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蜜人
第70章 蜜人
池漾懵逼。
男的？
一群人都圍著這具走屍看，但不管怎麼看，都分辨不出來男女啊。
鏡鬼在一邊上吐槽：「大人看性別，又不是通過外表看的。」
只可惜，除了沈西園和奚睿，沒人能看見、聽見鏡鬼。
沈西園說：「這就是男的。」
池漾懵逼歸懵逼，卻並不懷疑沈西園的話，他忍不住皺眉：「如果是男的，那肯定不是龐剛老婆葛慧了，會是誰？葛慧的情夫？我們分析案情的時候，其實一直覺得葛慧的那個情夫是龐剛虛構出來的，是他殺妻的借口！難道真的有情夫？」
這誰也不知道，人都變成殭屍了，沈西園也無從去看他面相、氣運，非要推算也行，就是比較費時，她只是覺得沒必要，這畢竟是警方的活。
其他幾位警察膽子也大了點，湊過來，圍著被囚禁起來的走屍，仔細看。
其中一個警察問：「這還能做屍檢嗎？明科正趕過來，給這玩意兒做屍檢，也太刺激了吧。」
池漾轉頭跟沈西園說：「明科名字叫明起，是我們局的法醫科長，能力很強。不過……他恐怕還真沒做過這玩意兒的屍檢。」
沈西園想了想：「它沒傷人，但它也沒任何神智的，只有作為走屍渴望血肉的本能。從它口中是別想得到任何線索了，至於說它的屍體，你們想解剖就解剖吧，今天時間不合適，明天晚上，我送它走後，你們再解剖屍體。」
池漾：「那現在怎麼辦？這玩意兒……往哪兒放啊。」
沈西園：「你們可以先帶回局裡，或者就留在這兒也行，它現在跑不掉的。」
帶回局裡還是留在這兒？
還是……留在這兒吧！
在場的警察眾口一致，他們局裡不需要這樣的傳說。
「那，葛慧到底在哪兒？」
「是龐剛沒殺葛慧呢，還是龐剛殺了葛慧，又拋屍在其他地方？」
「屋內我們用儀器查探過了，沒有隔間沒有夾層。」
眾人在分析案情。
池漾看向沈西園：「我剛才看了，龐剛家廚房，裝的有廚餘處理器，我試了一下，這種廚餘處理器，可以打碎骨頭的。你說，龐剛會不會把葛慧肢解后，通過廚餘處理器一點一點給衝到下水道？所以我們才找不到葛慧？」
小高在一邊上聽了，也跟著點頭：「很有可能。」
奚睿抱著莎莎，抖了抖。
沈西園抽了抽嘴角：「你們怎麼會這麼想？」
池漾說：「不是你說，葛慧一直沒離開過家嗎？我們已經把屋子都細細探查一遍了，現在這種儀器很先進的，可以透過水泥混凝土成像，剛才找到那殭屍，就是用的這儀器。但探查過其他地方，什麼都沒有。說明葛慧肯定不在這屋子裡。而你偏偏又說葛慧在家裡……那也只能是龐剛在家裡把葛慧給處理了吧。」
說的居然挺有道理的。
但沈西園卻搖頭：「應該不是。」
不是？
池漾皺眉，按葛慧到底在哪兒？
「池隊池隊，龐剛女兒下了晚自習回來，這會兒正在樓下。」池漾的對講機收到消息。
池漾：「別放人上來，我下去。」
說完，池漾又跟沈西園說：「我下去問問他女兒，看能不能套到有用的消息。他女兒今年剛上初中。」
池漾下去之後，屋內其他人也都紛紛開始工作。
被走屍嚇到歸嚇到，工作還是要乾的。
再說了，他們當警察的，經常被嚇到，嚇著嚇著就習慣了，反正這不是沒死么，那就約等於沒事兒。
「大人，我來找吧。」鏡鬼說。
沈西園點頭。
奚睿湊過來，小聲說：「園園，你的真話符為什麼不用在警察辦案裡面，那豈不是事半功倍？」
沈西園瞪了他一眼說：「從特事兒APP上下載的那些東西你都沒看啊，真話符是用在自己身上，讓別人對自己說話的時候，只能說真話，假話他說不出口。但說不出口，人家可以閉嘴不說啊。」
