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回來了
黑暗，永恒且深邃的黑暗。
餘梁看不見自己，也看不見任何東西，他目光所見，皆是黑暗。
“我這是在哪？”
餘梁喃喃自語，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腦海裏最後的記憶是——
洛古想要將他投入祭壇，想要“吃”掉他，他嚐試反抗，卻還是抵不過洛古的空間係魔法。
在那個神秘的空間裏，洛古近乎無所不能。
“我已經被吃掉了嗎？”
餘梁往四周張望，可周圍漆黑一片，他看了眼自己的身體，驚訝地發現身體還在，而且還是完整的、正常的，一切如同當初身體未曾曼鋼化之前。
不僅如此，他的身體無時無刻都充滿著力量，甚至比殺死姚深時的狀態還要強大。
“我恢複了？我沒有被洛古吃掉？”
餘梁欣喜地在黑暗中揮拳，他一直擔心的問題終於解決了，他沒有變成哨兵，他也沒有被奪舍。
可漸漸的，他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裏一片黑暗，什麽都沒有，就連自己的身體仿佛都永遠不會疲倦。
好像，一切都是假的。
“不對勁，我這是在哪？”
餘梁終於反應過來了，他這種狀態，很有可能是被洛古吃掉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仿佛有一道模糊光出現在世界盡頭，從遠方直射而來，似乎在冥冥中指引著他的道路。
“那就是終點嗎？”
餘梁喃喃道，開始奔跑，無盡的奔跑。
就像是從世界的一端跑到另一端。
身體的強化讓他永遠不知疲倦，然而他很害怕，害怕跑不到終點，永恒地沉淪在這股黑暗之中。
不知道跑了多久，餘梁覺得像是奔跑了一個世紀，光芒無盡延伸，仿佛永遠都跑不到盡頭。
“不，我不要。”
餘梁怒吼，他不敢放棄。
他要逆著光衝出去，終於，他到達了盡頭。
盡頭是一扇窗，光芒從那一扇窗透進來、
餘梁小心翼翼地走上去，從窗外看過去，看見的一切都讓他驚訝。
外界，同樣是一個微微顯藍色的空間，仿佛點點蔚藍星光，照亮了周遭。
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一個漆黑的幹癟人形被無形的鎖鏈綁住四肢，低垂著頭顱，仿若四肢無骨。
身形很熟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就算這具身體全部變成了曼鋼，看不清無關，但他依舊認了出來，因為這具身軀陪伴了自己二十一年的歲月。
“那是……我。”
餘梁禁不住伸手觸摸，可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操縱這個身軀。
他被困在了茫茫的黑暗空間裏，隻能透過這狹小的窗戶觀察外界。
餘梁把目光放得更遠，才驚訝地發現，這些藍光來源於地上的液體，這些液體是濃稠的，在他的本身下緩緩流動。
“那是能量液？”
盡管感受不到外界能量的波動，但餘梁依舊認出了這些液體，都是無比精純的能量液。
而這些能量液在向著不同方向流動，一邊流入他的身軀，他似乎注意到，自己身上曼鋼化的皮膚正在慢慢退卻。
而另一邊，這些無比精純的能量液，流向的，是另一邊那被掛起來的骨架。
骨架吸收能量液，不知道是不是餘梁的錯覺，那些森森白骨似乎變得越來越柔和，若隱若現間變得虛幻。
在更遠的地方，站著一個漆黑的哨兵。
“哨兵統領？”
餘梁認出來了，他記得那隻哨兵統領的模樣，曾經在三年前於梧桐城地下奪走聖核的那一隻哨兵統領。
在更遠處，數不清的哨兵在歡呼跪拜。
“我這是在……那具屍體所在的空間？”
