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誰放過誰

  第68章 誰放過誰

  手術室外。


  傅准跟普通病人家屬一樣,坐在排椅上等候。


  唐晨被他安排去調查醫院和手術醫生了。


  裴洲坐在他身邊,忍不住看他:「你,沒事了?」


  傅準點頭。


  裴洲滿臉訝異,眼神也複雜起來:「你這……你剛才是要發病的,我沒看錯吧。」


  傅准:「嗯。」


  裴洲:「那怎麼又好了?以前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你還記得前些年有一次,你發病的時候,我們嘗試打斷,就是立刻給你注射麻醉類藥物,可根本沒用,劑量已經加到人體承受的極限,對你都毫無用處。」


  傅准:「嗯。」


  裴洲實在是有些不能理解,「所以你這次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就停下了?」


  傅准抬眸看了眼手術室的方向,面色淡淡的:「有葯了。」


  「啊?」


  「她。」傅准說,「她說能治好我的腿,不是假的,她是真的能治標,又能治本。」


  裴洲:「……」


  裴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他又看向傅准:「你今天來的時候,就你跑樓梯上來的時候,腿應該很疼吧。我記得以前你發病過後,腿會持續疼好些天都沒法緩解,疼得整夜整夜睡不了覺,所以你來的時候,腿應該也很疼才對,你居然能忍著疼爬樓梯。」


  傅准沒說話。


  裴洲又說:「所以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你腿也不疼了,發病也停止了。」


  傅准唇角微微一彎,眼底一片柔和:「她親我了。」


  「啊?」裴洲發愣。


  傅准轉頭看他,手指在嘴唇上摩挲了一下,「她,親我了。」


  裴洲:「……」


  「靠!」


  裴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能別這幅表情嗎?我他媽以為你被什麼東西附身了!笑得這麼騷,還是你嗎。」


  但裴洲也不得不認真思考傅准說的話。


  難道,沈西園真的能治好他的病?


  「如果她真能治好你,那……為什麼之前發病的時候,你不讓她過來?」裴洲問。


  傅准目光微微一凝,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片刻之後,他看著裴洲說:「因為,我怕失去她。」


  裴洲一愣:「怎麼會?你最怕的不就是你的病?可她能治好你啊。」


  傅准沒說話,如果一切都這麼簡單,就好了。


  就在這時,唐晨快步從走廊那頭過來,他表情嚴肅地說:「傅總,今天這台手術的主刀醫生龐醫生,跟沈總私下裡有大額資金往來!另外,這家醫院是南大醫學院的合作醫院,通常來說,重大的手術都會在新樓那邊做,那邊的手術室是新建成的,儀器更先進,手術室的級別也更高。並且那邊的手術室,都配有先進的錄像儀器,會將手術過程拍攝下來,供醫學生觀摩參考。但是今天這場手術,是在這邊老樓進行的,龐主任說病人身份特殊,不希望手術過程被拍攝下來。」


  裴洲:「這也是有可能的。」


  傅准看著唐晨,「還有呢?」


  唐晨說:「手術室的人數也不對。這台手術上報的參加手術的人,太少了!我在調查過程中發現,有臨時請假的醫生,也在手術名單中!」


  傅准頓時臉色鐵青。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樓層電梯門打開,一個穿著病號服的青年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一臉焦急:「手術室在哪兒?手術開始了嗎?」


  裴洲看著來人,微微皺眉。


  唐晨盯著青年看了一眼,低聲說:「是沈旭鵬。」


  裴洲立刻看過來:「沈旭鵬?跟園園什麼關係?」


  唐晨:「是沈小姐的堂哥。」


  沈旭鵬猛地看過來,眼神焦急,帶著殷切:「你們認識園園?園園人呢?是不是已經進手術室了?她人呢!不能做手術!千萬不能!」


  「為什麼?」裴洲問。


  傅准已經顧不得聽沈旭鵬解釋什麼,他快步走向手術室。


  裴洲一愣,也趕忙跟上去:「別急,不一定就有問題。」


  沈旭鵬也連忙追過來,可他剛蘇醒沒多久,身體協調能力不行,他一路跌跌撞撞跑上來的,這會兒走一步腳就一軟,若不是唐晨飛快伸手攙扶住他,他就又要摔個狗啃泥了。


  「一定會出問題,千萬不能讓園園去做手術!二叔瘋了,他會害了園園的!」沈旭鵬焦急地說。


  傅準的臉色越發難看。


  「到底怎麼回事?」


  裴洲問,他話音剛落。


  「砰!」


  一聲巨響,腳下猛然一震,繼而彷彿整座大樓都震顫了一下!

