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五十六章 征兆
無名老人盛情邀請，楚靈是怎麽都不肯對桌上的魚片下筷子。
老人，男人，隔著木門相望，老人除去行為詭異異常外，眼中的笑意表現得自然，但麵容僵硬。
就當楚靈思慮著怎麽婉拒老人的邀請時，他的身體再次不受控製地自己走進木屋。
坐在了老人對麵，紅漆木桌上擺放有兩個精致的瓷碗，碗裏頭擱置的是切好的魚片，當然碗的旁邊還有一盤碟子，裏麵則是黑漆漆的油狀物。
同時，心思細膩的楚靈也注意到似乎在瓷碗的底下墊著一張金褐色的皺褶皮紙，才看一眼，他的目光就被那張金皮紙吸引了過去。
楚靈仔細一端詳，才發現金皮紙兩側的末端各帶有一個像是用人的腿骨做的軸。
老人怪笑吟吟地盯著楚靈臉龐，絲毫不在意後者盯著那張金褐色皮紙。
皮紙上方刻有一些文字，幹淨整潔。
楚靈下意識地瞄了眼老人，見到無名老人在專心吃著魚片，沒有關注他，便安心地打量起金皮紙上的書寫的內容。
奇怪的是，金皮紙上的字體風格恢弘大氣，規整有度，但字的內容卻很是模糊。
楚靈嚐試著移動目光，看看周圍其他文字，會不會有清晰的內容。
在讀到其中一處地方時，楚靈心頭咯噔了一下，他看見了一個人名，恰巧他對這個人的名字並不陌生。
“趙公明。”三字，印在金紙之上。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不過那個人的身份跟高層趙老有關，據說他父親是不滿趙老而脫離祖姓，改姓徐。
天底下有那麽巧的事情？
楚靈思慮紛呈間，同樣也感到有些驚愕，在那三個名字前顯然還寫有別的內容，可究竟是什麽，他也不知。
“一個記死人名字的玩意罷了，沒什麽好看的。”
無名老人慢悠悠地說著，語氣有些不屑。
“認真吃魚，這魚可不好釣，光是宰殺就要費老頭子我一番力氣。可憐老頭子我家徒四壁，沒有什麽有用的物件，隻好去跟隔壁的人借了把菜刀。”
“隔壁的人？”
楚靈出聲疑問道，經過與無名老人相處下來，他也注意到了後者沒有敵意，也不是厲鬼，興許是一位和秦老活得久遠的馭鬼者。
“是呀，隔壁的那傻大個，天天拎著把菜刀當保安。”
無名老人舉起那菜刀，慢斯條理地給自己剔牙，也不忘跟楚靈聊聊隔壁鄰居。
“老人家，你隔壁沒有人。”
“廢話，我當然知道這破木屋旁邊沒有人了，要有也是一堆荒墳，妄圖求生的可憐人。”
聽完無名老人的話，楚靈頓時起了精神，他早在半年前就從秦老那裏得知，許默是被埋葬在了一處荒墳之中。
借助那裏的詭異力量來壓製身體裏的神秘複蘇，至於能否成功還是個未知數。
楚靈試探地問：“老人家，你覺得那些被埋入墳裏的人還能複生嗎？”
無名老人眯起眼，嘴角勉強勾起一個微笑，像是說一件小事：“這得分人，畢竟最好的墓現在被占著，所有的詭異都跑去侵蝕祂了，其他人估計難。要麽爬出來當鬼，要麽繼續裝睡當狗，世道如此。”
“你吃完這個生魚片，我告訴你，那人會不會複活，如何？”
無名老人挑眉，言語蠱惑道。
楚靈輕皺眉頭，沒有第一時間拒絕，而是同意這個要求，端著木筷夾起一片魚肉，放入口中，咀嚼。
老人心滿意足地看著他，忽然說了一句：“你的名字，是誰起的？”
楚靈愣了愣，回答：“機器隨機取的。”
無名老人仿佛是陷入回憶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打趣道：“楚靈不是個好名字。”
“嗯，沒有什麽感覺。”楚靈平淡回應。
“你這人，好生無趣。”
無名老人搖搖頭。
楚靈自顧自地食用生魚片，這吃下去便停不下嘴，味蕾中的食欲感被激發了出來。
很快，楚靈解決了瓷碗中的生魚片，古怪的是，他吃完以後再看那黑魚的殘軀便不再以為是屍體而是真正的魚。
竟然，還有點想繼續吃
