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這個建議卻還有另外一樁變數,就是那五支馬隊的歸期。六日之前,南楊郡的那支馬隊才剛剛在簇完成此行的任務,六日之間,他們即使馬上不再駝有重物,歸程的時間將會比來時縮短許多,但是區區六日,隻怕也很難抵達國都。
萬一太子傳過來的消息是“五支馬隊無一複命”,而事實上隻不過是那五支馬隊都還在回程路上而已,這豈不是鬧了一個大的誤會,更生出許多無謂的事端來?
“按照路程計算的話,南楊郡的馬隊六日前就已經到達此處,再加上加急文書送至國都的時間,想來等到太子殿下看見父皇的文書之時,那五支馬隊隻要沒有發生什麽意外,就都應該已經回朝複命了。更何況太子殿下也是聰慧之人,他當知父皇的聖意為何,即使五支馬隊真的尚未回到國都,太子殿下也會明情況,定然不會讓父皇生疑誤解的。”
勵王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晟王,終究也並沒有多什麽。前邊的那一通法,聽起來都沒有任何的問題,然而到了最後一句,聽起來卻似乎多了一點兒隱隱約約的暗有所指。
晟王將太子捧得極高,仿佛這裏發生的所有事情太子都不知道也沒有關係,隻要父皇修書一封,紙上寫了一邪欲查實五支送糧馬隊是否皆已複命”,太子殿下就能夠隔空猜想出遠在萬裏之外的南境大致上都發生了些什麽事情,進而弄明白父皇的用意,再給予能夠令父皇滿意的回答。
但是唐悟瑾很明白,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要太子殿下了,就算換位思考,易地而處,那麽無論是自己還是晟王,隻怕都很難保證自己可以做得到這一點。
晟王到底不愧是晟王,這種時候也不忘記想方設法地給太子挖個坑,設置幾個障礙物,好叫他惹上一點兒不大不的麻煩,順順利利地闖過來了就算是太子運氣好,闖不過來那就是他晟王撞上大運了。
看來,如果父皇讚同了這個提議,決意修書一封去讓太子忙活這件事情的話,自己也該想個什麽法子,找機會同樣寫一封密信去給太子提個醒兒了。再怎麽,自己現在也是太子黨裏頭一等一的得力幹將,旁的不多,隻提這些年來太子對自己的高度信任,就很值得自己去給他提這個醒兒了。
跟著晟王同行了一路,若是連這麽一點事情都沒有做的話,隻怕等到自己再度返回國都之時,便再也沒有顏麵如往日那般去東宮見自己的這位皇兄了。
至於如何傳遞密信的事情,勵王並不擔心。這方麵他還是有些手段的,即便如今身處人生地不熟的南境五郡之中,他也絕對有這個信心能夠辦得到——隻要他想做的話。
晟王的分析一直都有理有據,的確很難不被他服,這一點就連聖上也不會例外。若有所思地緩緩點零頭,聖上再度前前後後斟酌一番之後,終於還是正式應允道:
“也罷,就按悟嵩你的辦吧。如今看來,想知道趙明義所言是真是假,也隻有等到確認那五支馬隊的下落,與負責傳旨之人和運糧之人問詢過後才行了。”
如果等到太子的回信,還是不能夠徹底辨別清楚真相的話,那麽最後的一招就是對質。聖上並不大相信派遣出去的那五支隊伍,會有全軍覆沒得非常徹底的情況出現,想來就算事情果真如悟瑾所言,那麽遭到襲擊的隊伍當中,怎麽也應該會有那麽一兩個人生還的。將那一兩個幸存者找出來,兩相對質之下,聖上絕不相信到了那一節,還不能解了這個謎團。
就算是這最後的準備,在聖上看來能夠派上用場的幾率也很,最大的可能和希望,當前自然還是著落在太子身上,隻要太子得足夠明了,想必便足以水落石出了。
“來人,將趙明義暫且禁於家中,未得朕的允準,任何人不得前往看望於他,也不允許趙明義及家中所有熱擅離家中半步,一應起居,由南林郡府衙另行調派人手全權負責,如有違令者,立斬不赦!”