奚睿疑惑：「那就沒有能像吐真劑那樣，用了就讓人自動說真話的？」
「那就只剩下搜魂了，可搜魂之後，人就成了白痴。」沈西園說著，又問，「你說的那吐真劑真有那麼厲害？」
奚睿剛想回答，一道溫柔的聲音響起。
「吐真劑其實是一種麻醉鎮靜類的藥物，是讓人處在鎮靜狀態下，完全下意識地回答提問者的問題。但是呢，人的意識是有很多層的，在你的主觀意識出現抗拒壓抑的狀態下，你的潛意識就會成為主導反應的行動中樞，你會產生幻覺，你的潛意識會誇大或者省略。另外呢，在這種狀態下，被問詢者很容易受到審問者的心理暗示……」
溫柔如水的聲音，特別好聽。
「所以，並不是用了吐真劑，說出來的就一定是真話，或許是他自己大腦想象中的真話，這反而會誤導偵查。」
「另外，吐真劑違規喲。」
沈西園和奚睿都轉頭看過去。
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褲子，外面罩著白大褂的男人緩緩走來。
男人約一米七五高，帶著一副無框眼鏡，皮膚白得近乎透明，一雙手骨節分明，很是漂亮。
他笑起來臉頰上還有兩個小酒窩。
「明科。」
「明科。」
周圍的警察都紛紛打招呼，態度很不錯。
看樣子這位明科年紀不大，但威信還不錯，至少大家看起來是很信任他的。
明科沖大家笑笑：「我給大家買了奶茶，未免弄髒現場，在外面放著，誰忙完了自己出去喝。」
「哇，還有奶茶，謝謝明科。」
「明科你要是女的我就娶你了！」
「滾吧，明科要是女的，能輪到你？明科你是男的我也嫁，你娶不？」有人笑道。
明起修長的手指抬了抬鼻樑上的眼睛，笑：「我老婆是解剖刀。」
「好吧，這……搶不起。」
一群人嘻嘻哈哈說了幾句。
明起又看向沈西園和奚睿，聲音溫柔：「奶茶有多的，可以去喝。」
說完，他就湊到了被困住的走屍跟前。
他非常專註地盯著走屍看。
全方位，各角度。
他戴上手套，還試圖伸手去摸，可惜摸不到。
沈西園說：「它身上可能有屍毒，你最好別摸。」
明起沖她笑了一下：「我也摸不到啊。」
沈西園：「你想摸？」
明起點頭，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她，「可以嗎？」
這……
這種眼神，不可以也可以啊！
沈西園的手直接從伸進結界中，在走屍的額頭上拍了一下，走屍頓時像被施了定身術，一動不動。
隨後，沈西園打算撤結界呢，奚睿忽然開口：「撤掉這個，會臭。」
沈西園頓了頓，看向明起：「我把你送進去行不行？它現在動不了，主要是它身上太臭，我把外面的東西撤了的話，就滿屋子都是臭味了。」
明起連忙點頭，「理解，那種屍臭味，的確讓人奔潰。」
「沒錯！那你不怕臭？」
明起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個口罩：「這是我特製的口罩，防臭效果很好。」
好吧，人家準備很充分呢。
明起又問：「我可以觸碰它的任何地方，對嗎？」
沈西園點頭：「它身上有屍毒，內臟部位最重。不過……我給你手上畫個阻隔符，就不怕啦。」
明起立刻脫下手套，攤開雙手，遞在沈西園面前。
這手真好看啊。
沈西園指尖飛快地在他掌心遊走，三兩下，符就畫好啦。
等明起重新戴好手套，又戴上口罩之後，沈西園就撕開結界，把明起和他的工具一起給送進去。
