡子一定受過嚴格的掃尾訓練,以至於在開槍的同時伸手從空中抓住彈飛的彈殼,防止因此暴露蹤跡。
“還有你的12號鹿彈彈頭。”顧鐵提醒道。
艾德讚賞地看了他一眼:“那個不必操心了。”
“為什麽?”顧鐵聞言走到胸前中彈的日本人身旁,低頭觀察,驚訝地發現嵌在凱夫拉防彈衣中的大號獨頭彈已經開始溶解了,晶瑩的半球形表麵映射著搖曳的火焰,“……這是冰?冰製成的獵槍子彈?”中國人忍不住蹲下摸一摸那顆子彈,觸手冰涼,透過透明外殼,隱約看到彈頭的核心有一顆黑色的小玩意兒,像塊隨處可見的石子。
低沉的轟鳴聲從身後響起,隨著V型發動機轉速逐漸平穩,雙氣缸發出的美妙三節拍馬蹄聲響徹林間。顧鐵站起來,看到艾德跨上哈雷·戴維森肥仔摩托車,衝他招手:“上來吧,我們走。”
顧鐵猶豫道:“要我坐後座嗎?我通常扮演的是你的角色呢,而後麵應該有個腰細腿長的美女才夠畫麵感……”
大胡子轟了兩把油,掛上一檔,“來不來?”
“傻子才不來!”顧鐵亢奮地奔過去,跳上哈雷摩托的後座,艾德哈哈大笑,摩托車的排氣管噴出熱浪,“我知道一條小路,不會有人看得到我們。”他油門一擰,輪胎在地麵上吱吱打滑,在芬芳的汽油味與燒胎味道裏,橙色的巡航摩托衝出火場,一頭紮進夜晚的密林。
大胡子所說的小路,根本就不是一條路,摩托車在樹幹之間不停穿梭,做出一個又一個膝蓋貼地的壓彎動作,艾德的駕駛技術讓顧鐵忍不住又一次驚歎。幾分鍾後,他忍不住問:“冰彈頭裏麵是配重用的石子嗎?你自己在冰箱裏凍成的?冰的硬度夠嗎?不會碎掉?”
“是配重用的石頭。我的冰箱經過改造,冷凍室可以達到零下四十二度的低溫,在這個溫度下,冰的莫氏硬度可以達到4至5之間。如果能達到零下五十度的話……”艾德回頭解釋道,“看路看路!”顧鐵驚叫著指向前方,大胡子漫不經心地降檔補油,沉重的巡航摩托像小綿羊一樣靈巧地避過迎麵而來的大樹。
顧鐵抹一把額頭的冷汗:“莫氏硬度達到4以上,那已經超過鐵了,達到零下五十度呢?”
“硬度可以達到6,高碳鋼的硬度。不過民用級的冰箱沒法完成這個任務,需要工業和實驗室級別的設備了。”艾德說。
“那你怎麽解決整體強度的問題?承受強大的膛壓和擊中目標物的衝擊,冰彈頭不會碎裂嗎?”顧鐵仍然不解。
“讓GROM保留一點自己的秘密吧。”大胡子回頭一笑。
顧鐵撇撇嘴:“費這麽大力氣就為消滅證據?直接把彈頭翹出來不行嗎?”
艾德搖搖頭:“在戰場上你可沒法保證那一點,而且組織創傷分析學專家可以從傷口通道形態分析出彈藥和槍械的型號,加上你用來翹彈頭的刀子的型號。”
“我還是覺得你的做法有點矯枉過正了。”顧鐵小聲道。
在黑暗的密林間以生死時速的方式狂奔了四十分鍾,摩托車簌地衝出林地,輪胎碾在細密的石子上,發出一陣顛簸。四周仍然沒什麽燈光,顧鐵抬起頭,從星空判斷方向,他們一直在向西北方向前進,現在所處的位置應該在比亞韋斯托克的東北郊區。
“我們去哪?”他吼了一句。
“已經到了。”護林員回答。
哈雷摩托猛地刹停在一棟漆黑的二層小樓前,顧鐵下車端詳著這棟平凡無奇的建築,沒有任何表麵裝飾的樓房看起來跟遍布整個中國的農村自建房沒什麽區別。大胡子熄了火,推著摩托車藏在屋後,接著掏出鑰匙打開一層大門,將咯吱作響的黑色鐵門一推:“請進吧,朋友。Micasa,sucasa。”
“Gracias。一個說國際語的波蘭人拽什麽西班牙文啊,準是從好萊塢電影裏學來的。”顧鐵嘟嘟囔囔走進房間,一層整個空空蕩蕩,刷著灰色的牆漆,什麽陳設都沒有,隨大胡子走上二樓,走廊兩邊兩個臥室各擺著張簡陋的行軍床,疊得整整齊齊的軍綠色薄被,沒有任何裝飾線條的書桌和看起來就硬邦邦不舒服的方凳,天花板掛著兩個60瓦的白熾燈泡,天知道在節能環保成為一種國家級變態宗教教義的今天,他從哪裏搞來這種懷舊老古董的。
伸手一摸,桌麵落著厚厚的灰塵,顯然好久沒人住過了。這棟住房應該屬於某位受過嚴格訓練、經曆長時間服役、清心寡欲、毫無情趣的軍人,顧鐵偷眼瞧了艾德一下,覺得這個大胡子屬於喜歡搞點浪漫主義的悶騷型退伍兵,不至於房間裏連本黃色雜誌都沒有。
“我一位戰友的住所。”果然,艾德解釋道,他走到走廊盡頭的小廚房打開冰箱,冰箱斷電已久,一拉開門,就傳出一股惡臭,腐爛的食物變成液體滴滴答答流下來,從顏色來看,顧鐵懷疑那股粘稠的流質曾經是一塊火腿。
大胡子表情鎮定地向裏麵瞧了瞧,伸手撈起兩罐金槍魚罐頭,又找到一罐密封完好的豆子湯,“晚餐,可以嗎?”
顧鐵盯著黏答答的罐頭,考慮了一下自己身體的需要程度,忍住惡心點點頭:“好吧,交給你了。這裏絕對安全?”
“當然。絕對安全。”艾德很有自信地回答,拿罐頭在襯衣上蹭一蹭,對著光觀察生產日期:“喔,很幸運,今天到期,我們要在三個小時內吃完它。”
顧鐵無力地擺擺手:“隨便吧……我要上網查一些資料。”他從兜裏掏出手機。
大胡子露出厭惡的神色:“GTC……去臥室裏吧,別讓我瞧見。”
“天然的IPU候選者呢。”顧鐵評價道,轉身進屋,“對了,顧鐵。”艾德叫住他,“跟那兩名敵人周旋的時候,我聽到一個名詞,可能是他們的組織名稱,你不妨去查一下。”
“好的,告訴我。”顧鐵眼睛一亮,這可是珍貴的線索。
“好像叫什麽紅……什麽鳥兄弟會來的。”大胡子撓一撓鼻翼,回憶著,“有種鳥,紅色的,翅膀很長,叫什麽?”
顧鐵立刻聯想到日本人身上的緋紅色鳥型紋身,“是種猛禽,對嗎?”
艾德點頭:“對,鷹還是什麽。哦對了,梟。紅梟……不,赤梟,對了,那個名字叫做‘赤梟兄弟會’。”
“赤梟兄弟會?很好。”顧鐵立刻走進臥室,連接創世紀網絡去搜索那個神秘組織的名稱,他沒想到,這樣簡單的舉動,竟是一場災禍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