  「地震了!」


  有人高聲喊道。


  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傅准緊抿著唇,腳下一刻不停。


  就在他走到手術室門口時,手術室的門,打開了!


  「鬼啊!」


  剛才推沈西園進去的那個助理醫生和護士,瘋了一樣從手術室里衝出來,緊接著,又一個穿著手術服的醫生也從手術室內衝出來。


  唐晨的目光從三人臉上掠過,並未阻攔,只是低聲說:「張家棟,龐主任帶的實習醫生;曹瑩,護士;秦平,麻醉醫生。」


  他不需要多說,傅准已然明白過來。


  現在不必浪費時間在這些人身上,得分輕重緩急。


  傅准快步進了手術室。


  剛一進去,就撞上正往外走的沈西園。


  兩人裝了個滿懷。


  「園寶!」


  傅准立刻抓住她雙肩,仔細看她身上:「有沒有受傷?」


  沈西園連忙搖頭:「沒有,我說了他們傷不了我的,我就想看看沈厚崇費這麼大心思到底是想做什麼。」


  「真沒受傷?」


  他還是不放心,仔細查看。


  「你背上怎麼了?」


  傅准臉色很難看,伸手輕輕拉扯了一下她手術服的後頸處,清楚地看到她肩胛骨上有貼著醫用膠帶,那裡肯定是個傷口。


  「背上怎麼了?」傅准沉聲問。


  沈西園拽了一下衣服,「沒事,拐了點寶貝。」


  「什麼?」


  「他們往我身體里放的東西,其實是一件寶貝。這東西還挺稀罕的,等我回頭煉製成一件法寶給你戴上,你身上的紫氣就能自動被轉移走,不需要再往你的腿部堆積啦!」


  沈西園笑眯眯地說,「也就是說,你以後都不會再腿疼了!開不開心?」


  傅准:「……」


  他看著她,一言不發。


  忽然,他伸手抱住了她!


  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溫柔地親吻她的發頂。


  沈西園略微臉紅,但很快就想到,她還在生他的氣,並沒有原諒他!

  像他這種不坦白的老男人,不配談戀愛。


  沈西園立刻推開他:「我還有事。」


  傅准也沒強求,緊緊攥住她的手:「另外一個手術室門口,我已經讓人守著了,裡面的人,一個都跑不掉!還有這邊給你做手術的,也一個都別想跑。」


  沈西園挑了挑眉,「你怎麼想到要堵他們的?」


  傅准沒解釋,只說:「我跟你一起過去。我也想聽聽沈總的故事。」


  沈西園眼神驟然變冷。


  「他,只怕現在不太方便開口說話。」沈西園道。


  「嗨小園園。」裴洲打了聲招呼,臉上還帶著舊傷。


  沈西園嗯了一聲,又看向了裴洲身邊的人。


  「小西……」沈旭鵬的聲音微微顫抖。


  沈西園盯著他看了一下:「你什麼時候醒的?」


  沈旭鵬苦笑,眼神中充斥著愧疚、悔恨、痛苦……


  「小西,對不起……」沈旭鵬說,「小西,我……」


  「晚點再說,我先去找人。」沈西園沒多說什麼。


  她能理解沈旭鵬此刻的心情,但是吧,她不是原主,對沈旭鵬的這種悔恨心理,她也不知道要怎麼應對,她一向不擅長這些的。


  沈西園快步走向沈厚崇的手術室。


  傅准自始至終沒有鬆開她的手,任憑她使勁兒甩,他也死活不鬆開。


  沈西園瞪了他一眼:「鬆開。」


  傅准:「我腿疼,握著你,才不疼。」


  沈西園:「……」


  當她傻的嗎?