餘梁想起來了，他曾經見過這一幕，無數的哨兵遊蕩，哨兵統領之前是一具骸骨，那具骸骨，就是洛古口中的“神”。
而現在，他也陷入了這邊空間裏。
或者說是另一個空間，因為他和骸骨所在的空間，裏麵的藍色能量液仿佛是被某種無形的牆壁隔開了，隔在了他們和那個哨兵統領之間，宛如天塹，無法逾越。
“我現在，是個什麽情況。”
餘梁冷靜下來，思索著現在的處境。
“我現在應該是意識和身體分開了，我的意識無法掌握我的身體，換而言之，這種情況很有可能是為了將來洛古奪取我的身體做準備。”
“而那具骸骨，很有可能將來要植入我的身體裏，雖然不知道是用什麽方式，但到了最後，應該是可以做到的。”
“他應該是用來增加我的身體強度的，用我的身體來當殼，用骸骨當架子，最後，洛古再將他的意識注入，成為容器的唯一主人。”
“但為什麽我的意識還在？”
餘梁開始有點摸不著頭腦了，按理來說，洛古應該徹底抹去他的意識。
而就在此時，外界忽然傳來聲響。
一個黑色的圓圈在哨兵統領間劃出，夜影從裏麵走了出來。
熟悉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融合的怎麽樣了。”
夜影隔著透明的空氣牆壁，遠遠地眺望。
哨兵統領用著沉悶的聲音問道：“應該快了吧，吾王就快複活了。”
“融合的不錯。”
夜影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的目光看向低垂著頭顱的餘梁身體，頗有些憐憫地歎道：
“太可悲了，想當年你不還是如此意氣風發，還說一定要把我殺死，結果現在成了這副模樣，真是可悲。”
餘梁聽到這兩人的對話，覺著有點不太對勁。
按著哨兵統領所說，這具身體是為了哨兵之王，也就是黑神降臨用的。
可按照洛古所說，這具身體應該是留個他的。
餘梁想了想，覺得這裏麵有點不太對勁。
這裏麵，應該是洛古對哨兵統領撒謊了。
接著，外界的夜影又開口了。
“統領，到時候還望您貢獻上自己的一切。”
哨兵統領看也不看這個諂媚的夜影一眼，冷冷地說道：“我們，跟你們卑劣的人類不一樣，我們的每一個人，都可以為吾族之王獻上一切。”
“這樣便好，等到融合即將完成的時候，我會再次降臨的，會幫助你族之王複活的。”
夜影微微一笑，後退一步，走入了那漆黑的黑色圓圈中，再度消失不見。
留下的，還是那數不清的哨兵，和略顯孤寂的哨兵統領，以及藍色湖泊中，那漸漸虛化的骸骨，以及一具無力反抗的黑色人形。
夜影出現在聖界之中，對著無形的黑暗跪伏在地，低頭說道：“偉大的聖裁，所有的聖核都全部化為了液體，估計再過不久，軀體的塑造就可以完成了。”
“好。”
黑暗中傳來淡淡的聲音。
……
……
又是漫長的等待，餘梁一個人呆在這黑暗的空間裏。
他已經徹底失去了時間的概念，他並不知道過了多久。
唯一能讓他有五感的是，是時不時能看見水位降低的藍色湖泊，或者是自己身體開始退掉曼鋼恢複正常，又或者是逐漸變得無比虛幻的骨架。
終於，在骨架徹底看不見的時候，餘梁的身體也徹底消去了所有的黑色，變回了正常人類的身體。
那具仿若無骨的身軀似乎終於有了骨架的支撐。
而此時黑色的圓圈再一次出現了。
夜影從裏麵走了出來，對著站立的哨兵統領說道：“骨架已經全部融入了那具打造好的身體裏，接下來請諸位準備吧。”
哨兵統領高舉手中刀劍，轉身望著跪伏在地的許多哨兵，吼道：
“為吾族的王獻出生命吧。”
哨兵們沒有說話，但是被困住的餘梁很明顯地感受到了這些黑色怪物的情緒。
那就是無比的虔誠，對，就是虔誠。
仿佛是在朝聖，仿佛是得到了無上的榮耀。
那些哨兵們紛紛叩首，拿起手中的曼鋼刀，刺入了自己身上種子的位置。
汨汨的血從他們身上留下來，聚集在一塊，然後緩緩流下。
