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那一棵樹
姚十看著手中失而複得的賬本，心中頗為複雜。
他的確在此前看過了一遍這本賬本，也大概知道這其中的數目不太對，但他也沒放在心上。
雖說把這東西上交，這不過是為了應付檢查，給上頭一個交代。
像獵人中心這種大機構，下屬的倉庫出現什麽不對勁是很正常的，可這跟姚深被殺一事並沒有多大關係，不應該浪費人力去追查。
況且這本賬本能夠在大火燒毀倉庫後留存下來，大概率是別人故意放在那裏迷惑視線的，就是用來吸引調查者走上一條錯誤的調查路線。
姚七估計沒想那麽多，看見別人給的一條杆就往上爬，到頭來肯定是爬到一邊去。
想到這，姚十也是十分無奈，自己權力不夠，還是個內奸，既然上頭的人都要求這麽查了，那就這麽查吧。
……
姚七再一次來到附近被燒毀的民房。
這裏是找到那本賬本的倉庫的後方，這些民房一般來說住的人多是看管倉庫的員工們，或者是一些常年要去狩獵，經常要與獵人中心打交道的獵人才會租用的。
所以這些民房被燒毀後不會出現傷亡是正常的，這些獵人或者看護倉庫的員工，基本都擁有很高的武力值，就算他們當時在屋子裏，也不會出現什麽意外。
放眼望去，一排的牆麵上都是漆黑的，上麵都是被火燒或者濃煙熏過的痕跡。
一些法師協會的人在這裏統計著被燒毀的物件，看見姚十過來也沒太注意。
姚十身上掛著姚家的腰牌，這些法師協會的人也知道事情大概的原委，姚深被殺，姚家派人參與調查也是正常的。
“各位老哥好。”
姚十一過來就跟眾人打了個招呼，“有沒有什麽最新的進展？”
“沒有。”負責統計的人隨口應了一聲。
“住在這裏的人員名單有沒有，能不能給我一份？”
姚十這麽問道，他想著，如果看到名單，就可以知道這些人的一些信息，到時候要是有必要，也可以一個一個過去詢問。
“在這。”負責統計的人拿來了一個本子。
姚十說了聲謝謝，就拿起本子翻了起來。
在一群陌生的名字中，他看見了一個比較眼熟的。
劉力。
姚十對這個名字還頗有印象，也是三年前他在梧桐城，恰逢浩劫出現，他跟著一群人逃了出去。
其中那個開車的小哥就是他。
後來他們一起逃到了天啟城，那小哥拒絕留在法師協會，也拒絕了白家的和昔日幸存者的邀請，自己一個人跑出來當了個獵人。
現在屋子被燒毀了，想來也是無妄之災。
“去看看他吧。”
姚十歎了口氣，不知怎麽的，他忽然對這些人有種懷念感，當年人家也算是對他有一定的救命之恩，房子就這麽莫名其妙被燒毀了，也是挺難受的。
賠償這方麵會有獵人中心來負責，他倒也不擔心，隻是很想見見故人罷了。
“謝謝。”姚十又翻了一遍，把一些名字在心底記下來，就把名單還了回去。
……
餘梁沒有出城，他還一直留在城內。
說闖出去不太可能，城內的兩大勢力獵人中心和法師協會現在都緊盯著城內的局勢，還有這超階法師一直在駐守。
而且現在進出城的通道也已經完全封鎖，不允許閑雜人等進出，想蒙混過關走出去也不太現實。
所以隻能一直躲在城內。
但是他的房子被燒毀了，如果去隻能去一些緊急的安置點，到時候人多眼雜，很容易就會被發現。
到時候再一次陷入獵人中心的盯防中，這種把命交到別人手裏的行為，他是不太願意的。
況且他身上一圈繃帶，就算穿著衣服掩蓋，也很容易出現些許問題。
餘梁此前想到了一個好去處，那就是顏寧的家。
不同於他是租賃的房子，顏寧當初為了更好的照顧顏魚，直接把獵人城的那間小房子給買了下來。
因為買的和租的差距還是挺大的，所以那間房子離火災發生的地方都還很遠，也沒有被火災波及。
於是他動身，前往了那間屋子。
砰。
餘梁低頭想事情，不小心就撞到了某個人。
“不好意思。”餘梁趕忙道歉。
“沒關係。”那人笑著抬頭說道。
