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借口
二當家的既不是西燕國的朝廷官員,也不是軍隊裏的將士,不管大當家和三當家怎麽查,這位二當家充其量也就是西燕國老百姓裏頭的一個文化人。但是,正是這位二當家,搭起了他們寨子和西燕國之間的橋梁。
可以毋庸置疑地,如果沒有二當家的存在,他們這個寨子至今還是一個很不起眼的寨子,日日夜夜都得看別人臉色行事,在夾縫中艱難生存,而絕無可能似如今這般囂張快活的。
這一次擄走旭陽公主的買賣,就是二當家一力促成的。他使用的理由是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彰顯實力,讓那些麵服心不服的家夥再也不敢做陽奉陰違的勾當。
而且東伏國實力弱,不定他們為了救出自家,會選擇妥協讓步,用金銀財寶來交換,那他們寨就大賺特賺了。
可是,大當家的和三當家的都知道,這不過是借口而已,就算真能得到這些好處,權衡一下就會發現,這些好處遠遠抵不過弊端。隻不過他們沒法反對,因為沒有人比他們兩個更清楚,站在二當家身後的是什麽人。
與其這是二當家的提議,倒不如,這根本就是西燕國的要求。西燕國扶持他們稱霸簇,他們當然得聽話,要不然西燕國隨時可以棄了他們另選勢力培植,他們寨再怎麽厲害,也鬥不過整一個國家的意誌。
所以,即使硬著頭皮,大當家還是率眾兄弟傾巢而出,還真的把東伏國皇後給擄來了。這一抓才知道壞事兒,原來這娘們竟然是衛國的旭陽公主。衛國可是連西燕國都不敢惹的大佬,就他們這幾把鏽銅爛鐵,哪裏敵得過人家?
有心想放人,又知道西燕國不會答應,衛國也不可能因為他放人了就當做事兒沒發生一樣。這下進退兩難,大當家為此愁得好幾睡不著。現在看來,衛國真的開始行動了!
“,現在不是計較這筆買賣劃算不劃算的時候。咱還沒行動就已經知道這不是筆好買賣了,可這是西燕國的要求,咱在他們眼裏,就是顆棋,他們扶持咱們一步步壯大,不就是為了利用咱們幹點偷雞摸狗的事兒嗎?那會兒要是拒絕了,不準咱兄弟倆都活不到今。”
一聽見三當家的這麽,盡管是明擺著的道理,大當家的還是倍覺鬱悶,忍不住就又是一陣長籲短歎:
“唉,老三,這道理你老兄我還不明白嗎?問題是咱知道事情真相,可衛國和東伏國不曉得這是西燕國的鬼把戲,都以為老兄我色膽包,豬油蒙了心了。現在人還在咱們手上,他們鐵定找咱算賬,不會找西燕國麻煩的。就算咱主動找他們解釋,那也得他們肯信啊!”
道了這麽一通,雖然不足以解決任何實際問題,但至少這口悶氣還是多多少少疏通了三分。大當家突然想起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雖然沒什麽底氣,仍是不肯死心地開口問出聲來:
“老三,你咱要是現在把那娘們給他們送回去,再添點兒禮,給他們服個軟道個歉,這事兒有沒可能大事化,事化了啊?”
出這話來的時候,大當家的已經暗自下定了決心,隻要三弟點一點頭,認為這件事情有哪怕那麽一丟丟成功的可能,自己都一定要堅決試一試。雖這種主動跑去給人家賠禮道歉的事兒很跌份兒,頗有些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感覺,但大當家的現在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不論再怎麽讓人心裏難受,丟麵總比丟了命兒要好多了吧?再了,不是有這麽一句話嘛,叫什麽大丈夫能屈也能伸的,自己現在為了保住寨裏眾弟兄的性命,跑去屈伸一下,那叫大丈夫所為,誰也不能張嘴什麽不是?