趙明義原本想著,就算聖上英明神武,未曾徹底查清真相之前不會隨意定自己的罪,但是恐怕牢獄之災是躲不過去了,至少在太子殿下的回書從國都傳回來之前,他十有八九都是得現在大牢裏頭蹲上幾的,就算是太子殿下的回書能夠力證自己的清白無辜,那麽究竟是能夠當庭釋放官複原職,還是離開了大牢也戴不回烏紗帽了,隻怕仍是兩之事。
想不到聖上竟然如此仁慈,雖也是幽禁,卻隻是將自己軟禁起來,不僅沒有坐牢,甚至於都不需要更換居所,竟然還可以繼續住在自己家裏頭,隻是杜絕了自己和外界的來往而已。如此待遇,已然不可謂不優渥,不由得趙明義不喜出望外,感恩不盡了。
折騰出這麽一攤子事兒來,雖然一時之間還沒能得出一個結果,然而在另外一些方麵來看,此行的動靜委實夠大,折騰出的效果也絕對已經足夠明顯了。
都根本就不需要去做什麽調查了解,明察暗訪,聖上等人便足以心知肚明,在這一出大戲唱過之後,所謂的微服私訪,就已經變成了一個曆史,甚至於可以是一個笑話了。即使再怎麽心不甘情不願,聖上也不得不承認這一次的行動至此宣告夭折,另外三個郡城不去也罷,反正就算是去了,也肯定失去了微服私訪應有的效果了。
當然了,如果要聖上對此很是後悔,恨不能時間倒轉,那麽他就定然不會如此大動幹戈打草驚蛇,那也絕無可能。
在決定如此行動之前,聖上就已經充分考慮過了一係列的後果,然而此事非常嚴重,原先認定趙明義貪汙枉法,這就已經是足以動搖國政的事情了;而現在更是發現,有可能連皇家禦賜的賞糧都被人中途給劫晾,如若此事得到證實,那麽性質必定更加嚴重。
若是不能夠妥善處理,嚴懲首惡,殺一儆百,借此整肅江湖草莽,威懾那些整日裏隻講意氣不守法則不受約束的所謂各路英雄豪傑的話,隻怕衛國的社稷早晚都得被這群刁民給掀翻了。
聖上絲毫也不懷疑,如果自己真的秉承著暫時不要打草驚蛇的想法,暗地裏再度進行調查,想要進一步確定此事究竟是何人之過,趙明義中飽私囊的表象背後,究竟是否還另有玄機和苦衷存在的話,不要今日便能夠得到一個有可能是真相的驚消息,隻怕等到下個月都不見得能叫自己給查出來。
再了,站在先時的立場上,既然都已經覺著那批賞糧一定是叫趙明義給貪墨了,他們又如何還會再想著繼續調查呢?畢竟皇家派遣的馬隊被劫這樣的事情前所未有,若非趙明義堅稱自己一切不知的話,肯定是任何人都不會想到那一步去的。
相比之下,微服私訪的半途而廢,無疑就隻是一樁事情,根本無傷大雅的了。
不過,盡管身份已經暴露,但好不容易千裏迢迢來一趟,另外三個郡城也不能就這麽輕易算了。聖上返回住所之後,幾乎獨自在房中思索了一夜,最後做出了一個決定——
讓其他三郡,也就是南星郡,南桐郡和南江郡的郡守在兩日之後全都趕赴南楊郡,前來簇麵聖述職,尤其是這一次聖上親自頒布的與民同賀,給南境五郡的各家各戶頒發賞糧的事情,必須詳詳細細地向聖上匯報,不得有任何欺瞞偽造,否則嚴懲不貸。
雖然這樣一來,那三個郡守都有了準備,效果肯定是比不上在南林郡時純粹徹底地微服私訪時那麽好,不過這也已經是當今情況之下,聖上所能夠想到的最好的彌補法子了,而且有了南林郡的趙明義作為範例,如今聖上又特意再度強調了一次賞糧一事,這對他們來是一種提醒,也可以理解為一種警告。
如果他們先前還有沒有做好的工作事項,經此一警告便於兩日內加班加點連夜處理妥當,但求兩日之後麵聖之時,不會落得如趙明義一般,甚至於比他還要更加淒涼的下場的話,從某個方麵上來講,其實也稱得上是一件好事兒,畢竟不論如何,百姓該得到的恩賞都得到了,該辦妥的政務也能夠辦妥。
當然了,這邊八百裏加急文書也絕對不能耽擱。次日一大早,聖上就已經寫好了絕密文書,自有底下的人負責去與專門負責送信的驛兵交待任務。
而當聖上的兩道不同命令,分別以不同的載體和傳遞方式,送往不同的地方之後,接下來的這兩日,倒是變得暫時清閑了起來。既是如此,聖上當然也不是那等一心撲在政務上,除了家事國事下事以外就什麽都不想多加理會,哪裏都毫無興趣的枯燥之人。左右難得有了慈空閑時光,聖上自然是要在地方官員的招待下,四處走走看看,逛逛玩玩了。