  他這會兒身上的紫氣只有一丁點兒而已,怎麼可能會疼。


  但她也顧不得跟他爭辯,萬一她去晚一點,沈厚崇死了可就麻煩了,她還沒問清楚媽媽松茹的死因呢!

  雖然她能猜到,應該是跟這個符文有關,但她還是覺得奇怪。


  比如沈厚崇已經騙得她「心甘情願」了,為什麼沒有使用掠奪符文,而是用了共享?這絕對不是對她這個女兒的憐憫,一定另有原因。


  而這個原因,很有可能跟媽媽松茹的死因有關,她必須弄清楚。


  「沒有人從裡面出來吧。」傅准問手術室外守著的人。


  「沒有。」守著的人立刻回答,「但是剛才,裡面發生了疑似爆詐的聲音,有人在慘叫,我們沒有進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傅總,您要進去嗎?」


  傅准看向沈西園。


  沈西園已經朝著門口走去。


  守著的人不知道是該攔還是該放。


  傅准立刻揚了揚下巴,守著的人快步上前去開門。


  沈西園和傅准一前一後進入這間手術室。


  手術室內,空無一人!

  無影燈倒是開著,然而除此之外,並無任何即將做手術的跡象。


  不過……


  一進來,就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再仔細看,會看到手術台上,還有周圍的儀器、牆壁上,彷彿被濺上了一些爛肉……


  沈西園掃了一圈手術室內的情況,就閉上了眼睛。


  這裡,有一絲古怪的氣息。


  剛才在這兒,肯定有一個實力非同一般的邪佞,對方實力非常強大,所以在刻意隱藏氣息的時候,她並不能發現。


  而在沈厚崇啟動符文,觸及到了她體內那團狂躁且無處發泄的紫氣時,符文直接被爆,按照她的推算,沈厚崇就算沒有被當場炸死,也會被炸得血肉模糊。


  現在這裡殘留的那些血肉碎末已經說明了問題,但沈厚崇卻不見了。


  傅准安排守在外面的人並沒有看到有人進出。


  顯然,沈厚崇是被人從這裡憑空帶走的。


  能做到這一點,對方的實力自然不弱。


  沈西園眯起眼睛,這人,恐怕就是沈厚崇背後的靠山了吧!

  所謂的玉珠,還有這個符文,恐怕都是對方的東西,沈厚崇不知道怎麼得到了這份機緣,如今被用在這種地方。


  「人消失了。」傅准說,「誰能做到,憑空帶走人?」


  沈西園搖頭:「我也不太清楚,等我回頭問問特事局的局長。」


  傅準點頭,他又掃了一眼屋內的情形,聲音略微低沉:「園寶,剛才你……是不是很危險?」


  「沒有啊。」沈西園說,「沈厚崇騙我來捐肝,是想要在我身上刻畫一個符文,通過那個符文他就可以共享我的生命和氣運,共享我的一切功德。但顯然,他選錯人了。這種符文針對普通人有用,針對實力比自己低的也有用,但用起來已經非常困難。可他卻選擇了在我身上使用。呵呵。」


  她沒多說,傅准也理解了,只是還免不了擔心。


  「那現在,他那邊還能啟動符文嗎?」傅准又問,「你說這裡還有一個實力更強的人,對方能憑空把沈厚崇帶走……」


  傅准忍不住又看了沈西園一眼。


  沈西園當然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她看向他:「你想試試被瞬移帶走嗎?」


  傅准愣了一下。


  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沈西園反過來握住他的手,沖他眨了一下眼睛。


  傅准只覺得自己眼前一花,頭也暈了一下。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


  傅准握緊了沈西園的手,臉色莫名:「這就是你的,瞬移?沈厚崇在這兒?」


  看著這狹小的隔間,還有蹲坑。


  沈西園一張臉紅的滴血。


  「不是!我就是隨便移動一下,帶你體驗一下!沒有選擇目的地!」沈西園咬唇,忍不住瞪他,「是你太重了!」


  「我重?」傅准挑眉。


  沈西園點頭:「你身負紫氣,靈魂要比普通人重得多,要提起你比提起沈厚崇難得多好不好。」


  傅準點點頭:「原來如此。那你以前,有沒有移動到這種地方過?」


  「當然沒有!」沈西園氣得不輕,「我又沒什麼特殊癖好,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


  傅准:「那跟我來,是第一次?」


  「對啊……」


  「也沒跟別人來過?」傅准笑。


  沈西園:「當然沒有!」


  「砰砰砰。」


  衛生間的隔間忽然被敲響。


  一個鬱悶的聲音傳來。


  「哎哥們兒,真不至於,醫院外面那些小旅館,一小時就30塊。你要連30塊都不肯出,去找個空病房也行啊,再不濟,醫院小花園中間有片風景竹,那兒也挺合適的。幹啥非得在這種地兒?你們不嫌臭,我特么還被你們搞得拉不出來呢。」