可怕的念頭剛出現就被楚靈在腦海中扼殺，無形之中，就著了無名老人的道。
楚靈警惕地看著老人，盡力去保持思維的清晰。
“吃飽了，陪我下盤棋吧。”
“贏了我，我就放你走。”
無名老人伸手拂過紅漆木桌，原本擺放在桌上的瓷碗、生鏽菜刀都消失不見。（第五層鬼域）
頓時空空無也的紅漆木桌上，又驟然出現一個腐朽的木製棋盤。
木製的棋盤上都已生長出青黴，真正讓楚靈始料未及的是，棋盤每一個交叉點都是大小均勻的圓形坑洞。
老人將兩個掛著黃紙的黑白壇子擱置在棋盤一側，伸出手，示意楚靈選一個壇子。
“選黑壇執黑子，選白壇執白子。”
楚靈接過黑壇，表示執黑子。
無名老人繼續說道：“用血在那張黃紙上寫下你名字。”
老人提出的要求，楚靈沒有絲毫猶豫就照做了，他咬破指尖，用滲出的血在黃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對於神秘的老人來說，他一個普通人，壓根就沒有能和後者對抗的能力，倒不如順其自然，看看老人想要做什麽。
等楚靈寫下自己的名字後，老人也在白壇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不過刻意地將黃紙所在那麵轉到背對楚靈視線的地方。
老人似乎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名字。
打開黑壇，裏頭上層是白色的細灰，這讓楚靈怔了怔，拭去細膩的白灰，才露出藏在底下的漆黑的眼球。
原來那棋盤上的坑洞是這樣用的。
楚靈收斂心神，執得黑球先行，不過他下棋不遵循尋常開局，起手四六。
老人沒有一點猶豫地放下一枚白球在黑球旁臨近的位置，九三。
楚靈不解老人的心思，又下了一子。
就在老人和楚靈在棋盤上廝殺，老人的心思無人知曉，楚靈純粹是想要快點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
紅月當空，老舊木屋。
朽門吱呀作響，秋千搖蕩。
裏頭的男人坐在紅漆木桌前，對著桌上的棋盤落子，神情凝重。
然而棋盤的對麵，沒有人，隻有男人先手黑子，再後執白子，獨自下棋。
楚靈失蹤了，即便是秦老率隊總部的特員前去他消失的地方搜尋，都不見楚靈的身影。
仿佛人間蒸發。
半個月後，國際總部研究院的負責人王小明，暫時接替下楚靈的工作，並且全權著手解決神秘複蘇事件，招收馭鬼者。
至此，許默那一代馭鬼者出現了斷層，僅剩下鬼手吳罡。
——
大武市，一棟高樓頂層天台。
比起五年前那個稚嫩的吳罡，現在的吳罡成熟了很多，並且成為了大武市新代理的隊長。
穿著運動服的吳罡，身材瘦黑，多年來處理神秘事件，已經摧殘他的身體到達了一定的地步。
但是憑借著鬼手駕馭鬼斧並且合理地處理滋生的詭異，他成功地活了好些年。
吳罡一人站在天台圍欄上方，遙視遠處。
在許默死後，他曾經收容的鬼物均是被總部帶走，總部從大武市遷移到了大京市。
而他的上頭也從楚靈換成了王小明。
跟楚靈的絕對理性的智慧相較，王小明要更加感性，但同樣也是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吳罡對於王小明觀感一般，若非不是之前就同總部簽訂協議，他這些年暗地賺的錢都足以安置父母的後半輩子。
許默的地下商城的計劃在徐奇與他的協助下得到發展，業務已經發展到了世界各地，並且成為了提供黃金子彈、黃金槍械燈武器的最大供應商。
唯獨的遺憾就是當初的那個人，不在了。
迎著秋風，吳罡低頭喃喃自語：“許哥，秦老跟我說，你就是那位坐在宮殿上方的存在。我還不相信，以為‘小醜’先生和背棺人是兩個人。直到”
說著，吳罡伸手進褲子的口袋中，掏出一張畫有小醜圖案的緋紅卡牌，繼續道：“直到他拿來這張卡牌，告訴我是從你身上得到時，我才願意相信。”