“絕對不校”
可憐大當家連這麽一點兒的希望,都要被三當家極其決絕地掐斷掉。他壓根兒沒打算給自己的留下哪怕一絲一毫的僥幸,連聲音都顯得比起素日裏更添三分疾言厲色:
“,您千萬不能抱有此種幻想。莫我們如果真的這樣做了,二當家的不可能不知,到時候西燕國十成十會來找咱的麻煩,就是退一萬步講,咱真有那個本事,能瞞得過二當家,但是怎麽就能保證咱把人給衛國還回去了,東伏國和衛國就不會再追究咱們的責任了?”
“依弟看,就算咱擄走人又還回去,落在那兩個老皇帝眼睛裏頭,估計還是覺得很沒麵的,到時候他們找個理由,假惺惺地酌情從輕處罰咱幾個弟兄,那咱就是死罪可免,活罪也絕對難逃,您還能指望落著什麽好兒啊?不把咱幾個腿打斷就燒高香了!”
三當家的看問題一向眼光很準很毒,更何況這番道理他不光是看出來了,而且剖析點明得如此一清二楚,大當家就算是再怎麽糊塗,到了這個份兒上,哪裏還會有聽不明白,繼續鑽牛角尖心存僥幸的道理?可一聽到“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大當家在心頭失望的當口,又實在沒能忍住那最後一點兒卑微的求生念頭。
就算真得吃點苦,挨頓板什麽的,可再怎麽琢磨,貌似……也許……總歸還是比腦袋搬家要強點兒吧?
“,您想簡單了。擄走衛國公主,東伏國皇後的罪名哪裏能了去?就算真能不死,咱怎麽著也得脫層皮,那裏是愛上幾板就能解決的事情?話回來,就算您為淋兄們能保住腦袋,甘願去挨罰,他們就真能隻罰您一個人,其他的誰也不牽連?依我看,您要是服了軟,這個寨什麽也得被拆了,到時候大夥兒各奔東西,那就全成叫花了。”
其實更厲害,更難聽的話,三當家都還沒有出來。想當初,自己這些人占著這麽一個寨,影響力在這等虎狼之地算不上一流,連三流都很勉強,直白地,他們根本就是一群蝦兵蟹將,平日裏隻能打鬧,連某戶人家的人丁太旺盛了些,他們都不敢輕易動腦筋。
可即便如此,至少那會兒他們這群兄弟吃穿還是不愁的,蚊再也是肉,總比流浪漢強多了。那他們為什麽還要去答應當西燕國的附庸,成為他們的棋和,硬生生地在這群鐵哥們裏頭安來一個二當家?不就是不願意一輩做那等人物,希望能幹出一番大事業來麽?
現在可倒好,為了保命,尊嚴不要了,寨不要了,大夥兒別蝦米,連流浪漢都快當不成了。
就這樣苟延殘喘,活下來又能怎樣?這會兒一心一意隻想保住大家夥兒的命,可難道就不想一想,萬一他們這群人失了勢,背後也沒了西燕國這個靠山頂著,就憑這些年擴張地盤結下的仇,難道他們今後還能有好日過麽?
若眾饒命運要淪落至斯,倒不如索性拚搏一把,死也死個痛快的好。
這些話,三當家的沒,是怕刺激到大當家;但再怎麽謀略不足,好歹也是當的人,腦總不會太差。大當家想不到那麽遠的地方去,他隻是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太真了,連著三當家的那些假設一塊兒想,大當家很快就明白,即便自己這會兒主動服軟,也已經晚了,人家兵馬都千裏迢迢跑到東境來了,難道還能連血都不見一滴,就這麽又回去了?
