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打穿幽冥府(上)
男人的血液中都藏著戰鬥的本性,誰敢說一生之中沒有過殘忍嗜血的衝動?雖然顧鐵不是個喜歡暴力的人,不過一旦戰士的本能被喚醒,站在心愛女人身邊他多少感到有些熱血沸騰。
現在的局麵是九死一生。被困在地下十層的建築中,敵人正在門外越聚越多,量子網絡信號中斷了,視野陷入一片黑暗,有限的彈藥,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名毫無恐嚇作用的人質,僅此而已。
“你怕不怕,阿齊薇?”顧鐵蹲在一具生化艙後麵問。這種生化艙屬於GTC公開發售的型號,使用富氧溶液浸泡人體以消除外界觀感,在植入芯片誕生前是體感最好的量子網絡終端,馬特裏爾就喜歡用這種方式上網,——說到那個不靠譜的家夥,中非的戰事也不知道怎樣了?上次他曾說起小規模的戰鬥已經發生,不知是否演變成了全麵戰爭?
“我?”女人輕笑了一聲,靠在牆上露出笑容。
“算我沒問。”顧鐵搖搖頭,扒下地上屍體的白大褂,給阿齊薇披上。雨林之花身上淋濕了,此時正在不斷發抖,本來就白皙透明的膚色開始泛出青紫色,顯然體力流失很快。雖然操作艙會對其中的操作體施以全方位電極,保持肌肉活性以防壞疽,但隻靠營養液生存讓她的消化係統功能嚴重退化了,阿齊薇的體溫正在快速下降,額頭卻燙得驚人。顧鐵找出一塊巧克力,細心地掰成小塊塞進女人嘴裏,接著心疼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帶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為什麽就沒想到多帶一些食物呢?
旁邊的芳山徹猶豫開口道:“這位女士生病了……我這裏有一些零食,如果不介意的話……”
“拿來。”顧鐵瞟了他一眼,校長先生立刻乖乖掏出餅幹和鮮貝遞過來。“……很好,一百萬日元賣給我,晚些時候轉款進你賬戶。”中國人一把搶過食物,撕開包裝遞給阿齊薇,開始到處尋找飲料。
“你、你是個怪人。”老人顫抖著說道:“可以毫不猶豫地殺人,卻為這點食物付出巨款,……為什麽?”
顧鐵沒有看他,淡淡回答道:“世界對人是客觀的,人對世界是主觀的。在我的眼中,隻有三種人:敵人、平常人和親人。敵人要毫不猶豫地消滅,平常人要以社會準則平常對待,而親人……”他眼神在雨林之花身上輕輕一停,“可以讓我拋棄道德,將平常人當成敵人一樣對待。”
“可是世界比你所說的複雜很多,人不能單純地分類的……”芳山徹咳嗽兩聲,手撫胸口道。
“這並不矛盾,老先生。”顧鐵走到牆角,按下按鈕打開一具生化艙的艙蓋。不鏽鋼蓋緩緩開啟,露出一池淡紅色的液體,一具男性的屍體浸泡其中,操作員應該死於剛才瘋狂攻擊造成的瞬間過載。“就像我說過的,世界是客觀的,我並不否認;但世界在我人格中的投影是主官的,沒有人有權利否認其他人對世界的認識,一百億人心中有一百億個世界。”
校長想了想,“但既然是社會中的人,就需要遵守社會的規則,你隨意殺人的話……”
中國人拆下兩根導線,熟練地扯斷一根軟管,接了一捧無色透明的液體,蹲下來喂給阿齊薇:“喝點吧,你開始發燒了,需要補充水分。這種型號生化艙使用的富氧溶液可以飲用,主要成分是水、四氟化碳……”
雨林之花張開嬌嫩的嘴唇,輕輕啜飲著他掌心的液體,“能喝就夠了。在雨林的時候,我們什麽水沒有喝過?”她咽下一口溶液,向顧鐵微笑著。身上的黑色素被殘酷的人體試驗消除了,讓她的嘴唇也呈現粉白的顏色,中國人強裝笑臉,忍住心頭升騰的火焰。
“校長先生。”他對身後的芳山徹說,“規則是人類強加給社會的,世界運行隻有規律,沒有規則。我承認對死在手中的敵人感到抱歉,但生存與死亡是所有生物的原罪,即使最終審判來臨,我也不會說出一聲抱歉!”