結界裡面，走屍一動不動。
明起像是研究寶貝一樣，認真而專註地研究走屍。
奚睿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撞沈西園：「小園園，你打算給我換師公？」
沈西園：「嗯？」
奚睿：「雖然不知道你跟傅小舅之間發生了什麼，但是，吃著碗里瞧著鍋里，好渣哦。」
沈西園黑了臉：「人家明科多溫柔！」
奚睿：「你真要換？」
沈西園哼了一聲：「不是你慫恿的么？你三番幾次跟我說，我跟傅准不合適啊。」
「可是……可是……這位你才看見三秒鐘，就覺得合適了？」
「我也沒覺得合適啊，溫柔又漂亮的人，多看幾眼有錯嗎？」
「……行吧。」
這時，鏡鬼忽然出現。
「大人，在隔壁。」鏡鬼說。
沈西園挑了挑眉，隔壁？
奚睿連忙問：「哪個隔壁？」
不等鏡鬼回答，池漾就推門進來。
「我從龐剛女兒那得到一條線索，他女兒說龐剛在跟隔壁的董小姐談戀愛，董小姐職業是空姐，回家的時間很不固定，龐剛女兒說她從來沒見過董小姐，但是董小姐經常會托龐剛轉交給她來自世界各地的很多禮物，比如洋娃娃啊和各種零食。」
池漾又說：「我剛才讓人查了一下，隔壁這套房子，是登記在龐剛弟弟龐勝名下的，龐剛弟弟死後，這房子應該由龐勝的母親，也就是龐剛的繼母繼承，但是龐剛繼母已經精神錯亂進了精神病院，這房子就一直沒有辦理手續，如今還在龐勝名下。房子顯示是出租狀態，租戶信息填寫的是董小姐。」
「董小姐的照片和身份證信息對不上，可以確定是假的。」
池漾目光嚴肅：「我懷疑這房子根本就沒有出租，使用者還是龐剛，而我們找不到的葛慧……」
「極有可能，就在這裡！」
沒有鑰匙，物業也沒有。
從龐剛家裡也沒找到，池漾聯繫開鎖的人。
沈西園說：「不用了，我讓人開。」
她剛說完，房間門就從裡面打開了。
池漾：「……」
沈西園看了他一眼：「進去啊。」
所有人戴上手套膠套，小心進門。
奚睿抱著莎莎在外面等，警察太多的環境，陽氣重、正氣重，莎莎很難受。
沈西園說：「要不你們先回去吧。」
奚睿想了想，點頭：「那我帶莎莎先走了，一會兒你……」
沈西園擺擺手：「只要我不願，人鬼都傷不了我。」
沈西園也進了屋子。
屋內有人居住過的痕迹。
氣氛有點兒沉悶。
大家都小心翼翼的。
小高忽然說：「池隊，沈處長，這……不會又來一個殭屍吧。」
眾人頓時一僵，剛才被殭屍只配的恐懼還沒完全消散呢。
池漾：「怕什麼，有沈處長呢！」
眾人看了一眼沈西園，氣氛頓時又輕鬆了。
是啊，有這位核武級的高中生在，殭屍？只能乖乖被抓住切片兒！
「好了，大家開始幹活，不然今晚又要通宵了。」池漾拍拍手。
眾人立刻行動起來。
重點查探的，還是牆體這些地方。
沈西園在屋子裡轉悠著，走著走著，她走到了廚房，冰箱邊上。
池漾一邊四處看，一邊晃過來，「怎麼了？」
沈西園指了指餐廳的流理台，「有使用痕迹。」
池漾微微抿唇，他的目光也落在了冰箱上，他的眼神開始變得冰冷起來。
冰箱……
他看了一眼沈西園。
沈西園沖他揚了揚下巴。
池漾無奈，伸手打開了冰箱……
雖然已經有所預料，可真正打開冰箱那一刻，還是有些，心驚肉跳。
正對著冰箱門，裡面，是一個女性頭顱。
她妝容精緻，眉毛、眼影、睫毛，還有唇，都是精心描繪過的，耳朵上還戴著耳環，頭髮紮成了一個馬尾。
看過葛慧照片的池漾，第一時間認出這就是葛慧。
