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福島愛（逢魔之時）
“三角形ABC中，ttB>1，則三角形ABC一定是。。。”
刷刷刷
一邊麻木的在黑板上寫下一串粉筆字，藤原累腦海中一邊回蕩著人類三大終極問題：
我是誰？
我在哪？
我在幹什麽？
不怪她懷疑人生，因為現實太過奇葩。
雖然偶爾有聽說老師生病，由班長代管自習的情況。但是——
拿著老師專用課本的藤原累麵無表情的轉過身來，在她的位置上，一名身穿運動服的少年坐在那裏，手中拿著一本《現代社會基礎常識》看得津津有味。
老師！你在幹什麽啊，小野老師！
藤原累真的很想對著霸占自己座位的體育老師咆哮質問，——沒見過上課正大光明看閑書，然後將講課的義務丟給學生的老師！
這不是科不科學的問題，這已經完全違背了常識，是異端，是惡魔，是資本家。。。
“噹噹噹。”
下課的鈴聲在整個學院中回蕩著。
“那麽，今天的課程就到此為止，請大家回去之後認真複習。。。”
已經從陰鬱臉進化到死魚臉的藤原累自暴自棄的學著電視劇中老師的模樣念出符合她‘身份’的台詞，然後登登登的走到自己的座位麵前，麵無表情的盯著運動服少年。
“嗯、不錯不錯，”
名為小野用高的體育老師站起身來，‘欣慰’的拍了拍藤原累的肩膀。
“以後繼續保持。”
？
所以說，你這個正牌老師到底是來幹嘛的？
還想以後？沒有以後了！
心裏雖然這麽想著，但是隻要回憶起昨天這位體育老師那砂鍋大的拳頭，藤原累還是老老實實的躬身點頭。
“是，小野老師。”
哎，生活就是如此苦澀
。。。。。
“看看，隻要思路廣，辦法總比問題多。”
和知性美女的高橋美津子一同走在去教務處的走廊上，小野用高得意的向對方展示自己的‘教學成果’，就算在深山古寺擼了十幾年的鐵，但是堂堂穿越者的‘聰明才智’依舊不減當年。
“可、可是，小野老師，講課是我們老師的職責。。。”
弱氣的美津子試圖反駁對方這種壓榨學生勞動力。
“你說的沒錯，高橋老師。”
在同為授課老師的高橋美津子麵前，小野用高決定實話實說。
“我之前的生活環境有點特殊——這麽說吧，之前十幾年，我一直和家師在深山古刹修行，甚至都沒有通電！沒下山之前，我一直以為所在的世界還是‘古代’。。。”
懂了，
知性美女教師點了點頭，怪不得她總覺得這位新來的體育老師總是行為脫序，原來真的是深山走出來的不諳世事的少年。
再一聯係到昨天，身邊的少年表演爆衣之後，那撲麵而來的雄性荷爾蒙，美津子就感覺雙腿又開始發軟了。。。
別誤會，是嚇的。
作為被生活‘逼迫’淪落到這間學校的老師，高橋美津子早就被校長暗示了這裏的學生‘與眾不同’，也親眼見識了這些外表青春稚嫩，卻一個個強大得非人類，如同‘怪物’一般的凶殘，一個個被抬走的授課老師，就是他們無法無天的證明。然後就是這樣的‘學生’——
在第一天就被身旁這位小野老師當場暴揍一頓，乖得跟狗似的。
但是，體罰學生什麽的，
是違法教育基本法的吧。。。
隻是一回想起昨天小野老師那如神如魔的身姿，美津子就隻能含淚默念：
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都不想說，我隻想靜靜的。。。
“等等！”
突然，身旁傳來了一道嚴厲的聲音，差點把走神中的美津子嚇得跌坐在地。
“小、小野老師，發生了什麽嗎？”
“你看外麵，”
在小野高用嚴肅的語氣中，美津子扶著走廊看向下方，是熙熙攘攘放學回家的學生。
“這，這很正常啊？”
藍天白雲，下午的學校，歸家的少年少女。
既沒有陰風陣陣，也沒有殘陽如血，更沒有喊著中二台詞，轟轟烈烈要戰個痛快的腦癱學生。
“你沒有發現嗎？”
一臉嚴肅的小野用高從夾在腋下的書本中抽出一本手劄，隻見封麵上一豎龍飛鳳舞的大字：
