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順其自然
“誠意不是看出來的,是要用心感受出來的。比如我現在就特別想把話題拉回去,就是擔心你被有心人說做節目沒天賦。”
“.……”林儀無力地看著玻璃那一邊強行拉話題的兩個人,怒道,“說得好像溫文做節目有天賦似得!”
……
節目回歸正題不容易,溫文特別感激許漢白放他一馬。
“其實我們這個節目很有BUG啊!”溫文感歎,“既然叫《正反麵》,我們兩個人必須要持不同觀點,但我們也許觀點一樣呢?這就很考驗應變能力和演技了。”
“那這次考驗誰的演技?”許漢白挑眉。
溫文剛要開口,就看到那邊的林儀左右張望,那動作威武霸氣,似乎是在找菜刀。
話到嘴邊,千鈞一發之時,溫文改了口,“.……其實這次恰好不考驗演技,恰好是看我們三觀禁不禁得起口頭辯論的一次考驗。”
“.……”許漢白很是佩服溫文的求生本能。
“總之這個話題呢,我的觀點是支持尋求伴侶的。既然同性這個詞不是我和漢白你爭議的關鍵,那就要說說伴侶了。許多非主流文藝電影中,如何要向往自由的男女主最後走到一起,都需要點明一個宗旨——人生在世最怕孤獨。我覺得這雖然是俗套的電影橋段吧,但至少能證明一個事:大多數人都不希望孤獨,找個伴侶可以讓人生不寂寞。”
“.……你覺得人生是文藝片嗎?”
“嗯?漢白的歌都是文藝寫實為主的,和文藝片很相似,許漢白對文藝片有什麽看法嗎?”這句話拋出來,要是許漢白否定了文藝片的價值,那就太打臉了。
“是,在我的觀念裏,文藝片最符合大多數人的生活。”許漢白肯定了溫文,“其實所有文藝作品,無論小說、電影或是電視劇,都會選擇把人生去繁從簡,一個人從低潮到走出低穀,中間有許許多多周而複始的失眠之夜,但大多數小說和電影,隻會詳細描寫其中一個最關鍵最不平凡的失眠之夜。”
許漢白道,“看這些東西,我們會覺得人生就算是低穀也很有趣,而熬過失眠之夜隻需要一個夜晚。但實際上,冗長無聊又平淡的日子,才是我們的生活。”
“.……所以我的觀點你很讚同?”溫文不明白許漢白話裏的意思。
“不,我是想說的不是冗長無聊的人生渴望伴侶,而是人忍受平凡無聊的能力永遠比想象中更強。既然溫文你說到了文藝片,也肯定了文藝片對生活的描述,那我就要說——”
許漢白這時候的目光撇到了溫文身上,那淡漠的眼神可怕起來,就像一隻開始伺機攻擊決定一矢中的的獵豹。
看得溫文膽戰心驚。
“文藝片就是為了滿足人們無聊生活中的某種幻想,而文藝片中的人結成伴侶,都並非主動刻意地抱著尋求伴侶的目的去行動,而是以隨緣的方式處理,然後由天意和巧合構成了劇情的美感。”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溫文看到許漢白沉默的嘴角得逞一勾,“其實人在針對‘伴侶’的問題態度上,其實都極少存在刻意,大家心底會更希望順其自然,人都覺得,順其自然得到的東西,更有天意感,也更適合自己的天性。”
“.……如果對於有的人來說,主動尋求就是順其自然呢?”溫文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注意到了許漢白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說“沒錯,你說的就是我”。
雖然許漢白非常認同這句話,但他沒有忘記自己的立場,忽然又提及了話題的前半句。“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個前提條件——如果世界隻剩下同性。”
“.……前半句不是沒爭議了嗎?”溫文一點也不願意提起前半句。
其實前半句爭議大了。
但溫文為了避開敏感的“同性”話題,而許漢白則對“同性”本身就沒有爭議,同時良心大發,不打算刁難溫文。
兩人便一拍即合,很有默契地主動跳過了前半句,直接把話題推進到了更有思想內涵更有節操的高層次。
可許漢白又道,“我們對‘同性’這個詞的爭議理解得太狹隘,都隻從現在敏感的社會環境裏考慮。”
許漢白說得頭頭是道,“實際上這前半句話對於這個話題而言,是一個箍死的固定條件。我們從現實社會中看來,大多數人天性上都會選擇異性作為伴侶,而當世界隻有同性.……不知道這裏麵的問題,溫文你發現沒有?”
……
溫文並沒有發現。
但他老道地接了一句,“.……世界之剩下同性,這裏麵的問題實在太多,但都不影響人對伴侶的渴望。”
“不是,我想說的是——對於那些天性上選擇異性作為伴侶的人,世界上隻剩下同性時,尋求伴侶是違背他們自己天性的。而溫文你所說的‘人對伴侶的渴望’不過是強行加在他們身上的‘使命’罷了。”
“這時,整個‘尋求伴侶’的過程,充滿了儀式感,這種狀態的社會,我個人認為會太過畸形。”許漢白很有深度地總結發言。
“.……”正兒八經地辯述起來的許漢白,簡直不是人。
溫文自己都不願意承認,自己都快被他說服了。
這麽一個話題,許漢白可以避開對兩人而言尷尬的方向,從另一個方向歪曲話題的含義。
而這另一個含義卻也完全合情合理,不存在審題的錯誤,而完全是另一個讓人無法反駁的角度。
在如此奇異的角度下,溫文用手上掌握的資料來對付許漢白,會覺得這完全是超綱的命題。
而這《正反麵》裏,抖機靈也需要有限製。
所以節目後半段,溫文隻能在無力掙紮中捱過。
在這種正兒八經的辯論裏,腦袋裏沒啥內容的溫文,果然被殺得落花流水,片甲不留。
“漢白,你說的太好了,你這個角度,我完全沒有準備。”假惺惺的客套話在節目中必不可少,溫文腔調滿滿地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在許漢白麵前大喇喇翻了個白眼。
“我要說的其實就是一個順其自然。”許漢白無視的溫文的挑釁,可那話像是從嘴裏一個個迸出來的,意味深長道,“順其自然。就像我和你的這次博弈,我順其自然地贏了,你順其自然地輸了。”
溫文當然知道許漢白特指的是什麽。
現在溫文聰明得很,愚鈍的腦袋一經提醒就和被開光的一般。
他清楚許漢白每一個意味深長的字眼,都離不開對自己的覬覦。
溫文麵無表情:“.……然後我順其自然地很憤怒?”
“最後順其自然地接受你的命運。”許漢白給他安排的完美結局。
“.……”溫文不再說話。
沉默得非常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