  沈西園一張臉漲紅。


  她狠狠地踩了傅準的腳,緊接著立刻推開衛生間門往外跑。


  然而她才剛跑出來,一個男人正好進來,看到她的時候,男人愣了一下,隨即尷尬一笑,「對不起跑錯了跑錯了。」


  男人趕緊退出去,柺向了隔壁衛生間。


  緊接著……


  「啊——流氓——有人進女廁所耍流氓!」


  「我沒有……哎哎大姐,我沒有啊,我看錯了……」


  傅准也已經飛快地走出來,拽著沈西園的手快步出去。


  跑到隔壁的那位男士,正悲催地跟保安解釋:「我剛才進的這邊,可裡面有個女的!我以為我跑錯了趕緊出來又進了隔壁,可隔壁還是女的!我真不是故意的,不信你們看監控啊!」


  「你騙鬼呢?看監控?衛生間怎麼可能有監控!」


  「這……我……我真是冤枉啊!」


  男人慾哭無淚。


  幾位女士要求報警,保安也來了,正拽著這位男士不給他走。


  「你說裡面有女的,可我老公剛才進去看了,根本沒有女的!你騙人!你說謊!」


  「我真沒有!」男人渾身是嘴都解釋不清。


  沈西園被傅准拽著出來,經過這邊的時候,她輕咳一聲,高聲說了句:「走廊上有監控,看他一開始是去哪兒的就知道了。」


  「對對!」男人頓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趕緊說,「看走廊監控!我一開始真是往那邊去的!謝謝啊大妹子……哎……」


  「就是她!」


  男人瞪大眼睛,「剛才說話那妹子呢,就是她!我剛才在男廁所里看到的就是她!人呢,人呢?」


  被氣糊塗了,竟然直接從男衛生間推門出來,還被人給看到,引發烏龍事件的沈西園,覺得自己非常丟人,在給倒霉男士解釋了一句之後,就拖著傅准,再度瞬移回手術室。


  重回手術室,沈西園惱怒地瞪了傅准一眼。


  這……純粹是遷怒。


  傅准黑著臉,看向沈西園:「剛才怎麼直接就衝出來了?萬一有人……以後不準胡亂瞬移!」


  那是男洗手間,除了有隔間外,還有一排讓人站著解決的小便池!

  萬一她衝出來的時候,正巧有人在……


  想到這兒,傅準的臉色就更黑了。


  剛才的翻車,完全是某位聖天師的黑歷史。


  這人偏還要提!


  聖天師惱羞成怒了!


  正要發火呢,外面唐晨的聲音響起:「傅總,沈小姐,我能進來嗎?」


  沈西園咬唇。


  傅准輕咳一聲,伸手攥住她的手,「進來。」


  唐晨快步進來,看了一眼二人,說道:「剛才醫院官微發布消息,說沈厚崇的肝臟移植手術出了點問題,說沈厚崇已經轉院國外。沈氏的官微也轉發了這條消息。現在網路上已經炸開鍋,都在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問沈厚崇有沒有生命危險,以及手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傅准微微皺眉,看向沈西園。


  沈西園眯起眼睛,「不用管,他會再來找我的。」


  唐晨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剛剛調查了信息,沈厚崇的私人飛機緊急申請了一條航線,最快今天下午就能批下來……」


