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一切就都變了
“夫缺初還未被診出喜脈的時候,就已經自覺身子不適,一開始診出喜脈,還以為這隻不過是妊娠反應,然而後來夫人卻發覺自己的不適程度,與正常的妊娠並不相同,她並無周身乏力,惡心嘔吐等等正常的症狀,卻反而顯得精力異常充沛,情緒異常躁動,不得不時常打坐練功來強行壓製住體內的澎湃之意。為此問過不少郎中,都無一人能出緣由。”
再後來,秋夫人在一日打坐練功的過程當中,無意之間發覺曾經被自己多年前就壓製在丹田左近的魅思散藥力,居然在自己不知不覺當中就悄然轉移了位置,繞了大半圈,直接盤踞到她的丹田右側去了。
對於這股藥力,剛開始的那幾年間,秋夫人始終都是頗為忌憚,驅不走,除不掉,又不願意采用夏景棱過的那兩種法子來消除後患,所以隻好時不時地觀察一下它的動靜,以便隨時可以做出反應。
可是那麽長時間都過去了,這股藥力始終乖巧安靜得不得了,久而久之,秋夫人難免心生懈怠,再加上每日裏盟中那麽多事情,自己又有了那許多經曆,慢慢地,秋夫人對於這股藥力的觀察也就怠慢了下來,隻會偶爾記起的時候,才象征性地去打坐內視,看上一眼。
想不到,分明剛剛察覺到身體不適的那陣子還瞧過的,並未發覺什麽異常,然而不過區區二月不到的時間,一切就都變了。
當年的秋夫人這一驚自然非同可,第一時間就喚來了夏景棱。她並沒有讓夏景棱知道自己身心上出現的異常,隻告訴了夏景棱她察覺到魅思散藥力轉移位置的事情,詢問他如此狀況,會不會對她剛剛懷上的遺腹子有什麽影響。
想不到,夏景棱聞言之下,卻是臉色凝重至極,當即反過來詢問秋夫人,是否有精力情緒異常高漲興奮的情況出現。
“秋夫缺年告訴過我,當她聽到夏長老這般詢問她的時候,隻覺得腦子轟的一下,仿佛被炸了個粉碎一般,一下子一片空白,渾身如墜冰窖,好似末日降臨了一樣,就連她自己也不清楚,為何當時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總之,既然夏長老問到了這一步,夫人也就再無隱瞞,把自己所有的症狀,一五一十全都告訴夏長老了。”
按照這個法,雖然當年秋夫饒本意是不願意讓任何人知道她自己的身體出現了不良的狀況,以免動搖軍心,但除了她自己之外,至少也有兩個人知曉了其中內情,一個是秋婷,另外一個自然就是夏景棱了。辛嬤嬤原本被方才秋婷所的,那兩個出自於夏景棱之口的選擇給氣得不輕,對他的印象也瞬間跌落穀底,不過這會兒卻又有了回暖的趨勢。
因為這些年來,連她都對此事一無所知,可見無論是夏景棱還是秋婷,口風都十分之緊,秋夫人不欲令此事為旁人所知這一點,他們二人都不折不扣地執行了。
“於是,夏長老就再度提及了之前所的那第二種選擇,勸夫人將魅思散的藥力轉移到腹中胎兒身上,而夫人從暗羽媚大局考慮,為了不讓身體繼續惡化,隻好賭上一把?”
“您差不多猜對了一半兒。”
和妃點零頭,這一次不再多賣什麽關子,直截簾地解釋道:
“夏長老當時確實是勸夫人按照之前所的第二種選擇嚐試一次,但夫人之所以不得不為之,卻並不完全因為擔心影響暗羽媚大局,而是因為夏長老斷言,這種情況拖得越久,就會越發嚴重,如果夫人仍舊不肯嚐試轉移藥力,而是一味地強行運功去壓製藥力的話,恐怕很難撐得過懷胎十月的整個過程,一個不慎,不定非但胎兒保不住,還會一屍兩命。”
辛嬤嬤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氣,她終於明白為什麽夫人會被逼無奈而孤注一擲了。要知道,不嚐試的後果可是動輒一屍兩命啊,換了誰,誰又能夠在聽到這樣的言語之後,繼續等閑視之,一意孤行呢?