池漾閉上眼睛，嘆了口氣，招手讓人過來拍照取證。
他又打開冰箱的其他層，頭顱出現了，身體也不會遠的。
可是，冰箱下面的冷凍層，只有……血。
一袋袋凍成硬塊的血，如果不是上層的那個頭顱，你甚至會以為這是菜市場買回來用來做毛血旺的豬血或者鴨血。
池漾忽然關上下層櫃門，又站起來看上層。
上層的頭顱只佔了冰箱空間的一半，旁邊還放了保鮮膜裹著的一個碗。
他把碗拿出來，裡面……
「哇哦，這是毛血旺嗎？」旁邊的同事瞄一眼說道，「龐剛似乎是臭豆腐省的人，喜辣，瞧瞧這裡面的辣椒油，哎我也餓了，收隊的時候咱去吃火鍋吧……池隊你瞪我幹嘛。」
那同事沒意識到問題所在，畢竟這冰箱里還真有一些蔬菜雞蛋什麼的，他以為這就是龐剛吃的剩菜，沒丟，還放著。
池漾橫了這位同事一眼，「你要不要嘗嘗？人血毛血旺。」
同事臉色瞬間慘白：「……」
池漾：「要吐出去吐。」
那同事慘白的臉，又憋得通紅，立刻捂著嘴跑出去了。
沈西園說：「要不要讓明科過來？」
池漾點頭：「我給忘了，明科自己出不來的吧，那你去帶他過來。」
沈西園過去的時候，明起正拿著鑷子和鎚子，在敲走屍的牙……
沈西園把明起拉出來：「隔壁發現葛慧的屍體了，應該已經被肢解，現在只發現了頭顱，還有……血。」
明起想了一下，收拾好東西，到門口脫下鞋套和手套，又換上新的，把證物袋什麼的都準備好，這才又進了隔壁屋。
明起先是大致看了一下那頭顱，又去看冰箱。
冰箱里除了那碗沒吃完的毛血旺，還有一些蔬菜水果雞蛋，另外就只有下層是滿滿的凍成了冰塊的血。
明起在處理這邊，其他人都抓緊時間找葛慧屍體的其他部分。
可是，並沒有那麼好找。
「池隊，都找了一圈了，沒有發現，牆體里什麼都沒有。」
「卧室、書房，還有柱子里，都找了，沒有。」
池漾皺眉：「繼續找，看看有沒有夾層什麼的。」
眾人開始繼續找。
明起則用鑷子，夾起毛血旺碗里的香腸，聞了聞。
放在冰箱里冷藏之後，食物的味道已經減弱到非常微弱的程度。
「蜜。」
明起說，「他做這些，裡面加了蜜糖。」
池漾：「所以呢？」
明起若有所思：「葛慧的其他軀體，肯定還在這兒。」
池漾問：「你到底想到什麼了，明白點說成嗎？」
明起：「《本草綱目》人部，時珍曰：按陶九成《輟耕錄》雲∶天方國有人年七八十歲，願捨身濟眾者，絕不飲食，惟澡身啖蜜，經月便溺皆蜜。既死，國人殮以石棺，仍滿用蜜浸之，鐫年月於棺，瘞之。俟百年後起封，則成蜜劑。遇人折傷肢體，服少許立愈。雖彼中亦不多得，亦謂之蜜人，番言木乃伊。陶氏所載如此，不知果有否？姑附卷末，以俟博識。」（註：此段引用原文139字）。
明起說：「古人說這是蜜人，還說國外叫木乃伊，其實是錯的，古人做的這種蜜人，是為了吃或者入葯。而埃及的木乃伊顯然不是。」
池漾抽了抽嘴角，自己拿起手機查，關鍵詞，《本草綱目》人部，網上有翻譯版本，一目了然。
看完后，他忍不住按了按自己的胃，不太舒服啊。
他看向明起：「你懷疑龐剛把葛慧做成了蜜人？」
明起點頭。
那肯定還在這屋子裡！
就在這時，一個同事高聲喊道：「這裡還有個隔間！」
「按照房子結構圖，這邊的戶型主卧都是帶有衛生間的，我說怎麼那麼奇怪，龐剛把這套房主卧的衛生間去掉了，但是我剛對比了一下，主卧的空間並沒有增大，往柜子這面牆找找，果然，這邊還有一個隔間，就是缺少的那個衛生間。」
