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玄奘不能殺
“回稟仙師，盧大人家中飯食香濃，賓客甚歡，酒到酣處，盧大人難得舍得一次，請了醉香樓的頭牌好兒小娘子進府獻藝，喜樂至極，直至深夜，方才漸漸止歇。”
一名扮作禦廚打扮的百騎將盧斌府上的一切向沈晨稟告，而後接過沈晨發給他的大紅包，笑嗬嗬的去了。
這些個號稱李二最陰影軍團的家夥，自從認識沈晨後，臉上的笑容是越來越多，還漸漸有了肆無忌憚的樣子。
“仙師對百騎過於厚愛了，我擔心……”
羅甑生有話沒說，沈晨卻是擺擺手，“我知道。但你也要明白，我的尊嚴從來不是靠對屬下的嚴厲而來，而是靠我對大唐的奉獻而來，隻要大唐還需要我，他們就知道該怎麽做，至於此時的氛圍，待得我走之日，沒了我，自然而然也就沒了。”
羅甑生想了想，確實是這個道理，便也不再管教，隨著屬下們漸漸將冷冰冰的百騎廟堂，變成歡樂的海洋。
“如此看來，盧斌算是被仙師收入門牆了。”
一拉一扯，一壓一給。
上位者的手段往往很簡單，但效果通常也很好。
有宴席上的打壓，有家中事務的長臉，羅甑生將心比心，覺得哪怕是自己也會靠向沈晨這一邊。
沈晨則沒有那麽大的心，“我沒有收誰入門牆的打算，隻是為了大唐能凝聚力量，集中起來學習仙界知識和技術而已。”
羅甑生敬佩道：“仙師高潔。”
沈晨轉而問道：“那個人現在在哪裏？”
“在百騎揚州分部的密室裏。”羅甑生道：“仙師要見見他嗎？”
要見他嗎？
短短一句話，卻在沈晨心裏掀起了一層不高不低的浪潮。
見？
還是不見？
沈晨並沒有想明白。
沈晨唏噓地長歎一聲，“玄奘……西遊……”
對於這個名字，後世人沒有誰不知道。
原本，沈晨以為自己不殺玄奘的原因，是因為後世人對先賢大能的崇拜。
然而，當他用神仙的身份重新審視自己的時候，發現在大唐此時此地，他對玄奘根本沒有一丁點的崇敬，頂著天隻有一丁點對玄奘勇氣的佩服，更多的就沒有了。
而真正不殺玄奘的理由，和盧斌辯解的那些一模一樣。
玄奘不能殺！
玄奘不能死！
西天取經不能是騙局！
大唐不能因殺玄奘一人而失去鑿穿西域的決心！
可是，玄奘卻將沈晨視為佛門生死大敵，欲殺之而後快！
據程咬金奏報，法道豢養的那些武僧，其目的便是誅殺沈晨，為此，甚至不惜與盧斌決裂。
盧斌可是大明寺花了十數年心思才培養出來的凡間代言人，為了殺沈晨，他們竟然寧願將十數年辛苦毀於一旦，可見，他們的決心之強之大之狠！
你死我活！
為何會如此？
沈晨真心想不明白。
宗教無論如何也不過是凡間的心裏寄托之物，不論其中有多少人真心實意地在其中找到了自我救贖之法，但仍就不是普世價值觀。
所謂的普世價值觀是普羅大眾認可的對人類繁衍有益處的價值觀，宗教的價值觀不論何門何派，都講究自我升華和超凡脫俗。
超凡脫俗四個字本身就脫離了普羅大眾，比起羽化成仙，普羅大眾更加在意能不能活著，並且更好地活下去。
沈晨對宗教了解不深，無法想象那些得道高僧為了一句句超凡脫俗的話語而自我升華的心理和想法，但並不妨礙他認為他和宗教有所衝突。
所以，他十分不理解玄奘、法明、法道和其他宗門將他視為生死仇敵的想法和做法。
為此，他覺得他有必要和玄奘見一麵。
否則，他無法正確理解宗教，從而在宗教政策上做出錯誤的判斷。
“見吧！”
…………………
一間小屋，偏僻如霧，小屋之下，有一通道，通往兩個裏坊外一處尋常巷弄。
巷弄中隻有幾乎捕魚人家，過往來人清晰可辨。
在這裏，隻要百騎負責人抬眼一看就知道有沒有暴露，而且地下通道發達，足以撤離和隱藏。
沈晨見識了一番百騎的地下工作能力，不得不承認，百騎在接收了後世的一些情報工作知識後，越加的令人難以捉摸。
他敢保證，隻要百騎願意，百騎幾乎能做到這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
那剩下的百分之一，是隻有人間帝王才能做的。
在小屋裏，燭光搖曳，玄奘的神情中並沒有展露出一絲一毫的焦急、驚恐或別的因素，反而沉穩有度，麵色平靜，當真為在世高僧的模樣。
沈晨靜靜地坐在玄奘對麵，默默地看著玄奘煮茶擂沫，將幾朵菊花研成粉末，加入到添加了桔梗等植物的茶鍋中。
兩人始終沒有開口說話，一切都在默默無聲之中，急得外麵的羅甑生擔憂了好幾次，唯恐玄奘傷了沈晨，偷偷摸摸從窗口外往裏探了好幾次腦袋。
沈晨覺得，若是可以，羅甑生巴之不得搬顆小板凳坐在一旁，聆聽這世上距離上天最近的兩位大能的對弈。
“仙師好像很好奇。”
良久良久，也不知究竟過了多長時間，玄奘首先開了口，見沈晨一直盯著茶鍋中的事物，不解地問道。
沈晨指著茶鍋，道：“煮茶我不喜歡，但我喝了很多，李二總喜歡加牛油，高明總喜歡下一顆炒熟的羊蛋子，但你這一碗卻隻有幹花和野果，不吃油膩我能理解，為何連唐人喜歡添加的薑蒜也沒有？”
玄奘輕咦了一聲，反問道：“佛教自東渡以來，便產生了巨大的變化，時至今日，大唐的和尚不吃葷腥，難道仙界的和尚並非如此嗎？”
沈晨被說得一愣，“薑蒜是葷腥？”
玄奘呆了一下，很難得，這幅呆怔的模樣竟然出現在一位用腳丈量了十萬八千裏的得道高僧臉上。
又是良久的沉默，玄奘緩緩道：“看來終究是我大唐的和尚走錯了路子。”
悠悠然地歎了口氣，玄奘道：“葷腥有葷與腥之分，葷為薑蔥蒜等辛辣之物，腥為生靈之血肉，仙師刻意以葷腥之問問貧僧，想來仙師早已知道我們走錯了路，故而提點於我，可惜……若是西行之前，得以得仙師教誨，想來不會有貧僧今日之困，而今……不說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