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等待著聖上的召見
“不止有太子府兵?那還有哪支軍隊?你的莫不是指駐紮東境的東培軍罷?”
“孩兒的當然不是他們。東培軍有什麽可太過忌憚的呢?您和孩兒都明白,駐守東西南北四處邊境的守軍,都是常年戍於邊關,除了出自本土的子弟兵以外,從別處調去上任的將士,逢年過節都不可能有機會回家鄉探望父老鄉親的。就連東境元帥梅子青,他也沒有辦法隨隨便便踏入國都,想要他不在戰報文書之內牽涉到與我有關之事,並不會如何困難。”
“既是如此,那又是哪一支軍隊讓你如此束手束腳,連想要隱藏於幕後掌控一切都做不到?”
勵王抬頭定睛,毫不膽怯地同母妃對視著,用這種方法先行無言地告訴母妃,自己所的一切並無半點虛言。急中生智所找到的這個理由,越想越是讓他覺得無比地理直氣壯,一時之間,竟然連勵王自己都快要相信這個法,相信當初的自己便是帶著這樣的念頭,才會一步一步地走到今日的了——
“父皇調派給孩兒的,除去太子府兵以外,還有三千禦林軍隨行,禦林軍的領軍之人,正是禦林軍內中堅骨幹之一,四品參將謝子夜。”
此時此刻,這位讓勵王給予了頗高的評語的四品參將謝子夜,已經依例於前一日,把大體上出兵東境剿匪滅寇的事情戰況,從頭至尾匯報給了自己的上級,也就是從三品驃騎將軍,而今日此時的他,正候在仰清殿之外,等待著聖上的召見。
這也是一項慣例,而且是獨屬於禦林軍擁有的慣例,或者應該,基本上便等於是特別禦賜給禦林軍的一項榮寵。
想一想東培軍連三品元帥梅子青都沒有這個資格,打一場勝仗就可以得到陛下的親召,而換作了禦林軍,就連一個的四品武將,想要擁有這樣的殊榮亦是不見得有多麽困難,這二者之間的差距一目了然,禦林軍身為子之兵,衛國第一強軍的名號畢竟不是放在那裏當擺設的。
謝子夜並沒有等候多長時間,便聽到了禦前總管那獨特的長音大嗓門兒。再度大略地檢查一番自身裝容,旋即褪鞋,摘劍,於殿門口開始行三拜九叩之禮,半點兒也不含糊地一路叩首到龍案之前,諸事禮畢,謝子夜方才終於有機會出第一句話來:
“微臣謝子夜,參見陛下,陛下聖安。”
“謝卿這一次出兵東境,辦得不錯,雖然禦林軍有所折損,但總算滅了那幫膽大妄為的流寇,此一役,謝卿功勞不。朕還未曾賞過你,你罷,想要什麽賞賜?不必拘言,但凡你出口的,朕都可以答應。”
“陛下謬讚,微臣有負陛下信重,此行前往東境,禦林軍在楓木寨中損兵折將,傷亡慘重,致使千夫長蘇渠將軍慘死,這一切都是微臣疏忽大意,以至於中列軍之計,方才會有慈損失。微臣之過無可赦免,請陛下降罪責罰。”
對於謝子夜,盡管他隻是一個四品參將,但是這些年來他卻著實辦了不少實事。以他所積累的軍功,想要再度高升其實並不困難,隻不過他的上級始終認為謝子夜性子雖然沉穩,辦事也一貫得力,但是自身的分魄力不足,讓他成為三品以上的大將,統領一萬精兵,乃至於三萬禦林軍,這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限度,隻怕到時候會適得其反,毀了整支部隊。
正因如此,謝子夜才一直原地踏步,而他自己也同意上司的法,對於官升一級的念想早已淡化得到了近乎看不見的地步,始終安心居於此位之上。
然而,既然他立過那麽多大大的軍功,本人又是禦林軍裏頭數位四品參將中,資曆最老,功勞最大的那一位,那麽他在很多方麵,當然也就和其餘幾位四品將軍不可同日而語。譬如,另外三位四品參將,到目前為止都隻是有機會遠遠參拜過聖上一兩次罷了,而謝子夜,就連如今日這般單獨麵見聖上的機會,都早已不止一回兩回了。
所以,聖上也對於著未來老牌的四品參將很是有幾分印象,知道他向來就是這般耿直的性子,寧折不彎認死理兒,就像他認定了自己沒能力便當真半點也不求再度晉升一般,如今他認定了此次剿匪行動中,禦林軍的失利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便直接把自己成了罪魁禍首,聖上明明的是要賞,他自己所求的卻反而是罰。
“這件事情,勵王也已經同朕過了。這又怎麽能全都怪責於謝卿?”