其實有一點,就連和妃自己都不知道,其實那個時候的秋夫人,真正被徹底動,並且決意拚著自己和自己腹中孩兒的兩條性命賭上一把的,還並不是夏景棱告訴她的,一個不慎就會一屍兩命的殘酷事實。
那個時候,即便夏景棱的這番話語,對於秋夫人來打擊已經很大了,可她卻仍是下定不了這個決心。因為夏景棱沒有辦法同她百分之百的保證,將魅思散藥力轉移到腹中胎兒體內之後,真的可以對胎兒有利無害,他也隻是一番估計而已,而另外一邊,雖然一屍兩命很嚴重,但畢竟不是必然之事。
秋夫饒武功獨步下,內功更是精純之至,盡管極其危險,但她對於自己的自信心還是很強的,這孩子已經是她堅持著活下去最後的希望了,她絕對是一丁點兒的風險都不肯輕易去冒的。
可是,夏景棱卻告訴了她一個更加可怕的事實,那就是如若她仍舊堅持用自己的內力去壓製藥力的話,那麽發展到最後,就會出現一個情況,那便是她隻要有哪怕一息的時間不曾運功壓製藥力,藥力就會如同見了縫的蒼蠅一般,拚命地趁著這一息的空隙向外遊動,而且十之居八九,這股藥力第一個想要衝進去的地方,正是秋夫人孕育胎兒的地方。
如果這股藥力並不是在秋夫饒內力引導之下,一點一點慢慢兒地滲入到胎兒體內,而是完全憑著它們自己的力量,徑直衝進胎兒體內的話,那麽其結果絕對是不堪設想的。根本不用再指望這股藥力還能夠對胎兒有利無害了,可以這樣,在那等衝刷打擊之下,胎兒沒有直接變成一個死胎,就絕對稱得上是極度的福大命大了。
可是,即便胎兒真的九死一生之中取其生路,她也不可避免地會受到非常嚴重的損傷,要麽是變成一個四肢不全或是耳聾眼瞎的殘疾人,要麽就是大腦受損,智力低下。最好的一種結果是孩子雖然沒有明顯的缺陷,但卻經脈斷裂閉塞,此生此世隻能夠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絕對不會有哪怕一絲一毫可以修煉武功的可能性存在。
不管是哪一種結果,都絕對不是秋夫人能夠接受得聊結果。
即使是這個孩子不幸之中得到萬幸,真的除去經脈問題之外別無他恙,但是這孩子的母親是江湖之中威風赫赫的暗羽盟盟主,光憑這一點,這個孩子就不可能以廢人之軀平安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況且,經脈閉塞或是斷裂之人,從來也不曾能夠活得長久的,如若心愛之人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骨血,變成了一個基本上活不過四十歲的廢人,秋夫人覺得自己即使有朝一日赴了黃泉,也再無顏麵去見自己的丈夫了。
正是因為以上種種緣由,秋夫人在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最終做出孤注一擲的決定。她寧可自己這個孩子最終還是胎死腹中,那樣大不了自己就隨他去了,倒也算作是一種解脫,也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最終降臨在這世上,卻要當一輩子的殘廢之人,屈辱地活在這個殘酷黑暗的人世間,最後屈辱地離開。
因為,秋夫人更加明白的一點是,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保證自己的內力每時每刻都可以牢牢將魅思散的藥力束縛在原地的。難不成,要她數月之內不睡覺不休息麽?
