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套路
顧訣默默看著屏幕後的顧銘火速修改群名, 忍不住失笑揉揉鼻梁。
顧啟中是個名副其實的□□桶性格，顧訣有時候都覺得薛昭八成才是他流落在外的親生兒子，兩人的脾氣簡直是複刻版, 一碰就炸, 一點就著。
顧訣和顧銘的性格倒是跟他半點兒不像。
顧訣小時候話少, 從他嘴裏基本聽不到一句廢話。尤其是損誰的時候，都不用動手，一張嘴就能毒死人。
初中就差不多能看出以後的樣子了, 顧訣毒舌的不行，但又因為各項全能，讓人恨得牙癢癢也隻能受著。於是相熟的幾人之間, 顧狗的外號便是由此得來。
但顧家大公子顧銘則跟顧訣完全相反。顧銘小時候是個話癆, 說話早, 自從會說了話就整天叭叭叭，叭叭得全家都頭大。但據說顧銘後來有了弟弟就放過了爸媽和保姆阿姨, 天天對著弟弟叭叭, 反正弟弟生下來就不怎麽哭, 安靜，當個傾聽者也合適。
正因如此，顧媽媽總說, 顧訣不愛說話肯定是被顧銘叭叭的。
這倆人相差僅兩歲，一個陽光傻白甜, 一個腹黑美少年。
外人豔羨，隻有顧爸顧媽自己知道這兩個兒子早長歪了。
顧銘人設是沉穩能擔事兒的顧家大少爺, 其實就是個網癮少年。顧訣從小到大都在惹事兒, 初高中就當老大，後來上了大學才總算開始回歸正道。
照片發過去, 顧啟中半天沒說話，反倒是顧夫人開口了。
顧夫人：【gj怎麽還不讓看臉？你說你好不容易初戀了，怎麽也得給我看看臉呀。】
顧訣還沒想好要怎麽說。
顧啟中：【顧夫人？你這就信了？你忘了前麵幾年這小子怎麽聯合他哥把咱倆騙的團團轉？？你兒子那麽會電腦，這圖就不能是p的嗎？？？】
顧夫人：【……你呆在客廳發微信算什麽本事？】
顧夫人：【我就在臥室，你有本事上來跟我吵。】
係統提示：群成員網癮少年顧銘將群聊名稱「臥槽顧董今天要罵顧訣了！！！」修改為「臥槽顧董今天要被老婆打了！！！」
顧訣：“………”這麽不怕死，看來顧銘是不在家。
顧啟中：【………】
顧啟中：【網癮少年顧銘，你在哪兒上網呢？啊？？美國網吧都特麽讓你去遍了吧？你給我滾回家來！立刻！馬上！！！】
顧訣看到這，實在是沒忍住笑了。
戰火已經轉移，他退出群聊，掃了一眼屏幕上方的時間，正準備鎖屏帶阮安安去排隊進場。
但還未有所行動，耳邊傳來她的聲音：“顧訣，你在笑什麽啊？”
顧訣轉過頭。
阮安安看來是也聊完了，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睫毛很翹，皮膚瓷白細膩，迎著光，能看清臉上細小的絨毛。
顧訣呼吸一頓。
心道真不愧是後腦勺都那麽可愛的人。
正麵更他媽可愛。
顧訣鎖了屏，語氣輕鬆道：“哦，是之前補習的小孩兒家長……”他張口就來，“告訴我說，這回小孩兒考試進步很大，準備給我漲工資了。”
顧訣這人撒起謊來除了自己沒有第二個人能知道。以前當校園老大的時候學習好，帶著別人去打，就他能把黑的說成白的。配合這張臉，他說“老師我去職高是幫人補習不是去打架的”都有人信，瘸子都能給忽悠得站起來。
阮安安當然也不例外。
剛才她看得出來，顧訣笑得是真心實意的。平常他要是笑也不至於這麽快樂，她還覺得特別稀奇，以為這是發生什麽普天同慶的大事兒了。
原來是漲工資。
阮安安從去了哈佛開始，基本每年寒暑假都在林氏國外公司裏打免費工，邊學邊積累經驗。雖然是免費工，但林老給她的副卡倒是刷都刷不完……