  傅准問:「要不要去找人?」


  沈西園搖頭:「能被找到的,肯定不是真正的沈厚崇。」


  她看向傅准說,「被你的紫氣傷到,沈厚崇現在就算沒死,也傷得極重,你的紫氣對他的魂體傷害巨大,他現在不可能保持清醒。」


  沈西園拿出手機,打畢友蘭的電話。


  電話很快打通,沈西園立刻問道:「手術怎麼中止了?」


  畢友蘭的聲音非常難聽,但還壓著情緒,沒對沈西園發脾氣:「你爸爸那邊出了點問題,醫生說暫時不適合手術,手術需要改期。小姐,不好意思啊,你爸爸這邊的情況太突然了,沒來得及跟你說一聲,你那邊,手術也還沒進行吧?我剛打電話問龐醫生,龐醫生說,手術還沒進行呢,那剛好,不然就要白白浪費你捐出來的肝臟了。」


  沈西園微微一笑:「畢總助,那我父親到底怎麼樣了?他現在哪兒,我能去看看他嗎,我很擔心。之前不是一切檢查都沒問題嗎?這都要手術了,怎麼忽然出現問題?」


  畢友蘭連忙說:「你不用過來,你父親已經轉院去國外了,之前的檢查……漏了一些東西,現在醫生說好像有些地方不妥,怕就算是做了肝移植手術,移植過來的肝臟也沒有辦法成活,所以暫時先不做手術,先去把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再說手術的事。」


  沈西園哦了一聲:「真不用我去看他?」


  「不用不用。」畢友蘭說,「沈總現在的情況也不適合見人,您就不用再辛苦過來了。」


  沈西園掛斷電話,若有所思。


  傅准說:「沒有辦法追蹤嗎?」


  沈西園搖頭:「不著急,我等他來找我。」


  傅准:「留下後患,怕是……」


  沈西園笑,剛想解釋,忽然又瞪了傅准一眼:「我的事情,要你管啊。」


  傅準的臉色頓時沉下來。


  唐晨站在一邊,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吭,假裝自己不存在。


  沈西園抬腳出門,走廊上,龐主任已經被唐晨帶來的人控制住了。


  看到沈西園,龐主任頓時渾身一抖,頭都不敢抬。


  沈西園走到他跟前,上下掃了龐主任一眼:「這會兒知道怕了?」


  龐主任腿軟得差點兒站不住:「我……我……我也是聽命行事……」


  沈西園舌尖輕輕掃過發乾的唇,她沖龐主任微笑:「好一句聽命行事。」


  「我我……真的不管我的事啊。」


  龐主任實在是扛不住沈西園的眼神,一個大男人直接痛哭流涕,「沈厚崇給我一大筆錢,還給我女兒辦了出國留學,我也是沒有辦法啊。我要是不照做的話,沈厚崇就說要讓我身敗名裂!讓我全家都走投無路!對不起沈小姐,我真的沒辦法。」


  沈西園不緊不慢地說:「沈厚崇跟你是怎麼說的。」


  龐主任遲疑了一下。


  沈西園眼神極冷,她微笑伸手,一團紫色火焰在她手上燃燒,那紫色火焰,只有紫焰,沒有煙,一看就不是人間之火,更讓人莫名得恐懼。


  她淡淡地說:「你,龐剛,幼年喪母,6歲那年犯過水,差點兒淹死……不是你調皮下河游泳,是有人想淹死你。那個人,是你繼母。不過你已經不恨她了,因為你報過仇了,你讓他兒子失去娶豪門千金繼承豪門的機會,還讓她兒子跳樓自殺,摔在她面前……」


  龐主任一愣。


  這事兒……他從未跟人提起過。


  他自小沒了母親,後來父親另娶,他有了繼母,6歲那年,繼母懷孕。有一天,挺著大肚子的繼母帶他到河邊去,說是摘蓮蓬,可到了河邊,繼母卻一把將他推入河中……


  他聽到繼母在岸上大叫,說快來人救人,說龐剛掉水裡了。


  可是當時村上農忙,沒人在村內。


  龐剛至今記得那個時候,在水下,被水侵入口鼻之後的那種痛苦感。肺里也嗆了水,可他整個人都在水中,他連咳都咳不出來,無法呼吸……


  後來終於被人救上岸的時候,他已經沒了意識。


  聽說是有人提著他的腳,把他倒掛著吊在背上背著來回跑,讓他把肚子里的水給吐出來……這才救了他!