“可是……”老人垂下頭。
這時失去功能的滑動門發出“嘎吱吱”的摩擦聲,一根撬棒將門強行開啟,“砰砰砰砰!”一串子彈灑了進來,彈頭在光滑的地麵與牆壁來回反彈,擦出一連串耀眼的火花。在閃爍的紅色警燈照亮下,一群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衝了進來,手中的自動手槍和衝鋒槍吐出火舌。
“十二人?”阿齊薇抬起頭,接天花板的反光統計敵人的數量。
“不算精銳,看來所謂的‘損管部隊’還沒有到來。”顧鐵答道,看一顆跳彈反射而來,擦著他的耳朵嵌入生化艙麵板。
“不要開槍!我是平民!我的身份是平民!”芳山徹的聲音在震耳欲聾的槍聲中顯得非常微弱。
男人和女人躲在屋子的角落。一座座生化艙成了最好的屏障,在能見度不高的情況下,盲目射擊隻會暴露自己的位置。顧鐵檢查一下電磁軌道槍,確認槍管已經足夠冷卻可以發射,“掩護我。”他丟下三個字,如猛禽一樣衝出掩體。
“呼……”阿齊薇做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盡力減少自己手指的顫抖,她鼓足力量,半轉身跪坐在生化艙邊緣,在層層疊疊機械設備的間隙中連續開槍,“砰砰!砰砰!”兩發點射準確擊中一名敵人,男人的頭顱如同爛西瓜一樣爆開,屍身栽倒,手中的衝鋒槍還在胡亂吐出火舌。
雜亂的咒罵聲和喝令聲響成一片,敵人的火力開始集中起來,雨林之花轉身藏在鋼鐵棺材後,聽背後的掩體被子彈打得叮當亂響。她默數了五個數字,忽然俯下身子,從生化艙底部支撐腳的縫隙裏開槍,幾名敵人的腳部中彈,慘叫著跌倒在地,視線中緊接著出現一顆迎麵而來的子彈。
“劈劈啪啪……”彈雨像熱帶雨林的陣雨敲打著香蕉樹葉,阿齊薇後背緊貼著冰涼的掩體,胸口快速起伏,淡淡灰藍色的眸子泛起緬懷的神采。在無數個默默呼喚顧鐵的名字、等待他騎著白馬出現在這惡魔之地的日子裏,阿齊薇不止一次想起三年半以前中非雨林的日子,兩個人背靠背麵對整個世界,沒想到這樣的情景還能再一次出現,那個男人,那個強大的、驕傲的、羞澀的男人,如今就在自己身旁,她不會害怕,不會害怕!
“咻咻咻咻……”綿密的破空嘯音響起,電磁軌道槍在房間的另一個角落全力開火,微小的槍口焰如風中燭火一閃再閃,陶瓷子彈的洪流像如蜂群席卷人群,木偶般的死亡舞蹈再次上演,“撲通!撲通!”顧鐵鬆開扳機,十幾具人體相擁著緩緩倒地,滑動門上出現密密麻麻的蜂窩狀彈孔,每發子彈都深深嵌入合金門板,在另一側凸出尖銳的圓錐體。
“別出來!”顧鐵叫了一聲,撲過去在屍體堆裏搜尋著武器和彈藥,這時一名敵人從門縫裏緩緩出現,無聲地舉起手槍瞄準中國人的後腦勺,“砰!”一朵血花在他前額爆開,敵人如木樁撲通栽倒,“好槍法。”顧鐵頭也不抬地舉起大拇指,阿齊薇衝他遙遙擺了擺手。
芳山徹被這一陣迅疾的殺戮嚇呆了,爽圖亂蹬,彷佛想要縮進牆壁中去,“啊啊啊……”老人發出意義不明的呻吟聲,滿臉都是飛濺的血液。“校長先生。”顧鐵扯下一副西裝後擺將戰利品一裹,衝老人說:“要活下去啊!這可是能向子孫後背誇讚一輩子的時刻,好好享受吧!”
收到驚嚇的校長自然不會回答他,顧鐵用槍托狠狠砸開大門的控製麵板,揪出幾根導線搭載一塊兒,“啪啪!”電火花閃爍,滑動門開始關閉,受到軌道上那具屍體的阻礙,電機發出嗡嗡噪音,門扇切進屍體的大腿肌肉,還在緩緩合攏,鮮血噴出,潤濕了房間內外的地麵。
花了點時間設置了幾個詭雷陷阱,顧鐵跑回隱蔽處,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一邊撕開光學蒙皮,看著腕上的手表。“你的計劃,還需要多久?”阿齊薇問道。
“最多半個小時。”中國人喘息著回答道,“半個小時是極限,我們堅持不了更久。而若半個小時他還沒完成,那就永遠沒有完成的希望了。”
“明白了。給我彈藥。”雨林之花平靜地翻檢彈夾,給手槍補充彈藥,“……你為什麽不問我丈夫的事情?”
顧鐵愣住了。自從見麵之後,兩個人一直默契地沒有提起這個話題,如今雖然是最不適宜的時間,但既然女人提起,男人也不得不心痛地結果話茬:“好吧,他……是個好男人嗎?”說出這話時,他的心在滴血。
“我根本沒有結婚。父親的生意失敗了,親事取消了。對外宣稱是我丈夫的人,不過是我父親從前的合夥人,我們正努力恢複家族事業,誰知在日本海遇到了這群侏儒。”雨林之花說道。
顧鐵聽到了天堂奏響“歡樂頌”的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