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節:終於等到床位
退掉校門口的出租房,停止了校園洗衣房;交接完學團聯合會的所有工作,放棄了主席職位;溝通完保證正常畢業的相關事宜,便匆匆離開。
清晨六點五十分,從上海飛往w市的機票850元,果斷購買。
“回去有什麽情況,和我們聯係哦,記得做完手術報平安。”
“師傅,早點回來。”
“照顧好自己,等你回來我們去吃雞公煲。”
“死女人,早點回來,你不在我身邊嘰嘰喳喳,安靜的有點慌。”
身邊的每一位同學,同事都在表達著對於我的關心。
或真或假,都已不重要,因為終將給予我繼續下去的勇氣。
從學校到達虹橋機場,需要橫穿整個大上海,坐地鐵以及換乘時間,足足需要兩小時。
上海地鐵第一班次為五點半,顯然時間無法對接。
因此決定,前一晚入住在虹橋機場附近的賓館,並有免費的接機送機服務。
與關係較好的幾位同學吃完雞公煲,便獨自離開。
此時的夜晚,雨滴聲清脆有力,站在校園門口,觀望著學校,居然多了些傷感。
我開始了第一次的恐慌。
是否手術會出現風險?
是否我會死在手術台上?
是否會導致我變得更嚴重或者癱瘓於床?
所有的恐慌宛如被驚擾的馬蜂窩……
一擁而上!
如果真的這樣,我媽應該怎麽辦?
如果真的這樣,我還能遇見那個如陽光般溫暖的他嗎?
思維一度將自己帶入深淵,無法找到出口。
不知道坐地鐵發呆了多久,終於到達虹橋機場,攔下出租車前往賓館。
“小姑娘,你去哪裏的哇?剛下飛機的嘛?”
出租車司機帶著上海腔的普通話麵帶微笑問著我。
“去機場附近的漢庭酒店。”
我如此客氣的態度回答著這位滿是上海味道的地道上海人。
“你這個小姑娘真的是哇,這麽近的路程你走路五分鍾就到了,還要坐計程車的哇。阿拉幫你gang,儂曉得不曉得我在這裏排隊快一小時的哇,載個你我吃虧的哇。阿拉真想讓你現在就下車的……”
接下來是一大堆聽不懂的上海話,一句句數落著我。
“實在不好意思。”
我開始誠懇道歉,表達著歉意。
這一刻,讓我想到了r的父親,如果是他排了很久的隊,拉了個很近的乘客,那麽這一天能否盈利?
一個月的房租應該怎麽辦?
一家人的生活費應該怎麽辦?
在我們所有外地人的認知中,上海人小氣,上海人精打細算,上海人斤斤計較。
如果不是出於生活所迫,又怎會如此?
停車的一瞬間計費結束,碼表上顯示著18元。
“你說說看的哇,等了那麽久掙了18塊人民幣,還不夠我燒油的錢,一上午都白工作了哇。”
司機師傅用著較為標準的普通話和我說著。
“實在不好意思,我不太認路,怕丟,才搭了計程車。”
我愧疚拿給司機師傅50元,便匆匆下車。
到達賓館,已是晚上八點半。
由於上海和新疆的兩小時時差,五點和朋友吃完晚飯的我,怎能不餓。
慶幸賓館門口居然有我最愛的沙縣小吃。
雪菜肉絲麵……
這估計是上海我最能接受的味道。
其餘一切食物,皆帶有一絲絲甜。
“媽媽咪,我已經到賓館,買的明早六點多的飛機票,怕趕不上飛機,就在機場附近住下,明早五點半起床應該來得及。”
第一時間給媽媽打電話報告蹤跡。
“咱母女倆真是心有靈犀呀,媽媽正準備給你打電話,問問你事情安頓好沒有。”
媽媽似乎又變為了媽媽的模樣。
“明天十一點左右差不多就到了,到達後我是直接去醫院還是去嬸嬸家呀?”
我又這樣拐彎抹角的問著媽媽。不知道從何時啟,自己已不再好意思要求媽媽為我做任何事情,除了虧欠與感恩,不敢再有任何的要求。
虧欠因為我的存在,影響到媽媽的事業發展,讓她沒有了自己的生活。
感恩對於我的癲癇,媽媽依舊小心翼翼地嗬護。
旁人永遠無法理解我的這種心情,總認知為一切皆為天經地義,理應如此。
而我,已不再反駁。
“我能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嘛,就是想知道你下了飛機能不能見到媽媽,我和你爸已經在去w市的路上了,晚上我們在機場附近開個賓館,明早直接去機場接你,你一下飛機出來,就能看到媽媽。”
親媽固然是親媽,永遠明白自己親身女兒的小心思。
“還是媽媽最疼愛我,還是媽媽最了解我。”
被媽媽識破,固然有些許不好意思。
“那我要睡覺了,明天怕誤機。”
此時晚上九點半,睡眠細胞完全被喚醒。
對於遠在新疆,具有兩小時時差的媽媽來說,完全無法理解。
“這幾天有沒有發作?”
“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了?”
“這才九點半就那麽累,是不是又發作了?”