吳罡眼神變得有些茫然。
“許哥，你再不回來，怕也見不到我了。”
言罷，吳罡轉身跳下欄杆，拍了拍手，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他忽然感覺到口袋中傳來一陣溫熱感，自從許默消失後，小醜牌仿佛也沒了靈異力量的加持，所有滋生的卡牌也跟著不見了。
吳罡連忙拿出口袋中的那張緋紅卡牌，果然卡牌中的小醜圖案在散發著詭異的紅光。
吳罡精神猛地一震，下意識地握緊緋紅卡牌。
櫻花國，小岡市。
經過馭鬼者處理鬼夢事件後，小岡市裏人被拉入夢中而死亡的情況越來越少。
因此，除靈社也解開了對小岡市的封鎖，並且製定政策安排櫻花國人回歸城市。
考慮於神秘複蘇事件的影響不宜擴大，神社隻能找化工廠泄露毒料的理由安撫人心。
而馭鬼者楊天佑的屍體被安放在小岡市的除靈社。
三島望著隔離窗後，被插滿試管，泡在福爾馬林中的楊天佑。
令人遺憾的是，五年來，各項醫學儀器都沒有監控到關於楊天佑的生命跡象，但大吃貨國總部始終認為他沒有死，與神社達成合作的要求，要求他們保護楊天佑的身軀，並且支付一定的報酬。
神社社長源治夜同意了要求。
“距離許默先生，失蹤已經有五年了吧。”步入中年的三島有些疲憊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對著自己秘書工美說道。
身穿職業裝的工美小姐張了張嘴，猶豫一番後回答三島：“是這樣的社長。”
“神秘複蘇開啟又過去多久？六年。”
三島抬起頭，目光盯著隔離窗後的屍體，自問自答。
“工美，如果我沒有記錯，許默先生失蹤後神秘事件爆發得越來越頻繁了。”
“嗯。”工美美眸看著三島，等待後者的下文。
“或許，失去了那堅守在人類與厲鬼間的牆壁後，所有的詭異都沸騰了。”
三島搖頭，自嘲地笑了笑。
“三島先生，相信祂們是有意識的？”
“不，我不敢相信祂們有意識。但是這樣便陷入了駁論，誰又能解釋那隻關押收容在黃金儀器中的焦屍逃離，還形成自己的鬼域，類似於濃煙的領域。可以將進入其中的人身體水分抽幹，甚至還能使人死於有毒氣體的窒息中。”
“根據除靈社最新的信息來看，那隻厲鬼似乎跑到了大吃貨國大川市，足夠他們去煩惱的了，對此高層的態度是保密，盡量不要讓大吃貨國知道這件隱秘，否則會造成糾紛。”
三島叮囑工美，讓她注意。
工美點點頭，暗暗記下。
此時，器皿中傳來咕嚕聲，幾道氣泡從那張沒有臉的臉龐中冒出。
三島對突如其來的變化措手不及，他認真地查看福爾馬林中的楊天佑的異樣。
原來在那張沒有臉的臉龐上生出了一張嘴，可怕的是，嘴輕微地閉合，似乎在呼吸。
真正讓三島確定楊天佑是在用嘴巴呼吸的依據是一直監控後者生命狀態的醫生大呼奇跡，神態驚喜且癲狂地小跑到隔離窗前，大聲稱讚生命的奇跡。
先是嘴巴的呼吸頻率被檢測到，再是三島見到楊天佑的鼻子包括整張臉的五官逐漸清晰。
三島知道，恐怕楊天佑要“活”過來了。
死人複活，沒有辦法用言語來描述他內心的震撼，三島立即命令工美，將第一手信息及時匯報給源治夜。
一處永遠都走不到頭的老舊樓道裏，一具夢幻的男性屍體身軀上，屍斑已經完全淹沒祂。
楊天佑的臉在緩慢地替代那張由千萬個不同的櫻花國人因記憶被鬼夢讀取後構成的臉。
黑褐色的屍斑完全徹底地入侵了祂的身軀。
在這個沒有時間觀念的鬼域裏，楊天佑已經不清楚度過了多久，直到現在，他身上攜帶的屍斑的詛咒臨近完整地覆蓋鬼夢的源頭。
然而，詭異的是，處於這層鬼域的鬼夢源頭似乎僅是一具軀殼。
由夢構成得軀殼。
恰恰這個軀殼，可以讓他的屍斑完美地駕馭，處於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