《現代社會基礎常識》
“看到我手中的這個沒有？”
？？？
“小野老師你這是——”
“現在是三點半，對吧？”
“是的。。。”
“所以啊，”小野用高拍了拍手中的書，指著外麵熙熙攘攘的學生。
“社團啊，社團活動呢？”
不等美津子老師反映過來，一身運動服的小野就劈啪啪啦的說了起來。
“你看看外麵這個學生數量，一眼望去就有73人。這麽多人放學就回家是什麽意思？而且還有已經走掉的，和正在離開的。。。”
小野用高越說越氣，虧他還想見識一下上輩子那麽多動漫中的占據比例超大的社團活動，結果這個學校全是歸宅部的人？
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
沒有社團活動的島國學校，算什麽學校！毀滅算了。。。
“那、那個，小野老師。”
還以為又發生了什麽大事的美津子鬆了口氣，麵對激動莫名的小野老師，一臉哭笑不得勸解。
“我們學校的特殊性，小野老師也是知道的吧？”
有什麽特殊的嗎。。。
“所以學校規定普通學生不需要進行社團活動，可以放學之後直接回家。而且——”
頓了一下，高橋美津子才接著說道。
“我們也不是沒用社團活動的，比如劍道部、槍術部，還有圍棋部、和歌部。。。”
？
這都是什麽鬼社團，茶道、遊泳部什麽的呢？
算了。
不知不覺中，兩人已經走進了教務處，而裏麵的老師們也在快速的做完手上的工作，然後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光看他們那急匆匆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麽大公司在趕業務進度呢。
“原來不是學生都是歸宅部，連老師都是這副模樣啊！”
小野用高感慨道，而其他老師扭頭看到說話的是剛來就把班上的‘刺頭’揍了一頓，把教學樓都打了個大洞的猛人，立刻默不作聲的繼續收拾東西。
兩個世界的人，保持距離最好。
“小野老師，你也早點離開學校吧。”
好心的高橋美津子提醒穿著運動服的小野用高，結果得到他一句隨口回答。
“沒事，我就住在舊學社，根本不用離開。”
啪嗒——
懷中的書本落在地上，臉色刷白的高橋美津子慢慢的蹲在了地上。
“高橋老師，你這是？”
恩？
小野用高左右看了一眼，周圍的老師全都是一副中了定身術的同時又見了鬼的模樣，那臉色白得比牆壁都還要。。。
“小、小野老師，”
蹲在地上帶著哭腔的美津子努力的不讓液體流出來。
“你、你，你是真的小野老師嗎？”
？？
“這是什麽人生哲學問題嗎？”
小野用高疑惑的抓了抓頭發，每當他目光掃到哪裏，那裏的老師就像心髒病發作一般，雙目暴凸，呼吸困難，仿佛馬上就會倒地不起。
“我覺得相比起討論我是誰這個問題，給你們叫救護車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吧？”
聽了小野用高的話，辦公室中的老師們麵麵相覷，反而臉色逐漸恢複過來。
也許這真是個連舊學社都降服得住的猛人呢？
作為普通人，在他們眼裏一切‘怪異’都是不可抵擋的死亡危險。所以他們反而沒有那些‘知情人’那麽了解舊學社的恐怖。
“你是真小野老師，不是。。。”
隻有美津子還在不死心的追問，讓小野用高翻了個白眼。
“我就是我，還能是什麽？”
“沒有被附身。。。”
。。。。。
很快，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五點。
不論是早早就回家的歸宅部，還是那幾個有社團活動的學生團體，都已經離開了學校。空曠的校園上空隻有喇叭傳來的悠揚樂曲。
“晚霞減淡？”