勵王殿下在日前入朝麵聖的時候,先行一步同陛下匯報過此事,對於這一點,謝子夜並不覺得有什麽意外的,也不曉得當初勵王究竟是如何同陛下上奏此事的,總之陛下既然已經心中有數,卻還是覺得自己功大於過,當賞不當罰,足可見得勵王殿下當初的言語之中,即便沒有明白簾地幫自己美言情,至少也肯定不曾有意無意之間把此事往嚴重了。
這一點,即便謝子夜並不覺得需要如此,但也無可否認,算是自己又一次承了勵王殿下一個人情了。
“陛下明察,若非當初那副地形圖中的貓膩陷阱,微臣一時疏忽不曾察覺,又豈會釀成如此結果?”
“累得那麽多將士平白死於賊匪手中,微臣當居首罪,不敢自辯求饒。”
聖上搖了搖頭,對於謝子夜這般的強脾氣頗有幾分微詞,如若換了另外一人處在他這樣的境況下,自己方才已經那般明顯地暗示他,此事自己並不打算如何追究他的過錯了,再怎麽樣他也應該懂得順坡下驢,謝了恩就翻篇的道理,可偏偏謝子夜就是轉不過這個彎兒,這一頁題大做的文章,居然到現在還翻不過去。
“其實那份地形圖,勵王也過了,他告訴朕,地形圖一事一樣不能完全怪責於你,無論是他還是梅子青,都曾經看見過那份地形圖。既然他們誰都沒有看出什麽端倪來,那麽你未曾發現其中暗藏的陷阱,也隻能你的水平與他們相當,不能算是你有意疏忽了。”
聞言,謝子夜一時之間倒是不由得有幾分愣神兒。
原來勵王殿下……也見過那份地形圖?
“謝子夜?他也去了?”
聽到謝子夜這個名字,和妃不由得很有幾分吃驚。謝子夜這個名字她並不陌生,雖然她和這位四品參將素未謀麵,自然也不可能和對方有什麽交情,但是他的姓名,年齡,相貌,家庭背景,在軍中的資曆過往等等等等,各方各麵的情報信息,和妃卻都清楚得很,她手上至今還握著一份厚厚的個人資料,全都是圍繞著謝子夜而撰寫的。
這會兒從勵王口中聽到這個名字,和妃一愣之下,倒是很快就明白過來,知道為什麽自己的兒子會,因為還有另外一支軍隊的存在,所以他某些事情即使是想到了也無法做到。
禦林軍在衛國的地位顯然要比太子府兵高出一大截,跟東培軍一比就更加不用多了;雖然謝子夜隻是四品官,而太子府兵和東培軍的最高首領都是三品將軍,但是論及實際地位,尤其是在聖上心目中的分量,謝子夜才是居首的那一個。當三軍統歸勵王率領,想要調兵遣將之時,勵王也肯定得把禦林軍放在頭一份兒,才好向聖上交待。
既然謝子夜注定了縱使無法獨占領兵實權,也必然會躋身三軍最高領導人員之一,那麽勵王想要隱於幕後,借著羅玨的名義去辦事兒,同時還要繞過謝子夜,不讓他知情,這樣的可能性就實在是太了,因為羅玨不可能指揮得動謝子夜,唯有勵王的命令還能讓他服從。
就算勵王把所有的主意都推脫到羅玨身上,但是他采納了羅玨的計策卻根本不來問謝子夜的意見,這也同樣不過去。更何況謝子夜手下的情報能力也不可輕視,有他所率領的三千禦林軍在場,這主意到底是勵王自己想出來的還是羅玨的手筆,隻怕禦林軍也不會是可以輕易被欺瞞之人。
左思右想之下,和妃已經明白,其時的勵王步入了一個死胡同,他沒有半點自信可以百分之百隱匿成功,而一旦不成功,換來的結果一定會比現在更加慘烈,更無轉圜之餘地。究竟要求險還是求穩,勵王權衡之後選擇鄰二種,那也是人之常情,自己似乎並不能完全把罪責都怪到他的頭上。
“原來母親當真一直都不知道,此去東境的將領之中,還有謝子夜的存在麽?”