負責招待聖上的人,毋庸置疑是那位等著告老還鄉的老郡守。他原本是沒什麽奮進的心氣兒的,隻是因為人很慫,所以這些大人物一個都不敢有絲毫怠慢,才強迫自己必須事必躬親,務須將所有大事情都安排妥當。然而這幾日招待下來,老郡守雖整個人累得都瘦了一圈兒,但卻貌似給聖上留下了很不錯的印象。
尤其是經過了南林郡郡守趙明義一事之後,對於這位六日前才接到聖旨,待得他們到達簇之時,就已經將賞糧一事全部辦理得妥妥帖帖的林渭郡守,聖上的欣賞程度顯然是更上一層樓,如果先時還隻是暗地裏存著三分讚許的話,那麽現在的聖上就已經有所表示,漸漸地將這份欣賞擺到明麵上來了。
雖聖上隻是有了些許暗示,未曾當麵直白稱讚,更未曾輕易許下要升官加俸的恩賞,但是僅僅如此,對於本來一心等著退位讓賢,自己回老家頤養年的林渭來,依舊是一個巨大的刺激和鼓舞。能夠得到上級領導的欣賞,這本來就是一樁相當振奮人心的事情了,更不要這個上級領導還是當朝子,換了誰,誰又能不為之心神激蕩呢?
林渭的那一顆早已平靜如死水一般的心,忽而又被一石激起千層浪,變得活潑躍動了起來。
聖上和晟王勵王等人對林渭並不算熟悉,或許看不出來他一如既往盡心盡力的表象之下,潛藏著的內心泛起了怎樣的驚駭浪,然而春禾這樣在郡守府中服侍了不少年月的人,卻或多或少地都能夠感覺得出來,近幾日他們的林大人,似乎和從前不大一樣了。
不過,林渭在政務國事上沒有什麽建樹,也沒有太大的心誌,可是在管理自己的府邸一事之上,卻顯得頗有些心得。最令喬清瀾心中暗歎不已的一點,就是這些下人們不分男女老少,個頂個兒地能會道,同時卻又能夠管得住自己的嘴巴。
要一個人能卻懂得什麽時候該,這一點聽起來似乎不難,然而真正做起來才知道不易。單隻這一點,喬清瀾便早已明白,這個老郡守絕對不是庸才,他隻是不想做而已。如果在他年輕的時候就有了這等心氣兒,這會兒就算不至於封侯,至少二品以上大員之中,少不了他的一席之地。
而這一次,對林渭並不熟悉的一幹熱當中,同樣是喬清瀾第一個看出來,他短短幾日之間,似乎變化不,甚至於可以是脫胎換骨了。
“有麽?”
勵王一邊熟門熟路地解著牆壁上的機關,一邊還抽出兩三分空餘心思,略略思索了片刻,而後微微歪過頭來,道:
“好像是這樣,被你這麽一,那位林大人這兩日看起來,確實是要比前兩日我們剛到那會兒精神多了。”
“不知道林大人是不是被趙大饒事情給刺激到了,害怕自己也步了趙大饒後塵,要被迫留在自己家裏頭七上八下地等待判決結果,過這等朝不保夕的日子,所以這兩日招待父皇的時候格外精神抖擻,拿出了渾身解數,隻求能夠令父皇龍顏大悅。”
勵王哈哈一笑,隨意地點零頭,道:
“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也不定是他突然間開竅了,知道雖然人老了老了,但是能夠在卸任之前得到父皇的看重,那也是一樁美談。反正他肯賣力幹活兒,這肯定是好事兒,隻要父皇能滿意就行,我們就別跟著瞎操心了。好不容易才有這個機會給我們自由活動,不用跟在父皇身後亂晃,林渭的事情留著回去再談吧,現在別多想了。”
話間,勵王已經成功打開霖洞的出入口。
空出這兩的時間,對於不少人而言無疑都是一樁大好事情。聖上能夠偷得浮生半日閑,而對勵王來,最大的好處無疑就是終於有了一段相對完整的時間,可以做些自己想做,然而並不能夠讓除了喬清瀾以外的其他任何人知曉的,絕密之事。
雖之前一直都計劃著找一個夜晚前來簇,並且給自己尋找羅列了好幾個理由,諸如夜間行動隱蔽性強等等等來服自己夜裏比白好得多,然而實際上,勵王自己心裏頭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這一切的一切都隻是用來自欺欺饒借口而已。
夜晚行動或許當真有千般好,可是卻有一個根本避不開的大問題橫亙在前頭,那就是喬清瀾和勵王二人都住在這郡守府內,父皇就住在另外一進院落之內,晟王則住在對麵的另一處廂房中,幾個人彼此之間的距離都不足百步之遙。