此時的媽媽,宛如三歲小孩子,向我問著十萬個為什麽。
“我們家媽媽咪,現在是在上海,我早上六點半就起床忙的,您忘記兩小時時差了嘛。”
我開始用著哄嬰兒的語氣,安撫著媽媽那極度恐慌的心情。
“那就好,那就好,把我擔心的,快回來吧,明天讓媽媽抱抱,媽媽都想你了。”
媽媽撒嬌的語氣說完,便掛斷電話。
這一瞬間,第一次發現,媽媽如此需要我在身邊。
這一瞬間,第一次認為,或許畢業以後不留在上海,回到新疆也並非壞事,對於家人做到陪伴,或許才最為重要。
亦或許,能夠再次遇見那個不知名的他,並有無數種未知的可能性。
放下上海的高收入,回到新疆。
本本分分的工作,平平淡淡的生活,陪伴家人,心中有愛,或許這才是一生中最真實的模樣。
那一夜,獨自一人睡在陌生的賓館內,開著微弱的燈光,居然不再害怕。
那個曾經不敢一人住賓館,不敢一人前往陌生空間的小姑娘,卻在這一夜消失。
或許,唯有自我經曆人生之大事,方可強大。
那些每一位旁人羨慕的強大者,背後要有多少我們旁人無法想象的痛苦與寂寞。
清晨五點十分……
“顧客您好,送您去機場的時間就快要到了,現在是您的叫醒服務,請於二十分鍾後到賓館大廳集合。”
聽到這樣的叫醒服務,瞬間回到清醒狀態,已十分鍾的速度洗漱完畢到達一樓大廳。
此時賓館已經很貼心的為我們趕飛機的顧客們準備好早餐。
到達機場,托運行李,更換登機牌。站在機場的傳送帶上,觀望著周邊的一切。
機場內的餐飲店,人來人往各個國家的忙碌者,高端奢侈品專賣店,以及窗外那陰雨綿綿的空氣,瞬間讓我不再留念。
不再向往大城市的生活。
不再期待月薪五萬的薪酬。
不再希望過著大富大貴的奢侈生活。
這一刻,我隻想回到媽媽身邊,給予她溫柔的陪伴。
這一刻,我隻想回到那個遇見愛的城市,期待著與你的再一次相遇。
五小時後
等到行李箱,拉著它出航站樓的那一瞬間,便在人群中第一時間看見爸爸媽媽,這樣的一幕,陌生而熟悉的出現在自己麵前,卻有些許不知所措。
機場、火車站,擦肩而過的陌生人,有親人的接送,那種不舍的眼神,那種見麵時無法隱藏的快樂,曾經都讓我一次次的羨慕。直至今日,終得到體會,此時的自己,卻不知應如何麵對。
已快至20周歲的自己,居然是第一次經曆。
“坐飛機累不累,那麽早就起床趕飛機。”
萬萬沒想到,居然是我爸第一個先開口,接下我的行李箱。
“還好還好,你們這都來接我了,還有點適應不了,怪不好意思的,給你們添麻煩了。”
此時的自己,已感受到臉的溫度,正在持續上升,不好意思的回答著。
“這還不好意思了,我們不是你的親身父母嗎?曾經對我們家小寶寶是要有多不好呀。”
媽媽略顯不好意思,擁抱著骨瘦如柴的我。
“沒有沒有,對我很好,就是最近經常麻煩你們,給你們添麻煩,有點不好意思。”
擁抱著依舊骨瘦如柴的媽媽咪,滿滿的心疼與虧欠。
爸爸拉著行李箱走在前麵,我和媽媽手牽手走在後麵嘻嘻哈哈的說著上海人的生活,說著回學校後處理的事情,看著媽媽驕傲的表情,這樣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場景,看似簡單,卻讓我足足等待了20年。
“等下我們把行李放到你嬸嬸家,一起吃個午飯,就去醫院了,剛才醫生打電話,已經有床位了,可以開始術前檢查。”
媽媽嚴肅的和我說著。
“累壞了吧,做了那麽久的飛機,五點多就起床。”
來到嬸嬸家小區門口,叔叔嬸嬸已在小區門口的驢肉大餅店門口等著我。固然嬸嬸最了解我的胃口,這一頓飯,吃到撐的節奏。
飯後
嬸嬸將行李箱帶回家,爸爸回k市繼續他的忙碌,叔叔去洽談合同,我和媽媽匆忙來到醫院。
然而這一天,我沒有再次遇見那個讓我怦然心動的你,不知名的你。
到達醫生辦公室,醫生告知著術前需要做的一係列檢查,並讓一個很可愛的護士小姐姐帶我們來到病房。
52床。
空床正常收拾,更換著床單、被套以及枕頭套。
前期的病人,是一位維吾爾族姑娘,若我的體重用骨瘦如柴來形容,那麽她則是骨瘦如絲般的存在。
收拾好病床後,我們將一切隨身的小物品放在病床邊的櫃子上,便開始了開單做檢查的曆程。
十幾種的檢查單拿在手上,讓人瑟瑟發抖。
這注定著,我又要進到幽閉的空間中,進到大型冰冷的機器中,聽著哢哢哢的聲音,全身冷汗,呼吸不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