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虎虎生威
狄仁傑想象過無數次自己正麵麵對老虎時的樣子，但他並沒有想到，他竟然比他想象的還要恐懼和膽怯。
姍姍來遲的老虎從黑色的山林裏踱步而出，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著，低沉的嘶吼在他嗓子眼裏打著轉地發出來，如同撕裂的木板，在他的心髒上劃下一道道刻痕。
變作尖利狀的瞳孔裏倒映著一根根木棍的尖部，竟比木棍的尖部還要更加的銳利。
它的牙齒已經沒有了，但晶瑩的口水依舊從嘴角的邊緣花落出來，在黑色的唇口處不斷凝縮，最終成為濃稠的白色液體一滴一滴地墜落地麵。
一股濃濃的殺氣將空氣也凝滯起來，狄仁傑覺得自己落水的人，胸口被堵住似的，呼吸都難以為繼。
這已經不是狄仁傑第一次麵對老虎了，但哪怕是第二次，當初被老虎撇了一眼的壓迫感仍舊濃如墨汁。
“恐怕再有第三次，第三十次，第三百次，我也照樣會害怕他吧？”狄仁傑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雙腿，打著顫地就要坐下去。
但見前麵那個同學腿彎彎處已經成了折斷的模樣，他沒來由的提了一口氣，精神頓時一震，自嘲道：“我大概理解後麵那些人會害怕到奔逃的心情了。”
“看看、看看、我就說應該逃的吧！”奔逃而來的學生裏響起了唔唔的哭聲，有一些人二話不說跑了，還有一些人卻再也跑不動，隻能跪伏在地上，抱著腦袋唔唔地哭泣。
狄仁傑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他們究竟為何要采用這樣的姿勢？
難道老虎還會挑食？光撿著喜歡的汗臭口味入喉？
或者老虎聽得懂人話，能理解他們的祈求，從而放過他們？
狄仁傑想想就咧嘴笑了出來。
然而，老虎似乎已經儲蓄夠了足夠的力氣，等得越來越煩躁，兩條前腿向下彎了一下，整個身軀猛地向上提起，粗壯的脖頸立時被繃的筆直。
吼！
身臨其境的虎嘯衝天而起，明明是無形的聲音，卻像是有形的波瀾一般，以天為中心，層層疊疊地向外擴散。
麵對木棍林立的人牆，老虎不僅沒有退怯，反而被激起了凶性。
站在狄仁傑前麵的那個學生腿彎彎猛地落地，從狄仁傑的視線看去，原本高大的人牆頓時缺了個口。
一個缺口的出現往往意味著更多的缺口將被打開，從三排開始到第一排，接二連三的有好幾個人跪了下去，若非被後排人的木棍從腋下抬著，說不得就要整個人癱軟到地上。
“原來這才是傻大個之前的本意！”狄仁傑雙眼瞪大，實在沒想到程處默居然還有這樣的智慧。
缺口的出現就像個信號一樣，之前一直踱步的老虎腳步越來越快，不斷在人牆最前方遊弋，須臾之間便能在人牆前麵走上兩個來回。
“嗚嗚嗚……”
人牆中開始有人哭泣，“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還要再學院裏學習，衣錦還鄉，給我娘買件新衣衫……”
狄仁傑知道，到此怕就是極限了，“到得此時，再堅強的戰士也會出現心理緊張了，更何況隻是一群雞都沒殺過的學生，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程處默之前的動員很厲害了。”
吼！
突然，一聲巨大的嘶吼在山林中炸響，讓眾人渾身一震，抽泣聲為之一斷。
卻並非老虎的嘶吼，而是站在最前排的程處默爆發了一聲長吼，“所有人，聽俺命令，左腳上前一步！”
說完，他自己便將已經拉開的弓步的左腳再次往前踏了一段，同時右腳緊跟著上前。
如此一來，他整個人就突兀地出現在了整個人牆的最前方。
“都是有血有肉的東西！一木棍捅上去，它照樣完蛋，你們怕個球！”
程處默振臂高呼，就像一把榔頭，狠狠地在眾人心上砸了一榔頭，老虎也呆了一下，卻是身體前傾，準備撲打過來了。
“你個廢物，站在這裏幹什麽，前行啊！讓你們統領自己一個人站在最前麵，若是在戰場上，你們已經是死罪！”
狄仁傑向前衝了兩步，飛起來一腳踹在前麵跪下去那家夥屁股上，那家夥反應過來，渾渾噩噩地爬了起來，然後繼續站好，但因為最前麵的人沒動，他動不了。
高陽這個時候也清醒過來，讚賞地看了一眼狄仁傑，甩開她的藤鞭，啪的一下就給站在她前麵的幾個人齊齊來了一鞭子。
“你們這些廢物！老娘還在你們後麵，不想老娘被老虎咬，你們就給老娘上前，把老虎燉了吃掉！”
毫無道理的話，卻在這個時候比聖賢之說更加有道理。
緊接著，藤鞭的聲音連續在人牆後邊響起，所有監軍的女學生和狄仁傑一起，啪啪地抽打著藤鞭。
藤鞭的呼嘯讓越來越多的人清醒過來。
老虎似乎也被嚇到了，前傾的身軀重新舒展，卻是暴躁地開始在原地不斷轉圈，衝著人牆連連發出並不大的吼聲。
“皇叔，我尿了。”李象紫青色的嘴唇直到現在才張開。
李恪的手也才剛剛有了知覺，“沒事，我覺得褲腿兒裏也濕漉漉的。”
聽到他們兩人對話的李治羞紅了臉，配上剛才被嚇到發青的顏色，混合成寡綠般的色彩，嘴裏飛快地默念著：“千萬不要讓別人發現，此間事了，非要把狄仁傑那小子弄死不可！”
“往前進！”程處默再次大吼一聲，牛眼大的眼睛瞪得跟一盞明燈似的，直直地射著老虎。
人牆上方的缺口被一個個人頭堵上了，在程處默的吼聲下，第一排的學生終於踏出了一步。
盡管很多人隻是把腳往前移了不到三寸的位置，但難能可貴的是，他們再次有了戰勝老虎的勇氣。
啪！
藤鞭擊打在地上的聲音清脆地響起。
狄仁傑稚嫩的聲音緊跟著湧上，“學生軍，前進！”
不知為何，狄仁傑根本沒有過腦子，這句話就被他喊了出來。
學生二字代表了眾人的身份，軍字給了眾人巨大的勇氣，就像一股暖流，融入了身軀，前進兩個字則直截了當地告訴了所有人應該怎麽辦。
咚！
第一排的學生抬起腳，狠狠地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