  其實後來學醫之後,龐剛很清楚地知道,對溺水之人的搶救,應該是心肺復甦和人工呼吸,而不是農村各種讓溺水之人吐水的土方法。


  但他又確實是被那種錯誤的土方法給救活的。


  他醒過來之後,都沒力氣說話,繼母已經抱著他開始哭。


  繼母對救他的村民哭訴,說是龐剛不好好吃飯,把她給他做的雞蛋潑在地上,她生氣說了他幾句,龐剛這孩子就記恨上了,非說要她給他摘蓮蓬,一來到河邊,龐剛就忽然發狠地推她。


  結果龐剛到底年紀小,她滑了一下,到底還是站住了,龐剛自己卻落了水,她挺著個大肚子,不敢下水施救,只能喊人。


  村裡人都開始罵龐剛,說他是個歹毒的小崽子,龐剛的酒鬼兼賭鬼父親,也把龐剛狠狠揍了一頓,差點兒沒把他打死……


  這罪名,龐剛背了很多年,也忍了很多年,直到前年,繼母生的弟弟名校畢業,談了個公司老闆的千金做女朋友,兩人好事將近……


  他「無意中」把這位弟弟的體檢報告擺在辦公桌上,碰巧被前來諮詢母親病情的准弟妹看到,這份報告中,弟弟的HIV檢測呈陽性……


  准弟妹又氣又怕,立刻也做了檢查,准弟妹的哥哥也知曉了此事,直接帶人堵了弟弟,打斷了弟弟的幾根肋骨。


  婚事告吹,弟弟住院。


  他親自給弟弟輸液,不湊巧的是,針頭正是某個真正HIV病人用過的……


  得知自己真的感染了HIV的弟弟,承受不了打擊,跳樓自殺,就摔在繼母的腳邊。繼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從十幾樓摔下來,頭都摔掉了,身體更是支離破碎……


  一輩子以兒子為中心,視兒如命的繼母……終於嘗到了他龐剛6歲時在荷花塘水下沉溺時的滋味。


  這些事兒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甚至直到他報仇完畢,萬念俱灰如行屍走肉的繼母都還以為他一直什麼都不知道!

  可眼前這位沈小姐如何會知曉?


  龐剛臉色蒼白。


  沈西園又看著他說:「你費盡心思娶了你太太,你太太的家世助你平步青雲,可你骨子裡依舊自卑。你極度自傲,又極度自卑,這兩種情緒交錯,你總會把心中的惡意發泄在你太太身上,你多次毆打你太太吧,打過再道歉求原諒,如此反覆。我觀你面相,你太太……終於受不住出軌了,她是真出軌還是假出軌?而你就這麼殺了她?你眉心拿道紅線,太深太毒。你殺了你太太后又做了什麼?」


  龐剛目眥欲裂。


  顯然,沈西園戳中了他最痛的那一點。


  沈西園說:「讓我猜猜,你應該把一切偽裝成,你太太出軌之後,背叛了婚姻和家庭,她拋棄你跟女兒,跑了。對不對?你女兒對你極度依賴,對你太太嫉妒仇恨。那她應該不知道,她媽媽根本不曾離開過你們家半步。你說呢龐主任?」


  「你你……你是魔鬼!」


  龐剛的眼球快要脫眶,死死地盯著沈西園。


  一邊上站著的眾人,除了傅准之外,其他人全都目瞪口呆。


  這……


  真的假的?


  裴洲忍不住看向沈西園:「小園園你偵探嗎?」


  沈西園沒理他。


  唐晨則把手機中的消息給傅准看。


  裴洲太好奇了,也趕緊湊過去看。


  消息內容很簡單,但……


  上面介紹的龐剛的情況,都跟沈西園說的一樣!

  龐剛年幼喪母,後父親另娶繼母,弟弟兩年前因為感染HIV和某豪門千金分手,染上抑鬱症,跳樓自殺,之後繼母也得了精神病,現正住在精神病院,那精神病院還是龐剛聯繫的。


  還有龐剛自己,他屬於上門女婿那種,岳父是醫療系統里的大人物,他跟老婆結婚多年……也是前幾年,他老婆出軌的事兒鬧得人盡皆知,因為他不肯離婚,她老婆直接丟下他和女兒,跟野男人跑了。


  也是那次之後,岳父為了補償他,通過各種關係,把資歷還不夠的龐剛,推上了主任的位置……


  全都對上了!