柜子門打開，柜子後面的板居然是可以拉開的，拉開之後，後面看著是一面白牆，但實際上是一扇偽裝得跟白牆一樣的門，推，就可以進去！
進去之後，這裡有一個大衛生間一樣的空間，完全封閉，密不透風，這裡放著一個大大的卧式冰櫃，像是市場上賣冷凍肉的那種大冰櫃，冰櫃還插著電。
走近過去，拉開冰柜上面的隔板……
裡面是一整櫃的淡黃色濃稠液體，一股甜腥味撲鼻而來，顯然，這滿滿一冰櫃都是蜂蜜。
眾人面面相覷，這蜂蜜下面……
葛慧的軀幹被撈上來了。
浸泡在那滿滿一冰櫃的蜂蜜中，不知道浸泡了多久……
她的軀幹有一半只剩下白骨和筋在連著，另外一半皮肉還在。那缺失的皮肉去了哪兒……
在場的警察，也都是見多識廣的，可這種，還真他媽沒見過，第一次！
眾人實在是忍不住，好幾個都跑出去吐了。
明起在處理屍體。
池漾臉色鐵青地走出去，站在門口抽煙。
沈西園問他：「怎麼了？」
池漾猛地一口，抽掉了半根兒煙，看向沈西園：「我剛才在樓下套話時，龐剛女兒說那位董阿姨經常讓龐剛給她帶各種外國零食，其中有一種西班牙肉乾，她很喜歡，吃起來……甜甜的……」
沈西園：「……」
池漾叫了更多同事過來支援。
同時，他也要回局裡，對龐剛進行突審。
沈西園則回了出租屋辦事處那邊。
十點半。
傅准給她打電話：「園寶，我在樓下。」
「這麼晚了你來幹什麼？」
「餓了，想吃面。」傅准說，「晚上沒吃多少，我們去吃面好不好？」
沈西園本來就有點兒餓，被他這麼一說……更餓了。
下樓吃飯。
她下來的時候，他就站在車子跟前等她。
用了易容符的他，不怕被人看見，他沒發獃，也沒看手機，就只是站著，安靜地等他。
看到她時，他立刻笑了起來，沖她伸手。
沈西園不理他。
他也不生氣，親手給她打開車門。
沈西園繞到另外一邊，自己上車。
「我餓了，想吃飯才下來的。」她說。
傅準點頭：「嗯。」
沈西園以為傅准又要帶她去什麼私人餐廳吃飯，卻沒想到，傅准帶她去了一條老街。
「我以前上學的時候，會來這邊吃飯，開了很多年了，這邊可能也快要拆遷了。」
傅准跟她並肩走在小巷子里。
這邊巷子里有很多家小飯店，店面都很小，店內店外都有人坐，賣什麼的都有。
沈西園在一個炸土豆的攤位前停下。
傅准說：「來兩串微辣的。」
「我要特辣。」
「……那就改中辣，他們這邊的辣椒粉特別辣。」傅准說。
擺攤的小哥說：「沒錯啊美女，聽你哥哥的，我們的辣椒真的特別辣，中辣就已經很辣了。」
小哥說著，還衝傅准擠眼睛。
洗好去皮的土豆放在機器里，出來就變成了一串薄薄的螺旋片，穿在一根竹籤上，放在鍋里炸，出來后再撒上五香粉和辣椒粉。
她跟傅准兩人一人一串。
咬一口，辣度剛剛好。
沈西園一邊吃著，一邊看傅准：「你也喜歡吃這個？」
傅准頓了頓：「我以前，只吃過那家的面，別的都沒吃過。」
「為什麼？」
傅准說：「腸胃脆弱，那家的面是我吃過唯一不會拉肚子的。」
「那你現在還敢吃這個？」
「試試。再說，我已經長大了。」
沈西園腦子裡忽然想到了某個帶顏色笑話，輕咳一聲，她給憋住了。
吃了炸土豆，又買了烤茄子，兩人那在手上一邊走一邊吃。
傅准頂著凌霄的臉，儘管換了休閑裝，回頭率依舊很高。
「要吃烤玉米嗎？」
傅准又問。
沈西園已經停下腳步。
必須吃啊！
燒烤類的，她最喜歡的就是烤玉米了。
凌霄第一次給她烤玉米的時候，烤糊了半邊，她捨不得丟，就吃沒有糊的那半邊。
等她啃完，凌霄就指著她哈哈大笑，因為她吃得滿嘴發黑。