想著此路不通,不走此路更不通,這會兒真真是實打實的騎虎難下了,大當家忍不住第不知多少次歎氣出聲來,幹脆連話都懶得再多半句了。
跟在身邊,隨著他一道繞著院轉悠了好幾圈,見的眉頭越皺越緊,三當家自個兒心裏頭也不好受。他知道,自己的從來就不是那等怕事兒的人,更不是個貪生怕死的膽鬼,這會兒的之所以如此一籌莫展左右為難,方才甚至於還冒出了主動去卑躬屈膝的念頭,更多地還是為了保住這一幫同生死共患難的弟兄們。
但是這不是辦法,他們這個寨想要找到活路,就絕對不能寄希望於把自己的命運全都押在別人有可能開一麵的一點點兒機會上頭。往悲觀了講,即便是要往他人手上寄托自己的命運,也絕對不能是衛國和東伏國這兩個之前從未友好地接觸過,反倒一照麵就結下了大梁的勢力,而必須是……
“,您既然都能夠想到要去向衛國和東伏國服軟認錯,為何就從來沒有想過要求助西燕國呢?您不要忘記了,雖然衛國和東伏國不曉得,但西燕國自己做過什麽好事兒,他們自己肯定不會不知道的,咱們為什麽不先去問問二當家,看西燕國能不能庇護得了咱這幫兄弟?”
“西燕國不用問了,他們哪裏靠得住?”
情況一下就反過來了,剛才是大當家想主意,被三當家給否決了;現在則是三當家想法,大當家不同意。
在大當家眼中看來,這個西燕國平日裏看著還挺厲害的樣,一到關鍵時刻就掉鏈,相當的不靠譜。如果西燕國有想助他們,出手庇護他們的打算,那麽在他們行動成功,將旭陽公主給搶到寨裏頭來的時候,西燕國就應該會想到接下來必定會迎接的東伏國和衛國兩方報複,並且及時對此做出一係列措施來防禦和反攻。
可是,直到今,他們都已經從探那兒知道衛國東境多了一支來曆不明的精兵好半了,二當家的連個影都見不到。這難道還不能明問題?至於二當家的會不會收不到消息,那個探會不會向三當家的匯報完畢就走人了,並沒有想過還需要再特地跟二當家的重複一次這個問題,大當家連想都不需要多想一下就知道答案是什麽。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二當家的在他們這裏就是實際上的第一把交椅,他怎麽可能連這樣重要的情報都得不到?就算那個探真的跟三當家的完之後就休息去了,但是寨裏派出去的探又不是隻有這麽一個,其中肯定還不乏有對二當家更加忠誠的存在,有那些人幫著刺探和傳遞消息,二當家絕不可能兩耳聞不著窗外事的。
既然聽也聽了,知也知曉了,那麽二當家的還是裝傻充愣不過來上半個字,這樣的態度就足夠明很多問題了。當大當家的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他就再也不對西燕國抱上半點希望了,在他看來,西燕國之前將他當棋,現在就將他當棄,先前總是想方設法要利用自己去折騰衛國和東伏國,現在衛國一出手,西燕國就慫了,自己這幫弟兄就成炮灰了。
三當家的沒有想到會這樣思考西燕國的態度,但細細一思索,以他的智囊,自然很快就明白的想法不無道理。他一向知道行事做人都很有魄力,正是他雷厲風行的作風,才有辦法保住這個寨在弱的時候不倒,強大的時候不散,人心始終凝聚,實力穩步向前。
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真正用心琢磨思考的時候,他會有如此龐大的全局觀,眼光如此獨到而精準,看問題一下就能切中要害。三當家開始覺得,盡管自己一直都非常敬重自己的,但在過去的日裏,自己到底還是瞧了自家的本事。
三當家始終覺得的過人之處在於膽魄和身手,而自己就相當於身邊的一名軍師。直到今,他才恍然發現,其實是有他機具謀略的一麵的,跟相比起來,自己平日裏的表現不過是耍耍聰明罷了,而今時今日的所作所為,所思所想,才叫做真正的大智若愚,智勇雙全,不失為一代梟雄。
“得有道理,是弟思慮不周,把西燕國想得太善良了。弟受教。”
話音未落,三當家便對著大當家深深拱手一躬,用言語和行動來表達自己對大當家真心實意的愛戴敬服。
大當家的自己沒有想那許多,自然也不會知道就這麽溜達了短短半圈不到的時間裏,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三弟,就已經刮旋風似的在腦裏頭轉過了那麽多個念頭。所以,突然間看見三弟停下腳步,二話不就來了一個九十度深鞠躬,還那樣鄭重其事地著話,大當家立馬就被自家三弟唬得一愣一愣的,不曉得這這回唱的又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