  但……


  裴洲看了一眼沈西園,如果按照小園園說的,龐剛殺了自己的老婆,偽造出老婆出軌私奔的跡象,小園園還說龐剛的女兒應該不知道,她媽媽從不曾離開過家,那……豈不是意味著……龐剛老婆的屍體,就在他們家?


  裴洲渾身一抖。


  這他媽變態啊!


  殺了老婆還把屍體弄在自己家裡,他跟女兒還照舊住在那個家裡,跟屍體朝夕相處……


  草了。


  傅准給唐晨使了個眼色。


  唐晨立刻明白,走到一邊上去給池漾打電話,這種事情,還是警察接手比較好。


  而沈西園,則沖龐主任笑了笑:「不聽話,沈厚崇會讓你身敗名裂?那如果不聽我的話,你猜會怎樣?」


  龐剛心中的恐懼已經達到頂點。


  他這輩子最大的秘密,就這樣被這位沈小姐給說了出來!


  她怎麼知道的!

  龐剛幾乎崩潰。


  沈西園:「我再問你一邊,沈厚崇跟你說過什麼。」


  龐剛:「我我……我說了,你……放我走……」


  「行啊。」沈西園點頭。


  龐剛咬牙,顫抖著說:「沈總就說讓我……協助他做個假手術,讓我按照他給的圖紙,在你背上切開幾個小傷口,把他給的東西放進去……還說,還說這不能讓你知道,所以讓……讓我在你背上做完手術之後,再按照正常肝移植的程序,取你的肝,偽造成一起正常的肝移植手術……」


  「就這些?」


  「是是……是。」龐剛整個人止不住地打冷戰,「沈總就跟我說了這些。我想著……我想著肝臟反正能夠再生,就算切掉你一半肝臟做個假手術,也……也不會怎麼樣……」


  傅準的忍耐已經達到極限。


  他忽然一腳,揣在龐剛腿上。


  「噗通!」


  龐剛一個大男人,被踹得直挺挺跪在地上,膝蓋重擊地面,發出巨響,疼得龐剛臉色慘白如紙,冷汗直飆。


  沈西園瞪了傅准一眼,「要你多管閑事。」


  她又湊近龐剛,微笑:「切掉我半個肝臟,也不會怎麼樣。這包不包括在我意識完全清醒的狀態下,給我開膛破肚取肝呀?」


  龐剛渾身一抖,眼神中是無盡的哀求:「對不起對不起,沈小姐我錯了,我當時真的沒辦法了,都是沈總的指令!都是沈總讓我這麼乾的啊!」


  傅准臉色驟變,「你說什麼?意識清醒的狀態下做這種手術?」


  沈西園瞪了他一眼,「大驚小怪做什麼,我意識要是不清醒的話,還不得真被他們把肝給割了呀。」


  裴洲自己是醫生,他更懵逼:「什麼玩意兒?做手術肯定要麻醉的,這又不是某些腦部手術,需要病人清醒。這種開胸的手術,病人若是清醒的話,那不等於是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開膛破肚?」


  裴洲的話讓傅准臉色更黑更沉。


  沈西園沒解釋,解釋起來太麻煩了。


  她看著龐剛:「當時明明沈厚崇交代你的最重要的環節,在我背上種植那個符文,已經做完了,這個時候你發現我從麻醉中醒來,你完全可以停止手術的。可你為什麼要繼續呢?要在我清醒的狀態下,給我開胸取肝?只是因為沈厚崇的命令?」


  龐剛連忙點頭。


  沈西園笑:「不,就算沈厚崇不命令,你也會這麼做的。畢竟,你可始終都沒忘記,這是一場肝移植手術,如果不切我的肝,那豈不是證明你做了假手術?甭管我清醒不清醒,你是必定要完成這台手術的,我說的對不對?」


  龐剛駭然,可他此刻說什麼都不敢承認,他只求沈西園能放過她。


  沈西園微微嘆氣。


  「為什麼都喜歡求我放過你們?不放過你們的,明明不是我呀。」


  「龐主任,你妻子,已經等你很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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