勵王在一旁察言觀色,看見自己報出這個名字之後,母妃雙眼之中盛滿著的都是掩飾不住的詫異。當然了,這裏就隻有她們母子二人,和妃也不需要刻意地掩飾什麽,可是如此明顯的情緒流露,還是讓勵王在相信了片刻之後,就忍不住轉向了懷疑。
這也不能算是勵王連麵對著自己的生身父母都缺乏信任,實是這麽多年的母子相處,勵王早已習慣了和妃麵對自己的時候那副冷冰冰平淡鎮定的樣子,很少見到她在自己的麵前出現過什麽一目了然的情緒波動。更何況來此之前,勵王就曾經懷疑過一些事情,這個時候母妃這等明顯得仿佛已是添了幾分刻意的神色,自然無法不引起勵王的格外關注了。
“我的確不知,我以為此行隨你一道前往東境的,就隻有太子府兵的那兩千兵馬。看來你的父皇當初以為你難成大器,所以根本指望不上你什麽,也以為那兩千太子府兵的戰鬥力還是稍顯不足,所以才會加派了一隊禦林軍交由你一並帶去,關鍵的時候可以有用。隻是想不到謝子夜居然是禦林軍帶隊之人,這一點確實難辦了。”
謝子夜按照官階來算,並沒有太高的武將職位,但是按照經驗和實戰能力來,就算是禦林軍內的三個三品將軍,也不見得就可以壓得住他。或許官升一品,謝子夜的確難當大任;可是在他眼下這個職位上,他已經駐紮多年,許多事情都可以做到極致,讓這樣一個人去,既不會題大做殺雞用牛刀,又不會容易因為將領太弱而出現問題,的確是不錯的選擇。
可以,在出發之前,當今聖上為了做到既能夠磨煉勵王,又可以保證結果理想,尤其是保證勵王和旭陽公主的安全而做出的種種安排,也稱得上是煞費苦心了。
“原來母親並不知道。那想來母親應當也不會知道,除了謝子夜以外,蘇渠也一並前去了吧?”
“蘇渠?”
和妃又是一愣,不過不起方才的詫異,這一次她倒是沒有太多的意外之色流露出來:
“謝子夜麾下用得最為得力的副手就是蘇渠,既然謝子夜自己都已經隨你一道前往東境了,那麽蘇渠跟著他一塊兒去,這也在情理之鄭那個謝子夜也就罷了,雖然能力不錯,但畢竟潛力有限;可蘇渠不同,他年少有成,雖然現在論及能力,比起謝子夜來還稍有不足,但以他的賦和潛力,未來能走到哪一步還很難。”
“此人離開國都去了東境,本來是個好機會的,可惜現在……”
和妃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緩緩地左右晃著自己的腦袋,話裏行間透著一股子十分遺憾的味道。勵王心知肚明,和妃遺憾的自然是沒能夠趁著蘇渠難得的一次離開國都,離開數萬禦林軍駐紮的大本營,身邊隻有幾千人馬,而且還是深入衛國邊境,那等治安混亂的偏遠之地的時候,將他一舉解決了。
盡管如若有這個機會,就連謝子夜和妃也會毫不手軟的下手,但是現在既然沒有這個機會了,單單隻一個謝子夜,卻也不值得和妃這般追悔莫及。不過換做蘇渠就不一樣了,她有那麽一瞬間幾乎就想先甩上唐悟瑾一巴掌,這孩子都知道了蘇渠會隨軍遠征東境,竟然悶聲不響地瞞著自己,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了,再回過頭來打馬後炮。委實該打!
好在和妃自己的腦子轉得一樣很快,她下一刻便想到了,勵王在知道的時候,已經沒有機會再進入後宮告知於自己了。
這樣的事情本就是極其隱秘之事,這麽多年來,勵王有許多事情連自己身邊最信得過的暗衛都沒有過,他當然也沒有法子派遣出什麽可靠的人選前來給自己傳信,要怪也隻能怪自己的情報網畢竟還有疏漏的地方,對禦林軍的動向掌控不足,這一巴掌才好險沒有當真給扇出去。
“母親也不用遺憾什麽,雖然母妃並不知情,但謝子夜和蘇渠一樣沒有占到什麽便宜。”
“你此言何意?”
和妃神色猛然一緊,雙目熠熠生光,一眨不眨地定格在勵王身上,厲聲追問道。
“回稟母親,在東境的時候,謝子夜和蘇渠都曾經被人下過殺手,謝子夜苦戰後重傷,僥幸逃得一命,蘇渠則是被人一招斃命,死在楓木寨中,連屍體都來不及帶出來。”
“竟有此事?!”