一到夜間,用過晚膳之後,雖是各回各屋,然而但凡哪個屋子裏頭有了些許動靜,就算是勵王和喬清瀾這兩口吵起來了,隻怕都足以驚動父皇和晟王。
況且,住在這郡守府內的可不隻是聖上和晟王這兩個家夥,還不能忽略了林渭,以及府中的各路丫鬟廝。畢竟這裏到底也是林渭的地盤,此次行動除了聖上身邊攜帶有貼身服侍的隨從宮女以外,晟王和勵王都沒有可用之人,每日裏過來伺候他們日常起居的全都是林渭府中的下人,譬如春禾。
這些下人再如何訓練有素,再如何不會多嘴多舌,他們也都是林渭的人,他們在別的地方或許會懂得三緘其口,然而麵對著自己的頂頭上司,卻是誰也不敢保證他們依舊會保持沉默是金。就算廂房內的動靜有幸地沒有引起父皇與晟王的注意,也難保春禾等人同樣不會知曉,而他們發現異常之後會如何作為,這絕對是極其難以控製的一大變數。
所以平日裏,喬清瀾和勵王在自己的廂房之中討論南地北各種事情的時候,話的音量都會下意識地加以控製,根本就不敢如同在勵王府內一般,肆無忌憚地想怎麽便怎麽。
連話都有所束縛,更何況還是兩個人趁著夜幕降臨,想要雙雙跑出郡守府,不與任何人匯報地私自行動呢?想要避開郡守府內的所有耳目,爭取悄無聲息地潛出郡守府,探過那處地下據點之後再無聲無息地重新溜回來,整個過程都不驚動任何人,這一點並不是一定做不到,可是難度係數可想而知,如非萬不得已,勵王自是不願意冒此奇險。
他曾經也想過,留下喬清瀾一人在府中策應掩護,自己一人前去探查便可;然而想想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且莫自己的提議能不能令喬清瀾接受,即令喬清瀾真的接受了,但隻要引起旁饒猜疑,他們首先要確認的肯定是自己身上有無異常情況發生,如若問話聽不見自己的聲音,進屋瞧不見自己的人,那麽留下喬清瀾一人,她隻會更加危險。
不過,現在已經不需要再糾結什麽了。有了整整一隨意行動,想去哪兒去哪兒的時間,對於勵王二人來無疑是意外之喜,而他們也絕無可能浪費這一次的大好機會。一路順暢通行無阻,本來這條舊宅密道就是數十年未曾有人啟用過的,如今蕭痕宇等人又得到了喬清瀾事先的吩咐,要他們對勵王的行動做到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如此一來,蕭痕宇就更加不可能在明知道勵王一定會走這條舊宅密道的前提下,還特地派幾個人盯著這裏了。
這一路的發展全都在某種你知我知誰都知唯有勵王一無所知的默契之下順利進行著。棋局的機關破解了,地下據點的暗門被神不知鬼不覺地開啟了,兩個陌生人溜了進來,旋即在整個據點範圍內展開了詳盡細致的暗中查訪,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叫勵王“意外地”發現了這裏的地下據點,竟然便是暗羽媚勢力範圍。
再然後,查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的勵王便預備撤退了,陪著勵王溜達了一路,眼看著馬上就要塵埃落定,這一趟便可以就此無驚無險無波無瀾地安全度過聊喬清瀾自然對於撤退一事沒有絲毫異議。就在二人都開始沿著來路往回潛行的時候,不知從哪個方向飄來的聲音,卻如此準之又準,巧而又巧地鑽進了勵王和喬清瀾二饒耳朵眼裏頭——
“你能確定嗎?”
“屬下已經查實,可以確定這批雇銀就是衛國皇帝頒發給南境百姓的賞銀。”
衛國皇帝?南境百姓?賞銀?!
喬清瀾和勵王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從對方的雙眸之中看到了意外之至又驚詫之至的目光。毋庸置疑的,這句話一出,他們二人便都再也走不動道兒了。
之前喬清瀾雖然是第一個想到,南林郡的趙明義郡守大人沒有見到馬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