她又氣又惱，狠狠地踩了凌霄一腳，跑了，不跟他玩了。
凌霄百般討好，後來苦練烤玉米技能，給她烤了足足一個月的玉米，才讓她消氣。
「哎呀不好意思，火太大，我沒顧上，這個糊了，稍等下，我再重新烤一個。」燒烤的大伯笑著說。
傅准忽然說：「讓我試試。」
「哎？小夥子你會啊。也行，你試試吧，不成功了我再烤，沒事兒。現在的小年輕啊，都覺得自己動手才有意義，我懂，哈哈哈。」
沈西園等著看笑話。
卻沒想到，傅准烤得有模有樣。
沈西園很驚訝：「你以前賣過燒烤？」
傅准無奈：「沒什麼難的，我剛才學了一下。只要翻得勤快一點，就不會糊。」
有道理！
可不就是這麼簡單么！
然而話音剛落，老闆忍不住說道：「小夥子，照你這麼翻啊，你女朋友估計得一個小時候才能吃到玉米了。」
傅準的動作立刻僵住。
沈西園：「……哈哈哈哈。」
在老闆的指導下，傅准烤出來了一個非常完美的玉米。
很香很燙嘴，沈西園吃得也很開心。
「好吃嗎？」傅准問。
沈西園連忙點頭：「非常非常香！我覺得玉米這種東西，太適合拿來烤了，當然，煮的也很好吃，可我還是喜歡吃烤的。」
「讓我嘗嘗。」他說。
沈西園還沒來得及拒絕呢，這人直接握住她的手，把玉米送到自己唇邊，啃了一口。
「喂！」
沈西園不爽地瞪了他一眼，但緊接著，她就又悶笑起來。
烤玉米么，再完美的烤玉米，都難免會有一點點糊的地方，傅准正好啃在那邊，這會兒，他唇邊被擦了一片黑色……
原本的小白臉，這會兒長了鬍子。
沈西園悶笑不止，也不提醒他。
這下好了，原本就是百分之百的回頭率，這會兒乾脆變成百分之兩百了，還有人折回來重新走一遍再看一遍的！
「你幹嘛不用你的臉啊。」沈西園說，「你在網上照片也不多，怕被認出來？」
傅准說：「你想讓我用自己的臉？」
沈西園：「我隨便。」
傅准微微垂眸：「我以為你更喜歡這張臉。」
「哎？」沈西園眨眼，「誰告訴你的？」
傅准站住，看她：「你看這張臉時，眼神是不一樣的。」
沈西園：「……」
小麵館藏在巷子最深處，很是清冷。
老闆看起來五十多了，臉上寫著深深的疲憊。
「你們稍坐。」傅準點好了之後，老闆笑著招呼。
不過十來分鐘，面就好了，很大的白瓷碗。
湯是清湯，卻香味十足，面是手工的，很勁道，裡面放了青菜、雞蛋、鮮蝦。
「不夠了跟我說，可以再加。」老闆道。
沈西園笑著點點頭。
老闆重新坐回收銀台後面，拿著手機發信息。
沈西園看了一眼老闆，又看向傅准：「你說你來過很多次，老闆怎麼不認得你？」
傅准吧碗里的荷包蛋舀給沈西園，「我以前喜歡穿連帽衫，而且……我現在頂著的是凌霄的臉。」
沈西園一愣。
是啊，他頂著的是凌霄的臉，但她看過去的時候，看到的卻不是凌霄，而是傅准。
彷彿一張臉，並不能阻礙她對他的認知。
沈西園沒多想，他以前愛穿連帽衫啊？
她彷彿能想象到那個畫面，一個瘦削的小少年，穿著黑色連帽衫，遮得嚴嚴實實的，每次都自己一個人坐在角落裡吃面，吃飯把錢放在桌上就走人……嗯嗯嗯。
「這面好好吃啊！」
沈西園吃了一口，就大為讚歎，「很勁道哦，湯也很鮮。哎，不是說湯越白就越好嗎？證明是骨頭熬的。」
傅准說：「不一定。上湯白菜的湯就是清的。還有純粹的骨頭熬湯也不會白，白的一般都是骨頭打成粉后兌在湯里的，或者是用了一些濃縮的湯底。我更喜歡這種清湯，味厚卻不膩。」
沈西園點頭，埋頭苦吃。
一碗快要見底時，她忍不住又回頭叫老闆：「大伯，幫我再點一碗？」