閑的沒事幹的小野用高準備巡視一遍教學樓之後就回舊學社去玩遊戲，他一邊沿著走廊向前，一邊翻看著手中的《社會基本常識》，同時瞥了一眼快要落入城市天際線的太陽。
“怎麽說呢，音樂還挺應景的。”
在他手中的書上，有著現在正在播放的音樂的介紹。
《晚霞漸淡》，又稱夕燒小燒，是中村雨紅於1919年發表歌詞，草川信於1923年作曲的童謠，這首童謠最為人所知的原因是由於每到了下午，城市街頭巷角的廣播裏就會響起它的旋律，每日如此，正如上下課時的威斯敏斯特中盛一樣上陪伴了多代人的成長。
每天播放的原因其實和大多數人想的不一樣，由於島國災難多發，所以為了在災難來臨之前預警或者在事發後警報，因此在上個世紀早期建立了廣播應急係統，無論是電視還是手機網絡，都不如能親耳聽到的大喇叭管用。
於是在每天下午五點左右，為了檢查廣播係統能否運行，就會播放一些簡單的音樂來判斷係統的運行狀況。
其中東京二十三區，大部分區都選擇了《晚霞漸淡》作為檢查歌曲，雖說是同一首歌，但每個區的《晚霞漸淡》又都有不小的區別，有的是單純的鋼琴聲，有的是歌唱版本，有的是合奏版本，有的重新編曲，種種種種不一而足。
久而久之，在實行了幾代人之後，《晚霞漸淡》又在人群記憶裏有了其它解釋――因為播放時間和孩子放學遊玩和上班族下班時間重疊，而且旋律憂傷，所以又被引申為催人回家的意思。下班了，放學了，別再外麵玩耍了，快點回家吧。
和華國一些城市廣場裏播放薩克斯《回家》有異曲同工之妙。
當然，在這間學校中，這首音樂還有另一個作用：那就是提醒所有人‘人’必須離開校園，不然遇到‘怪異’的幾率將直線上升！
“嗯？”
在路過一年一班的時候，小野用高意外的看見居然還有人坐在教室裏。
“同學！”
隨著小野用高的聲音，那名女同學轉過頭來，露出了一張毫無血色的臉。
明明正值青春年華，卻帶著死氣沉沉的暮氣。
“怎麽現在還不回家？”
和高橋美津子老師雞同鴨講說了半天之後，小野用高在深山老林中擼了十幾年鐵，快要被肌肉填滿的大腦終於回過味來，那就是——
普通人是非常懼怕怪異的。
而這個世界，絕大部分都是普通人。
三觀碎裂，
小野用高當場震驚了！
虧他一直以為所謂的妖魔鬼怪什麽的，在這個世界屬於食物鏈低端的存在。
畢竟從小不管是老和尚，還是偶爾上門的凶臉師叔，又或者是那些一年才出現一次，大老遠跑來聽老和尚講‘催眠曲’的中年和尚，哪個都能把後山那些怪模怪樣的‘山精鬼魅’呼來喝去，簡直就像是麵對家中的貓貓狗狗一樣。
在小野用高的心中，一直都是老和尚>凶臉師叔>中年和尚>普通人>妖怪>幽靈，所以昨天他才會以為班上的學生帶的是‘寵物狗’和‘電影道具’。
結果——
搞了半天，擁有法力的所謂的超凡者，在這個世界居然是珍惜動物！
啊這——
“老師，”
臉色蒼白的少女站了起來，拿起書包邁著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小野用高走來。
“人心和鬼魅，您覺得什麽更可怕？”
“嗯”
單手抱胸，另一隻手認真的摸著下巴，小野用高仔細的想了想。
後山已經沒有自己的對手了，凶臉師叔自從掰腕子輸給自己之後，幹脆連老和尚那裏都不去了，其他的中年和尚力氣還不如凶臉師叔，所以答案當然是——
“都不可怕！”
蒼白的少女頓了一下，低著頭無言的從身穿運動服的少年身旁走過。
“喂，這位同學。”
身後傳來了少年那種自信爽朗的聲音。
“雖然不知道你在煩惱什麽，但是如果有麻煩的話，可以來找我。”
“畢竟作為老師，為學生提供幫助也是本職工作嘛。”
嗬，
大言不慚，
區區一個體育老師，
能幫我什麽？能幫我脫離那個如同‘地獄’一般的家嗎？
“不用。”
丟下冰冷的兩個字，蒼白少女背著書包踏著夕陽離開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