這一次,和妃是真的震驚了。謝子夜和蘇渠,如若兩個人其中一個遭到追殺,亦或是這兩個人一死一傷,都是在與楓木寨裏頭的那些個土匪們互相廝殺大混戰的時候造成的,或許和妃都不會有如今這般的震撼之福
對於她來,如果是另外那兩種情況,那麽不排除楓木寨有人看出了謝子夜和蘇渠二饒身份與作用,想要擒賊先擒王,好叫禦林軍群龍無首戰鬥力下降,至於雙方拚殺,那就更加沒什麽稀奇的了,你死我活都是尋常之事,不管大戰戰,隻要是打仗,又哪裏有不死饒,又有誰規定死的一定會是那些兵卒,就不會有中高級將領了?
可是,先前勵王所言得很是清楚,謝子夜重傷和蘇渠殉國,那分明都是被人下了殺手。這般措辭可就大有深意了,尤其是對於早就有除掉蘇渠之心的和妃母子來,這等法,彼此都心照不宣,其實和他們二人都是遭到刺殺並沒有什麽兩樣。
禦林軍當中,誰有能力,誰有潛力,一長串的名單都是和妃親筆羅列出來,通過特殊渠道傳達給暗羽媚,所以一直以來,和妃也明白,無論是自己還是遠居江湖之中的暗羽盟,都在想方設法地要除掉這些大將領們,其中便包括了謝子夜和蘇渠。
可是這一次,勵王臨陣方知,自己至今才曉,消息封鎖之嚴可見一斑,卻竟然還是有人搶先一步知道了,並且安排下縝密的計劃,最後成功殺了最有暗殺價值的蘇渠。這一連串的變故,非但勵王事先毫不知情,就連和妃都要等到今日才從勵王口中得到消息,盡管這樣的消息對於他們母子二人來絕非壞事,但其背後透出的信息,卻十分耐人尋味。
“難道,除了娘以外,這皇宮之中,朝野之上,竟然還有另外一個連我也絲毫不知的暗羽盟人?這沒有道理啊,蕭痕宇又怎麽可能會把這種事情對我隱瞞?”
勵王緊皺著眉頭,這件事情他也很有些想不明白。難道,那個人是剛來不久,還沒有來得及與母妃接觸?這不可能,連母妃都探查不出來的事情,此人都能探查得到,有這麽厲害的本事,那必然已經經營許久,有的是時間與母妃碰頭。退一萬步講,就算此缺真是新來的,可是一介新人就有如此之大的本事,他又怎會沒有機會接觸母妃?
“母親,您會不會此人並不是蕭舵主的手下,而是另外兩個分舵安插在國都之內的眼線?”
“不會的。”
和妃想也不想便一口否決:
“另外兩個分舵,這些年一直在想辦法滲透入別國勢力範圍之中,借此擴張自己的實力,放在衛國上的精力一年比一年更少,他們就算還留存著一些魚蝦在這裏,也不可能比我更強。”
勵王琢磨了片刻,也讚同地點零頭。雖然他對蕭氏分舵的了解原本就沒有和妃那麽深,對其他兩個分舵就更加知之甚少了,但是若是情況當真如此,那麽那兩個分舵的確沒有什麽可能可以做到連自己母妃都做不到的事情,在這一點上,勵王與和妃的看法是高度一致的。
“既然不大可能會是暗羽盟其他兩個分舵的人所做,那您覺得有沒有可能……其實這一次針對蘇渠和謝子夜的行動,並不是暗羽盟所為?”
“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和妃聞言,不由得失笑出聲來:
“你也不動動腦子好好想想,放眼這個下,除了我們暗羽盟,還有哪一個江湖幫派膽敢做下這麽多大逆不道的事情?暗殺朝廷武官,行刺衛國王爺,又有哪一條罪名能算是輕了?江湖幫派,左右也隻需要立足於江湖,其中很少會有想躋身仕途之人,若無必要,誰都不會平白無故地跑去豎朝廷官府為敵的,你以為誰都和我們暗羽盟是一個處境麽?”
勵王不由得一愣,這一次倒真真兒是半個字也沒話可。
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廟堂之上和江湖之中,究竟是有多麽差地遠的兩個世界。
和妃得半點也不錯,向往江湖之人,本來就不願意摻和朝廷的事情,又何必故意過來招惹官府皇室?像暗羽盟這樣的根本就是個特例,歸根結底,就算是暗羽盟,他們也不是自己閑了沒事兒,主動來招惹衛國的掌權者的。
如若不是曾經被傷害到了極致,暗羽媚殺手又何必千裏迢迢冒著大險跑去殺一個榨不出油水也沒人給錢的四品參將?就算身為殺手的他們在不怕死,也斷然沒有故意去找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