老闆正盯著手機看，臉色不太好。
聽到沈西園說話，老闆趕緊換上笑臉：「還點一樣的嗎？姑娘你胃口不小，不過能吃是福。我閨女就總愛減肥，其實她也不胖的。」
沈西園笑：「還點一樣的。我不減肥，我吃不胖。」
老闆笑起來：「你這話聽起來，要被愛瘦的女孩子暴打喲。」
沈西園：「大伯您也會講笑話呀。」
老闆笑容微微斂起，無奈一笑：「我去給您煮麵。」
又一碗面煮好。
沈西園問傅准：「你還要嗎？」
傅准說：「我夠了。」
沈西園也不跟他客氣，「那你去結賬。」
傅準點點頭，拿出手機過去結賬，現在這小店都能用手機支付，很方便。
「多少錢？」傅准問。
老闆抬頭看他，笑了笑：「還是老價錢。」
傅准微微一愣。
老闆說：「小夥子，你可好多年沒來了，我還想著，長得這麼好看的小夥子，怎麼就不愛把臉露出來呢，不過你套著帽子，也多的是小姑娘來看你。還記得不，那時候只要你來，我店裡的生意就會很好，我也是後來問我女兒才知道，那些小姑娘竟然都是來看你的。哈哈，一晃就這麼多年過去了。」
傅准再度愣神，忍不住問：「您，以前見過我的樣子？」
老闆點頭：「當然見過的啊，怎麼，你以為我忘了你？沒忘呢，你最愛穿黑色的連帽衫，戴著帽子，背個斜挎包，就坐在現在你們坐的那個位置。你每次都趕飯點過了才來，可人還是很多，你肯定也很鬱悶吧，其實那些小姑娘都是追你來的。」
傅准忍不住看了一眼沈西園。
他摸了摸口袋裡的易容符，還看了看，沒錯，易容符沒事，證明他的臉還是凌霄的臉。
沈西園也微微挑眉。
傅准現在的臉，還是凌霄的臉，可老闆卻說，記得他……
所以，是易容符失效了？還是說，老闆能看穿易容符？
但老闆分明又只是個普通人，還是個遇上了事兒，正被困擾的普通人。
「我那時候還想著，你那麼受小姑娘歡迎，那你會喜歡什麼樣的小姑娘？」
老闆笑道，「現在總算看到了，也算圓滿啦。正好今天做完，我就要關門，面錢也不用給了，當我請你們吃的。小姑娘，夠不夠？不夠我再給你煮一碗？」
沈西園放下筷子，走過來。
「面很好吃。」
沈西園說：「對了老闆，你為什麼要關門？」
老闆臉上閃過一絲難過，「我，有點私事。」
沈西園看了一眼傅准，跟老闆說：「你家老宅是不是動過？」
老闆一愣，十分訝異：「你怎麼知道？」
沈西園：「老宅動過後，你妻子的病就嚴重了，沒多久就過世了。而後，你家店的生意也一落千丈，從那之後，你女兒跟你也經常吵架對不對？」
老闆臉色大變。
沈西園又說：「你女兒已經有段時間沒回家了，你也聯繫不上她，你要關店，其實就是想去找女兒，你擔心女兒出事了，是嗎？」
老闆的嘴唇都在哆嗦。
沈西園說：「你女兒暫時性命無憂。你馬上回老家，把你老宅的土地整理好，挖的地方都給填平了，另外，用三牲祭祀。最後，我給你寫個紙條，你在祭祀的時候燒了。」
她說完就直接撕了老闆桌上的便簽紙，在上面寫了句話，遞給老闆。
又說：「你女兒是迷路了，在東邊，大約100公里。你找找她的同學朋友問問，另外，趕快報警。」
沈西園說：「這些……當是我付給你的面錢了。」
傅准也沖老闆點點頭，兩人離開。
發愣的老闆，反應過來后趕緊追出去，可兩人已經不見了。
老闆低頭看女孩寫給他的紙條，上面只有一行字：再敢作怪，弄死你。
老闆：「……」
對，找女兒！
老闆趕緊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