那道無形的空氣牆壁不知怎麽地，仿佛是失去了作用，任由那些血液流入，將所有的藍色能量液染紅。
“還有您的。”
夜影微笑地看這位哨兵統領。
哨兵統領默默地看著所有倒下死去的黑色哨兵，也拿起自己的長刀，刺入了自己的心髒。
巨大的身姿倒下，跟其他哨兵一樣的血流了出來。
餘梁隻是默然無語，這群哨兵的腦子也太簡單了，這不很明顯是個騙局嘛，等這幫哨兵傻傻的殺身成仁了，到時候還不是隨黑潮會這幫人的擺布。
所有的血液都流進了藍色能量液中，所有的液體都成了紅色，在漸漸流入餘梁的身體。
幹癟的身軀開始漸漸飽滿，隨著所有混合液體的消失，一具完完整整的人之身體終於出現了。
黑暗的空間再度響起了淡淡的聲音。
“以哨兵之血為血，以神之遺骸為骨，以由人變成的哨兵為軀殼，以最濃鬱能量液滋潤，現在，就差最後一種東西了！”
夜影單膝跪下，恭敬說道：“恭請偉大的聖裁降臨於此，奪走這具完整的軀殼。”
“不，你錯了夜影。”
那個淡淡的聲音仿佛在笑，“你知道你錯在哪裏了嗎？”
夜影疑惑地抬起頭，問道：“屬下不知，請偉大的聖裁告知。”
“嗬嗬。”無形空間中有人在輕笑，“我問你，你的力量是怎麽來的。”
夜影遲疑了一下：“屬下的力量乃是偉大的聖裁所賜予，從而得到了神奇的空間係魔法。”
“那我再問你，為什麽那麽多人裏麵，我唯獨賜予了你空間係魔法，而對於其他人，我不過是增強了他們的能力罷了。”
“屬下不知。”夜影有些緊張了。
“哈哈哈哈，你是裝的還是認真的。”無形的聲音笑意越發濃鬱，然而，這笑聲下的夜影卻是在瑟瑟發抖。
夜影其實在心底已經猜測到了一點。
為什麽他能夠獲得空間係的能量，為什麽他能夠從頭到尾參與此事，而其他的影衛們頂多知道個一鱗半爪，絕不是像他一樣，甚至親自來提醒哨兵統領死去。
偉大的聖裁絕對要利用他在做什麽。
想到這，夜影瑟瑟發抖地說道：“對不起，偉大的聖裁，我真的不知道。”
“那就讓我——”
那聲音說道一半卻忽然停住了，因為在這一刻，夜影終於忍受不住了，他想活下去。
於是，黑色的圓圈從他腳下升起，他瞬間消失了。
“連你的力量都是我賜予的，你怎麽可能跑掉呢？”
那個聲音中帶著嘲諷，帶著不屑。
緊接著，那個無形的空氣牆中滲出了一隻透明之手，伸進了那個黑色的圓圈中，從裏麵拽出了那個想要慌張逃竄的夜影。
“還能這樣？”
餘梁看呆了，他從沒想到回事這樣的發展，但看這樣子，無論事情要怎麽發展，夜影這混蛋都要死了。
他有些開心又有些遺憾。
開心的是，這個毀滅他家鄉的人終於要被毀滅了。
遺憾的是，這個人不是他親手所殺。
然而，就在餘梁擁有複雜心情的同時，夜影已經被無形的大手死死攥住。
“不……不，偉大的聖裁，不要殺我。”夜影驚恐地求饒，但事已至此，他已經無法逃脫。
“不要怕，我不會殺死你的。”
那聲音笑笑，“你會得到那具身體，然後成為無所不能的神。”
“什麽……什麽。”夜影當然不信這種鬼話，在這最後時刻，他再也顧不上什麽尊敬了，而是憤怒的喊道，“你是不是想先讓我去嚐試一遍，到最後確認安全後，你再過來摘桃子！”
“還算聰明。”那聲音笑了，“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你什麽都做不到。”
“畜……生。”夜影發出了最後的叫罵，但也無濟於事。
仿佛在一瞬間，夜影的整個意識被那隻無形的大手扯了出來，然後那隻大手像是握著什麽東西，但卻看也看不見。
接著，夜影的身體墜落在地麵上，跟那些死去的哨兵們一起無力倒下。
然後，無形的大手伸向了餘梁的身體。
嗡——
仿佛有一道來自靈魂的震顫，在這一瞬間，那具無人控製的身體緩緩睜開了眼鏡。
與此同時，有一道聲音，在餘梁意識存放的空間中響起。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