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你敢害我
揚州是府不是縣，但本身又有縣級單位。
揚州是淮南道的首府，也是揚州本地的縣級首府。
相當於後世一省首府，其中有省級單位，也有首府本身的市級單位一樣。
趙縣令便是揚州的縣級掌管，隻管揚州本地。
今日，他早早下了公差，換了一身便服，還刻意在唇上粘了一把馬尾，又用膠泥將胡子拉成橫向的弓狀，這才將下人支開，偷偷摸摸從縣衙後門穿出去，貼著街邊繞了七八個彎，這才打直身子，進入人來人往的主街之中。
每一次到大街上，趙縣令都有一種由衷而發的自豪感。
揚州能在短短十年之內超越眾多州縣，成為長安、洛陽之外的大唐第三大城池，淮南道揚州刺史盧斌自然功不可沒，但他也是實打實地做出了一番政績。
原本，憑著這一番政績，他完全可以在明年新定下的官員考核中得到優等的評價，然後前往長安，進入朝堂，真正進入大唐的權力核心，說不得還能混個某部侍郎的職位，頤養天年。
如此一來，下一輩便能有他打下的根基，飛騰到一個家族中從未有人到過的程度。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誰說貧民出身的他就不能經過兩三代人的努力，成為一個大型家族咧？
別看五姓七望名滿天下，還不是因為前人做了令人難以想象的努力，一代代後人拚了命地積累，才成為五姓七望的嗎？
趙縣令相信，隻要努力，他也能成為一個最大的家族！
而他夢想：便是將貧民老百姓趙家，變成比五姓七望還強大的門閥世家！
每每想到這裏，他的心裏便充滿了鬥誌，遠方，那一座恢弘壯麗的大明寺正在陽光下熠熠生光，便如同他的內心一樣，無比燦爛。
轉過了幾個彎，趙縣令忽然左右看看，但見人潮如織，全是埋頭自顧自的百姓，心中閃過一抹自傲的同時，身子飛速進了巷子，在一間破落的小院前停了下來，輕輕扣響小院的房門。
“咚咚咚……咚咚……”
三長兩短，這便是暗號。
門開了，門內顯出個三十來歲，留著小胡子的精瘦人來，探頭向他左右兩邊看了看，發現沒人跟蹤，猛地一把拉住他的衣領，將他一股腦拉入小院內。
“你放手！”
那人的手腳力度很大，如同奔雷般給人迅捷、勢大力沉的感覺，趙縣令覺得身體都快被向後折成一把弓弩了，不由得壓低了聲音，低吼出來。
“砰！”
那人把他往屋內的一間暗室中一扔，咬牙切齒地道：“你個王八蛋，敢害老子？”
屋內很暗，隻有燭火，火光熹微，越加顯得那人臉色陰沉不定。
趙縣令老腰都快折斷了，哎哎喲喲站起身來，揉著腰杆，倒吸著涼氣兒，道：“粗魯，粗魯！周小賢啊周小賢，不管你家學如何，都是一個粗人！”
那人卻是從老農手中逃出生天的周小賢。
那一日，他逃回揚州，卻是沒有直接找趙縣令，而是在城內發動暗線排查了幾日，確定自身安全，這才通過暗號找了趙縣令出來。
“滾你娘的蛋！你就說，為什麽要出賣我們？你居然讓我們襲擊軍中達官顯貴的商船，害我們全軍覆沒，就究竟要幹什麽？”
“啊？”
聽得周小賢如此一說，趙縣令登時目瞪口呆，直接驚呼出來，“什麽？那是軍中達官貴人的商船？”
“呸！你給老子裝！”
周小賢向前一步，再次拎住趙縣令的衣領，拉到麵前，啪啪七八個巴掌就抽了下去。
“到現在還在裝！你告訴我們的是，那是一條新入行的商船，背後沒有什麽人！可你知不知道，那些人手中竟然有弓箭、甲胄！還有一群戴黑麵罩的殺神！殺老子的人就跟砍瓜切菜一樣！短短半個時辰，死了數百人！時至今日，逃出來的不過兩百多人！其他不是被抓了，便是被砍了腦袋！你居心為何，為什麽要陷害我們？”
“我……我……我……”
趙縣令兩頰被抽得腫脹，牙齒也掉了兩顆，說話漏風，好似被周小賢的殺神模樣嚇了一跳，然而，真正讓他害怕的，卻是周小賢的說辭！
甲胄！
弓箭！
黑衣行者！
黑色麵甲！
換做別人或許無法聯想到一塊兒，但他決心進入朝廷，用心打聽過朝廷裏的東西，為的是在將來進入朝廷後不會碰上不該碰上的人。
在所有消息裏，有幾條被他用紅色朱丹狠狠勾勒過，其中一條便是——百騎！
如果這些條件僅僅隻有一樣，他還聯想不到，但當這些條件統統集合在一起之後，那麽，最後的答案便隻有——百騎！
因為，隻有百騎才是如此造型！
也隻有百騎才能有本領殺掉如此多的河盜！
“陛下的百騎！”
趙縣令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說出這句話的，隻知道腦袋裏嗡嗡作響，天旋地轉，兩腳一軟，從周小賢的手中滑落下去，而後失魂落魄地跪坐著，彷如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
與此同時，周小賢腦海裏也如遭雷劈，整個人呆立不動。
“百……百騎……百騎……”
周小賢囔囔自語，兩眼的渙散程度不比趙縣令好多少。
刹那之間，他的腦海裏閃過了諸多情景，包括河盜進攻，到假意折返，到肆意進攻，再到最後的被人聚而殲之。
每一樣都透著與軍中兵法不太一樣的兵法，似乎把他們當做了蒼蠅，刻意用一塊噴香的肉塊，吸引他們過去，然後再一鼓作氣統統弄死。
這看似是兵法，可若是沒有黑衣行者，此計絕對不可能成功！
反倒像是父親曾對他說過的密探手法！
“是了是了！那人是我爹的好友，又消失了那麽多年，如他那樣的身手，全大唐也不可能有幾個，朝廷不可能放著如此人物不用！那他這些年銷聲匿跡的原因便唯有‘不可公開’一種！正巧那時又出現……”
“嘶……”
周小賢和趙縣令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就像約定好的一半，異口同聲地道：“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