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4章 房玄齡辭官
“那就到國外抓去!反正,俺隻要俺們家的工坊裏時時刻刻都保證流水線不會停!多的別跟俺老程講!”
收到程咬金來信的程家人完全釋放出了他們家混不吝的優良家風,招收的遊俠和浪蕩子必然是最囂張的一波,也是最能打的一波,派出去的人員自然也是最囂張最能打的一波,各地官府牢房裏關押得最多,並且在牢房裏依舊是老大哥輩分的,也是這一波。
飛舞李二案頭的奏疏直把李二氣得連學院新研製的茶碗都砸碎了!
他就不明白了,這個程咬金怎麽就不會遮遮掩掩一點!
給了他一點顏料他就敢開染坊,簡直是不要命了!
可是之後,所有彈劾程咬金的奏疏統統被留中不發,程咬金不僅屁事沒有,在長安城跟著狄仁傑擺動有軌電車的程處默反而被李治帶著到東宮裏吃喝了一頓,名義上是同學敘舊,可他娘的就是明明確確地告訴天下人。
老程做得是太囂張了一些,可他做的朝廷認賬!
靠!
這就不講道理了!
發了瘋的大唐人火力全開之下,就像一隻隻紅了眼的野獸,那叫一個張牙舞爪。
這一來,就苦了周邊的異族了。
隻要看到身上掛著繩子的唐人,想也不用想,趕緊在路邊站好,把手高高舉起,等著唐人來捕捉就行了,別的什麽也不要幹,否則,除了挨鞭子以外,絕對討不到好。
至於殺人……呸!哪個沒良心,居然跟錢過不去?也不怕被同行的家夥們吊起來抽一頓!
亂象紛湧,整個大唐像極了一個混亂的無主之地,到處充滿著野蠻和豪橫。
坐在矮幾背後,李二把沒心都揉出血來,他從來沒有想過,現在的大唐居然會變得如此陌生,陌生得他都不知道哪些奏疏是好的,需要支持,哪些奏疏是壞的,需要駁斥。
可是,看著房玄齡遞上來的戶部今年的收入,他又覺得似乎一切都是好的,壓根兒就沒有壞的。
“今年內,預計到十二月三十一日截止,我大唐將能收到六千七百萬貫稅賦,乃是貞觀十七年的二十倍還多,陛下,臣惶恐,實在不知道這些錢該怎麽用了!”
房玄齡匍匐在李二的麵前。
這位為了大唐矜矜業業一輩子的大唐宰相,一聲經曆過太多太多的風波和曲折,可是,麵對如今風風火火的大唐,他卻退縮了。
“現在的很多報表越做越詳細,不看個半個時辰,根本看不出詳細的情況。每日裏往來班房的朝臣多得讓老臣兩眼昏發,還沒送走一個,下一個便已經排在了門口,等到老臣終於見完了一個,門口排隊的朝臣已經不少於一二十人了。”
“那些花花綠綠的數字,折磨得老臣夜不能寐,唯恐稍有錯漏,便讓大唐遭受無法抑製的損失。”
“還有那些批準建立各處工坊的條陳,老臣是拿到一份就緊張一份,唯恐批了不該批的,駁斥了不該駁斥的,每一日都在戰戰兢兢中度過,連飯食都吃不下了。”
……
現在的房玄齡顯得越加老邁,五十多歲的年紀在後世勉強還算當打之年,可這位帝國的宰相,卻已經老態龍鍾,身體單薄如紙,匍匐在地上,竟爾是連直起身的力氣也沒有,特別是說話的語氣,竟然斷斷續續,有氣無力,可想而知,他不僅僅是身體上的乏累,而是整個人從身體到精神上都感到了疲憊。
李二看著眼前這位瘦弱的老臣,可憐可歎地歎了聲氣,讓人拿過從沈晨那學來的靠背椅,墊上四五個軟墊,攙扶著這位老臣坐到凳子上。
李二關切地問道:“房卿,你我相識了多少年了?怕是二十多年了吧?”
房玄齡笑道:“從陛下征討天下那時起,臣就和陛下一起了。”
李二道:“是啊!這麽多年了!朕和愛卿也算是相扶相持,比起千古以來那些名君名臣,咱們也算是一對可以千古留名的了。”
房玄齡哈哈大笑道:“千古留名臣不敢想,隻要能為大唐添磚加瓦,臣就知足了。”
李二忽然神情凝重地道:“可你如今此般模樣,卻是讓朕羞愧萬分啊!”
“臣有罪!”房玄齡連忙又要站起來,卻被李二親自扶著坐下。
李二道:“愛卿不必如此,你我二人其實早已超過了所謂君臣的關係,說是兄弟也不錯的,無需如此小心翼翼。朕隻是在想,朕究竟要不要放過愛卿,朕也惶恐啊!”
房玄齡笑道:“陛下定然知道老臣的來意了。”
李二點頭道:“愛卿如此一說,是想要離開朕了。”
房玄齡搖搖頭,“並非離開,而是實在力有不逮,心有餘而力不足,不知該如何以此殘軀繼續追隨陛下。”
李二長歎道:“愛卿嚴重了,其實愛卿方才所說,與朕一般無二啊!”
“哦?陛下也是如此?”房玄齡好奇了,在他的印象裏,李二重來沒有過說自己力有不逮的時候,不論是玄武門,還是渭水那時,或是李承乾被查出要造反那時。
李二從來沒有對外人說過他做不到。
甚至於,那時的李二,敢說“天下舍我其誰”,巴之不得直接指著他父親李淵的鼻子說:“我有本事把大唐建設得很好,我有能力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出色,憑什麽我不能當大唐的皇帝?”
然而,此時的李二卻如同一個即將退休,卻又心懷天下的老幹部,拖著疲憊的身軀,翻閱著一份份繁雜的文件,令人唏噓。
李二忽然笑道:“那有什麽?蠟炬總有燃盡時,朕又不是神仙,如何能像小神仙那樣,三年過了,麵上一丁點改變也沒有,當初見到他時如何,現在依舊如何。說到底,我們鬥不過是凡人罷了。”
房玄齡哈哈笑了起來,“陛下不打算問問仙師長生之法?”
李二猛地愣住,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長生啊……誰不曾想過?
房玄齡也不追問,隻是笑眯眯地看著李二,眼中目光捉摸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