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都出現了些許迷惑。
被撞到的人是姚十，他抬頭，看見眼前這個不小心碰到他的人，他似乎感覺有點熟悉。
雖然臉已經大不一樣，但給他的感覺總是很熟悉。
姚十疑惑地問道：“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餘梁震驚了一下，這家夥不是姚家的法師姚十嗎？
當年他還和這家夥起過衝突，當著人家的麵把人家家族的少爺給殺了，現在竟然在這裏又碰到。
估計對方也是因為家族長老身隕被派到這裏來調查的，既然如此，就不能讓對方現在把他認出來。
“好像有點熟悉？”餘梁鎮定心神，直接否認反而容易引起懷疑，他也裝模作樣疑惑著說，“我也感覺好像在哪見過？”
“你叫什麽名字？”姚十問道。
“顏寧。”餘梁直接回答了顏寧的名字，他接下來要躲到顏寧的家裏，不如直接這樣代稱。
“顏寧？”
姚十喃喃念道，不斷搜刮著腦海中關於這個名字的記憶，但卻始終沒有想起來。
餘梁反問道：“那你叫什麽名字，看我有沒有什麽印象。”
姚十愣了一下。顯然還沉浸在剛剛的思緒中，才接著說道：“我叫姚十，你有印象嗎？”
“姚十？”餘梁也輕輕念了下，也擺出一副完全不記得的樣子，“我也沒印象。”
“這樣啊。”姚十又仰頭想了一會，還是沒想起來，“那算了，以後再見吧。”
“嗯。”
兩人互相點頭，轉身離開。
一直走到暗處，餘梁才敢回頭看過去，發現姚十已經徹底走遠後，他才鬆了一口氣。
幸好自己平常會時常給臉上一些偽裝，剛剛才蒙混過關，不然就要被認出來了。
……
餘梁一路堂堂正正地走到了顏寧留在獵人城的房子。
路上也遇見了不少搜查戒嚴的人，不過餘梁倒也不擔心，殺死姚深的人的身份並沒有被發現，再加上能夠殺死一個超階木係法師的人不多，誰都會覺得至少是一個超階法師。
而餘梁身上的能量波動遠遠比不上一個超階法師，其他人懷疑他根本沒有什麽道理。
所以他隻要裝出一副跟自己無關的事情，就一直蒙混過關了。
“到了。”
餘梁鬆了口氣，經過一路的盤查，磕磕絆絆，終於還是來到了這裏。
接下來應該能夠好好的休息一番了。
他在門口附近角落裏的小縫裏翻了翻，果不其然，他摸到了一把備用鑰匙。
這是顏寧之前留下的，是為了防止顏魚出門忘帶鑰匙而藏在這裏的，當初他們帶走顏魚的時候，顏魚沒有來得及告訴他們這裏有把鑰匙，直到顏魚被他們帶到天啟城的時候才想起這把鑰匙的存在。
想起來後，顏魚就把這跟鑰匙存放的地點告訴了他們，但他們兩個一直都沒太放在心上，所以就一直留在了這裏。
而今天，這把鑰匙終於派上了用場。
哢嚓——
鑰匙輕輕扭動，大門打開。
腐朽的氣味撲麵而來，牆麵上的漆都掉了大半，門口發出朽爛的吱呀聲。
餘梁笑了笑，就算他沒有鑰匙，估計這門踹兩腳也踹開了。
他走進房子裏，關上了門，屋子裏再次變得黑暗起來。
餘梁打開了燈。
昏黃的燈光下，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
像這種房子，隻有一個很小很小的窗口，而這個窗口通常是封死的，一般不會開，所以房子裏唯一的光源隻有這個昏黃的小燈。
餘梁找了張椅子，靠在上麵休息了起來。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讓他有點疲累。
先是跟獵人協會那群人打了一次，結果飛到半路又被姚深發現，最後逼不得已隻好把姚深殺了。
雖然是成功逃了出來，但是一連串身體的損耗，以及能量的透支，早就讓他的身體疲憊不堪。
隻不過由於昨天晚上，他一直專注於處理身上的傷口，以及一路的血漬，根本沒有感覺到有什麽累的。
但沒想到，一開始休息下來，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從身體的各處蔓延而來。