所以阮安安等於從來沒拿過也沒漲過工資，自然是體會不到這樣的快樂。
但聽到顧訣漲工資她比自己漲開心多了，立刻祝賀：“這麽好，恭喜你呀顧老師！”
顧訣看了她一會兒，少女眼睛裏滿滿的都是開心，叫“顧老師”三個字的時候，聲音格外清甜。
顧同學，顧教練，顧老師……這外號越來越多了。
什麽時候能讓她叫點兒別的？
顧訣笑了笑，起身道：“既然漲工資了，請你吃點什麽吧。”
阮安安倒沒拒絕，想了想說：“那就爆米花吧……畢竟剛吃完飯，也吃不下別的了。”
兩人之間洋溢著漲工資後的喜悅氛圍，走去買爆米花的路上，阮安安忍不住好奇：“不過，我能不能問下……你漲了多少啊？”
“從……”
顧訣不太清楚家教市價，也沒敢說太多，謹慎道：“兩千……漲到三千了。”
阮安安一愣。
……兩千到了三千！
多了整整一千塊錢呢！
一個月多了一千，那一年不就一萬多塊了麽！
這都夠買好幾輛自行車了啊！！！
同樣都是大學生，窮又怎麽了！換不起屏又怎麽了！
自力更生，我們顧神也太優秀了。
“厲害厲害！”阮安安給他默默吹了一波彩虹屁，現實中也特別給力，甚至小幅度給他做了個鼓掌的動作：“太牛了顧老師！”
顧訣對她這番浮誇的祝賀沒什麽表示，扯了扯唇角轉頭掃碼付款，而後接過來工作人員遞給他的爆米花，一把塞到了阮安安懷裏，“走，先去取票。”
取票的地方就在附近，輸了取票碼，阮安安盯著出票口，突然聽到身後顧訣“啊”了一聲。
“啊”得非常刻意——就像是那種明明是因為上網打遊戲而逃課的學生，回來跟老師解釋說“啊，我昨晚寫作業到淩晨三點半今天睡過頭了”的語氣。
阮安安緩緩回過頭。
顧訣挑眉：“突然想起來，我忘了跟你說，因為這電影最近太火，好座位都賣完了。”
阮安安：“所以……？”
“所以。”顧訣眨了眨眼，用那種非常清澈無辜的眼神看著她，“我買的時候，就隻剩下最後一排的情侶座了。”
“……”-
周日、市中心電影院、票房冠軍電影。
當這三要素碰在一起的時候，情侶座不應該是最最最難搶的東西麽？
好座位都賣完了隻剩下情侶座，這樣的謊言隻有螞蟻森林裏的園丁才會相信。
男人，你的名字叫做撒謊精。
阮安安一邊在心裏吐槽顧訣拙劣的謊言，一邊又壓不住開心地跟他走到最後一排，坐到了最中間的情侶座上。
情侶座不愧是情侶座，兩人中間沒個把門的，再加上黑燈瞎火的環境，非常方便情侶做某些事情。
廣告聲音很大，坐下之後又不停有人來回走，兩人也沒怎麽說話。
顧訣沒想到顧董竟然依舊賊心不死。
可能是跟老婆內戰完畢了，見群聊不行，就來跟顧訣私聊。
顧啟中：【說真的，你爺爺昨天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林家那邊有個年齡正合適的女孩想讓你見見……雖然我不知道哪兒冒出來這麽個女孩，但這一兩年內，想加大國內力度，跟林家搞好關係也有好處。】
顧啟中：【雖然你爺爺跟林家老爺子關係看起來不怎麽好，其實就是一對兒冤家。聽你爺爺那意思，林家這個還是可以一見的，你怎麽看？】
得，又是這一套。
顧訣嗤笑一聲，打字：【我怎麽看？】
緊接著，立刻就把某人的後腦勺美照再次發了過去。
那邊停頓兩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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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顧啟中：【臭小子！跟你說正事！別拿p的圖來糊弄我！！！】