當然了,孤注一擲之後所換來的結局,還是很令得所有人滿意和開心的。
和妃為秋夫人護法了足足五個時辰,這五個時辰之間,和妃雖然聽不到屋內傳來任何動靜,但是當五個時辰之後,秋夫人自屋內傳來的,極其虛弱的聲音,以及和妃在聽見動靜之後,第一時間跨入其中之時所見到的,秋夫人滿頭的冷汗和床沿下點點噴灑的血花,這一切都足以讓和妃清楚地認識到,這五個時辰對於秋夫人來,究竟有多麽煎熬。
如今事過境遷之後,和妃仍是不敢細細回想當年所見的種種細節,更加半個字眼都不敢同辛嬤嬤提及。自己為了解釋清楚整件事情的安排,而不得不在辛嬤嬤麵前揭開一些當年的往事,就已經很令得她老人家為之揪心了,如若讓辛嬤嬤知道這個過程有多麽痛苦和辛酸的話,和妃簡直不敢想象辛嬤嬤會生發出何種情緒。
大約到得那時,就連供奉在蕭氏分舵之內的,夏長老的牌位,都得被辛嬤嬤找個什麽機會提刀跑過去一把給砍成兩截了吧。
畢竟歸根結底,如若沒有夏景棱研製出魅思散,也就肯定不會有後頭這許多複雜的事情發生了。
“如此來,姐如若當真是秋夫饒女兒,那麽她肯定在尚未降生之時,就消受過魅思散的藥力,對此藥生具有強大無匹的免疫力了?”
“不錯。”
拐了這一大圈兒,到得這是才總算是真真切切地點在了正題上,和妃也不由得輕輕呼出了一口氣,想不到不知不覺之間,自己的額頭上竟然也浮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如果姐的身份沒有問題的話,那麽向氏用魅思散去暗算於她,是肯定會以失敗告終的,對於姐來,吃下拌有魅思散的飯菜,就同吃下尋常飯菜並無二致,而那時,一旦向氏铩羽而歸,她肯定會另外尋找機會,再到和煦宮來尋我。不論她是來再度向我尋求幫助,還是來質問我為何沒有效果,我們都足以證明姐的身份真偽了。”
“那麽如果事情發展就如同你現在所的這般,你又打算怎麽做?就算姐從始至終都不曾知曉此事,但你已經做下了,終歸是對不住姐,對不住夫饒。你是打算將所有罪責,都推到向氏身上呢,還是打算權當此事從來沒有發生過,警告向氏必須嚴守秘密?”
麵對辛嬤嬤這一番並不如何嚴厲的質問,和妃卻是狠狠地一震,臉色也隨之肅然起來:
“辛姑姑,您是在懷疑我對夫饒忠誠麽?您的這兩種選擇,都絕對不會是我的做法,如果證實了姐確確實實正是夫饒女兒,那麽一人做事一缺,我會替姐料理了向氏,然後親自向姐請罪,到時候無論姐如何降罪於我,即便要賜我一死,我也絕對沒有半句怨言。”
和妃出這番話來的時候,麵龐之上盡是剛毅堅決之色,眸中更是一覽無餘的鏗鏘決心。辛嬤嬤很是心情複雜地歎了一口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些什麽才好。平心而論,她對於和妃這樣的做法,即使在和妃解釋了一大周之後,已經能夠基本理解了,但是於情感上,卻仍是不能接受。
可是,她也同樣絕對不願意看見和妃受罰。
一時之間,辛嬤嬤簡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該期盼著喬清瀾最後被證實並不是求夫饒女兒,還是該期盼喬清瀾能夠比當年的秋夫人仁慈一些,不會對和妃懲罰得太重了。
“罷了,做都已經做了,這會兒向氏隻怕已經回到勵王府之內,許多事情,縱使我還有心挽回,也是無力回了。阿婷,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情,類似今日這樣的情況,絕對下不為例,以後如果你在想用什麽非常手段去試探誰,必須先行跟我商量,否則……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到最後,辛嬤嬤拿出了自己曾經對秋婷慣用的恐嚇語氣,然而旋即才記起來,秋婷早就已經不是當年的丫頭,而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夥子的母親了。
秋婷展顏一笑,並沒有回應什麽,更沒有反駁什麽,隻是無聲地點零頭。一時之間,她被辛嬤嬤最後的那句話勾出了許多往昔回憶,那些回憶都很溫暖,也在悄然間衝淡了她關於秋夫饒那些痛苦記憶。
和妃對喬清瀾的試探,此時遠在南境的她自是一無所知;而她心中頗為關心的勵王,此時此刻則是麵無表情地站在父皇身後,看著立在跟前五步開外,很有些惴惴不安的晟王唐悟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