餘梁再也沒忍住，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恍惚間，他進入了夢境。
無邊無際的大草原，隻有一棵大樹屹立於上，隨著清風拂過，繁茂的枝葉上響起沙沙的聲音。
餘梁就站在大樹的不遠處。
“是夢嗎？”
餘梁已經很久沒有做夢了，總的來算的話，這三年裏，他做的夢屈指可數。
而且，如果這是夢的話，那自己竟然能感受到。
不可思議。
那棵樹好像還在召喚他，那些擺動的枝葉好像在向他招手。
餘梁站了許久，確認沒什麽危險後，才走了過去。
樹在風中搖曳。
餘梁終於來到了樹的麵前，望著上麵輕輕晃動的枝葉，似乎有點眼熟。
這棵樹，怎麽跟他體內那顆紅色的小樹幾乎一模一樣。
他毫不懷疑，如果那顆紅色小樹長大後，就是現在這棵樹的模樣。
怎麽會這樣。
餘梁心中充滿了疑惑，難不成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他最近也一直在擔心體內紅色小樹的事情。
果然是想的太多，導致夜有所夢了。
餘梁安靜地看了許久，然後輕輕地摸了上去。
很奇怪的，他似乎感覺自己和這棵樹融為了一體，他就是這棵樹，這棵樹就是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餘梁發現草原上的自己忽然不見了。
他變成了那棵樹，屹立在草原上。
那些枝葉他能感覺到，那就是他的四肢，隻要他心意一動，樹木上的一切東西都可以任他擺弄。
這是怎麽回事？
餘梁想不通，也不想去想，因為他覺得這還挺舒服的，感覺又要睡著了。
睡吧，睡吧，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影響著他的意識，讓他徹底的沉睡下去。
如果睡了，就能跟這棵樹完全貼合在一起，到時候他就是這棵樹，這棵樹就是他。
但忽然間，有什麽東西刺激了他一下。
餘梁陡然間清醒了過來。
他感受到自己的底部，忽然有什麽東西竄了上來。
他低頭一看，嚇了一大跳，無邊的血海已經遍布了整片草原。
原本蔚藍的天空變成了黑色，又在一瞬間，從黑色變成了血紅色。
幾乎是呼吸之間，天空、大地全變成了血色，彌漫在血腥的氣味中。
如果有眼睛的話，餘梁一定會瞪得很大，因為這個景象，他見過無數次。
血色的樹，血色的空間，這不正是他精神世界裏裏的樹和空間嗎？
不對不對？
餘梁被這樣的景象刺激到了，他猛地一瞬間，就從樹上剝離了下來，他再一次站在了樹的前麵。
“這是怎麽回事？”
餘梁站在紅色的小樹前方，剛剛他差點就感覺自己要跟那棵樹同化了，結果這些充滿血腥的氣息把自己給驚醒了。
他現在完全弄不懂了。
望了很久很久，餘梁再一次伸出手去觸摸這棵樹，但是什麽也沒有發生。
這應當是一個夢，所以不會像平常一樣，有無邊的能量湧入自己的身體。
像剛才那種和樹融為一體的感覺也沒有了。
咚咚咚！
好像有什麽聲音響起。
餘梁恍惚間，似乎聽到了敲門聲。
這個敲門聲把他從夢境中拉了回來，血色的小樹、血色的天空統統不見了。
眼前是無比真實的世界。
那個破破爛爛的門口正在不停地搖晃著，如果再不開就要被敲爛了。
“是誰啊。”餘梁從凳子上站起來，大聲問道。
“來搜查的，開門，讓我們進來檢查一番。”門外的人喊道。
“來了來了。”
餘梁四處掃視了一邊，確認四周沒有什麽會泄露身份的信息後，走過去打開了門。
兩個身穿法師協會製服的人正站在門口，一臉不耐煩地看著他。
“你叫什麽名字，趕緊說，不要浪費我們的時間。”
餘梁回答道：“我叫顏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