顧訣也不跟他多逼逼，當即打開小視頻開始錄，背景裏嘈雜的廣告都能聽到，忽明忽暗的環境也看得出是電影院，他鏡頭從自己的腿偏到了身邊阮安安的長裙子上。
阮安安在腿上放著爆米花桶，細白的手正在從同裏拿爆米花，也一起入了鏡。
顧訣結束錄製，點了發送。
gj：【爸，你再不信我也真沒辦法了，不瞞你說，我這個月公司出勤率奇低，不因為別的，就是為了追她。】
gj：【跟你兒媳婦看電影了，屏蔽了。】
發完這兩條消息，他果斷把顧啟中的對話框屏蔽，舒舒服服地鎖了屏。
恰好，阮安安把爆米花桶往旁邊一放，稍微探頭過來問他：“誒，顧老師，吃爆米花嗎？”
顧訣偏頭，看到她笑嘻嘻地說：“這可是用你的血汗錢買的，你不吃？”
小姑娘眼睛都笑彎了，原本偏圓的大眼睛這會兒像是月牙一樣，也不知道哪就那麽好笑。
“就因為是血汗錢……”顧訣慢條斯理地湊近她，說：“所以才用來買給你吃啊。”
“……”
好的，撩不過。
阮安安縮回頭，老老實實自己吃。
十分鍾後，電影正式開場。
總體來講，電影絕對對得起票房和票價。不管是特效還是細節都沒得說，男女主是超級大咖，都是神顏，兩人共同出演一部劇簡直是粉絲集體高潮的那種效果。
就連偶爾露一麵的女主叔叔和男主家人也都是叫得出名的演員。
電影全程走溫馨搞笑風，中間有點兒小誤會也很快就過去，電影院是不是爆出一陣大笑，或是在主角兩人某些稍微親密一點兒的鏡頭時發出曖昧的“woo～”。
阮安安倒是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因為她其實對這類浪漫類型的電影不怎麽感冒。
阮安安喜歡那種驚險刺激的，不管懸疑也好，鬼片也好，最好能看到讓她感覺頭皮發麻脊背發涼才算爽。
今天這是因為跟顧訣出來，說出自己奇奇怪怪的喜好好像不太合適，還是選個一般女孩兒會選的比較好。
以前高中的時候，薑怡家規矩少，總把阮安安和殷媛一起接過去玩，三人就在薑家的小型影院裏看電影。
阮安安是沒有選擇片子的權利的。
要是讓她選，她感興趣的那些，薑怡的膽子加上殷媛的膽子括弧再乘以十都不足以支撐這倆人看到最後，保不準還得哭。
以前從被嘲笑沒有一點兒少女心，阮安安也沒有反駁過。
電影電視劇這類東西，這種寫好的劇本兒，不管怎麽發展最後男主和女主的愛情都能打敗一切的劇本兒，她覺得不真實。
畢竟她自己所親眼見到的故事，基本上每一個環節都是跟浪漫愛情電影反著來的。
在她看到的故事裏，女主早就沒了戲份領了盒飯，直至今日，結局就是男主跟女二伴著他們的女兒，一家三口相親相愛生活在一起。
阮安安看著男女主在吵架，男主吵不過女主，最後氣得直接用嘴唇堵住女主的嘴。全電影院的觀眾都笑了，她也跟著笑了兩聲，邊笑邊以一種非常平均的頻率往自己的嘴裏丟爆米花。
小吵小鬧過去之後，女主問了男主一個估計全天下戀愛中的女孩兒都想知道的問題。
——你在跟我談戀愛之前，理想型是什麽樣的。
情侶座的精妙之處在於，倆情侶中間沒有擋著的東西，但情侶和情侶之間有一道格外高的屏障，讓情侶幹什麽事兒都非常有安全感。但這個屏障擋得住視線，擋不住聲音。
電影裏這問題剛問出口，阮安安往旁邊的隔板上稍微靠了一下，就聽到左邊一對兒情侶傳來對話聲。
女生道：“誒親愛的，咱倆談戀愛之前，你的理想型是什麽樣的啊？”
阮安安正看得不來勁兒，立刻豎起耳朵聽。
男生的聲音帶著幾分漫不經心，一看就是隨口說的大實話：“哦，我當時啊，喜歡那種清純掛的姑娘，就是長頭發，直的，還不能染色，然後眼睛得大，嘴巴小……身高一六零不能再多了，差不多就這些。”
兩人之間久久地沉默。
半晌，女生變了個語氣，說的話令阮安安這個旁觀者都覺得發冷。
“哦……那你能跟短頭發，帶卷兒，染了色，眼睛小，身高一米七的我，談戀愛。”女生頓了頓，語氣簡直可以用陰森來形容，磨牙道：“還、真、是、委、屈、你、了、啊。”
阮安安：“……”
簡直沒眼看。
她都想象得到男生接下來會麵臨怎樣的火葬場。
沒想象到自己會聽到翻車現場，但兩人的對話對於阮安安有所啟發，她把嘴裏的爆米花都咽下去，整個人往旁邊挪了挪，離顧訣近了點兒。
而後伸手戳了他一下，小聲：“顧老師？”
顧訣從她往這邊蹭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但沒表現出來，這會兒被點了名立刻回頭，也輕聲回：“怎麽了？”
一想到要問這種問題，阮安安還有點兒不好意思，“你有理想型嗎？”怕他不懂這三個字的意思，她非常貼心地換了一種問法，“就是，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其實阮安安覺得他不會跟剛才那個男生一樣翻車。
畢竟這麽會，情商又高，怎麽可能聽不出來。
顧訣沒怎麽想，對著屏幕揚了揚下巴說，“我覺得這個女主就不錯。”
阮安安一愣。
這個女主是有名的妖豔型美人，氣場女王範兒，總之跟她一點兒邊都不沾。
“長發，金色大波浪，身材好，漂亮，性感……”顧訣誇了五個詞兒，沒詞兒了，“嗯，差不多就這樣的。”
阮安安：？
上個月不是說在追我麽？
轉眼理想型就成這了？
寧是少年癡呆還是見一個愛一個？
這他媽！就一個漂亮跟她是符合的啊！
阮安安受了不小的驚嚇，頭腦不太清醒，一時間沒有去思考顧訣是瞎說的這件事的可能性。懵逼之餘，竟然開始切切實實地考慮這二十來年的黑長直要不要去燙個大波浪嫵媚一下。
當然這想法也隻是一閃而過。
顧訣剛說完，就發現身邊的人沉默了。
太黑的時候他50的視力也看不清她的臉，但這會兒借著熒幕的光，他一下子看到少女臉上神情不對勁兒。
她正對著大熒幕，但一看就不是專心看電影，眼睛睜著卻像是在走神，嘴角非常不明顯的有那麽一個下彎的弧。
看著委委屈屈的。
顧訣一愣，隨後心裏瞬間軟成一團，還有點兒酸。
他真是說這些話習慣了，逗她玩兒也習慣了，卻忘了她也會當真。
阮安安自己問完把自己給錘進地裏了，現在又丟臉又憋屈死，正準備一直到放映結束也不跟顧訣說話的時候，臉上一涼。
是手指……的觸感。
她回過頭，看著突然湊近的人，有些發愣。
顧訣手指放在她臉上，似乎也沒打算做什麽動作，涼涼的還挺舒服。
他很認真地看著她，輕聲說：“你別生氣，金卷大波浪那些是我在放屁……都是假的。”
阮安安正準備“哼”他。
“喜歡你。”下一秒，顧訣很突兀地說了三個字。
阮安安一下子睜大眼，心髒似乎都停跳。
顧訣的眼瞳被忽明忽暗的熒幕映襯著，顯得流光溢彩。他笑了一下，又說：
“……這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