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會不會影響你的行動
既然父皇提及此節,以唐悟嵩的聰慧程度,自然一下子就能夠推測出來,父皇所的所謂不隻有他一個,所指之人肯定十有八九是唐悟瑾了。
畢竟再怎麽,林渭也一定不可能會在父皇的考慮範圍之中,更加不會被父皇拿來和自己做並列的。
關於唐悟瑾身上有贍事情,唐悟嵩還真的並不完全知曉。他那個時候確實有注意到,唐悟瑾在護著自己向望海樓之外突圍的過程中,仿佛確實是掛了彩,而且和自己分別的時候,他的行動也似乎略有滯礙。不過唐悟瑾在他麵前並未曾提及什麽,所以太過具體的事情,他並不知情。
那麽問題來了:這會兒,自己到底是該自己知道的好,還是不知道的好?
唐悟嵩一時半刻之間沒能夠拿定主意,然而他的短暫沉默落在父皇眼中,卻已經代表了最為切實的答案了。
“也罷,既然你對此事知之不深,那朕就換一個問法。你告訴朕,你身上的那幾道皮肉傷,會不會影響你的行動?”
唐悟嵩被父皇問得一噎,心裏頭一時間砰砰直跳。
父皇詢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所展現出來的語氣和態度非常明顯,莫是唐悟嵩這樣的人精了,就算是換了其他任何一個普通人,隻要耳朵沒聾,腦子也正常的,都不可能聽不出來聖上這句話所蘊含的意味。
實話,唐悟嵩的傷沒有他自己極力想要塑造出來的那麽嚴重,但卻也沒有父皇所想像的那般輕微。要連累得他困倦不堪,支撐不住必須去睡一覺才行,那肯定不止於,但是要腿上被劃出那麽長一道創口,還能夠如常行動的話,自然也辦不到。
隻是,父皇這樣問了,他該如何回答,事實上就已經失去所有的轉圜餘地了。
“兒臣身上的傷並無大礙,煩勞父皇掛記,兒臣惶恐。請父皇放心,兒臣隻需稍作調養數日,應當便能基本痊愈了。”
“既然你身上的傷並不會礙事兒,為什麽同樣是皮肉傷,悟瑾就能不顧一切,策馬出城來見朕,而你非但出不了城,而且還連半個官兵都派遣不來,自己還得提前回去睡大覺?”
父皇越,雙頰的肌肉便繃得越緊,看起來已經很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姿態了:
“想不到你唐悟嵩的性命身子,竟然如此金貴,不僅你的皇兄悟瑾及不上你半分,就連朕也要屈居於你之後啊!是不是?啊?!”
“父皇明鑒!兒臣絕不敢如此放肆!”
晟王萬萬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從父皇口中聽到如此之重的話語。更加可怕的是,自己先前的種種自我安慰,如今已經全然宣告報廢了,因為晟王最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偏生就這麽毫無遮攔地發生在了他的眼前,聽父皇這樣冷冽的言語就知道,父皇即令不是完全認定了自己就是故意拖延援兵救駕的時間,也至少是深度懷疑此事了。
一時之間,晟王肝膽俱裂,內心彷徨恐懼至極,跪伏在地麵之上的身軀都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著,或者看起來更像是在不斷地抽搐著,就好像他本人突然間發了羊癲瘋一般。
雖他本人確確實實就是如此放肆的,但當著父皇的麵兒,他卻絕對不敢也不可能會輕易承認。
唐悟嵩雖然在第一時間就非常利索地做出了決定,自己必須打死也不承認自己有任何想要懈怠,甚至於是故意陷父皇於危險之中而置之不理的念頭,然而此刻父皇的身邊還站著一個令唐悟嵩心頭發緊的人。
唐悟瑾,這個忠誠的太子黨,自己的死對頭,他從旁聽著自己的辯駁之語的時候,又會做出怎樣的舉動來?
如果,唐悟瑾非但不會從中作梗,想盡辦法地挑撥自己和父皇之間原本就出現了重大裂痕的關係,反而還會看在大家都是同一個父親的兄弟的麵子上,幫自己多兩句好話,唐悟嵩絕對是打死也不會相信的。
除非唐悟瑾是明麵兒上擺出一副老好饒模樣,暗地裏卻用美言的方式來變相挑撥自己和父皇之間的父子親情和君臣之誼。如若唐悟瑾當真那樣做了,唐悟嵩絕對是可以理解,也絲毫不會感覺意外的,隻不過一想到唐悟瑾這個慣常吃豬扮老虎的家夥,這麽多年包裝自己的絕妙手段,和這段時間以來的迅速上位,唐悟嵩就不免心頭涼颼颼的。
他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如果真正要在皇兄皇弟們之間尋出一個自己的勁敵的話,太子肯定是要排在唐悟瑾之後的。甚至於唐悟嵩也已經想明白了,為什麽這麽多年下來,以太子那樣怎麽看怎麽都是資質平庸的家夥,卻始終地位穩固,應對自己各種明槍暗箭的時候,往往能夠發揮出不可思議的本領來。
十有八九,太子每一次精彩的防禦和進攻,背後都少不了唐悟瑾的出謀劃策。
不過,在明白了這一點之後,另外一個問題卻隨之出現,並且始終困擾著唐悟嵩,直至此刻他也依然沒能夠想明白。
既然唐悟瑾有著如此過饒本事,他又到底為什麽從一開始就堅定不移地要成為太子黨的一份子,甚至於為了能夠幫助到太子,同時又不會令他自己的風光過於吸引父皇的注意力,從而無形之中給太子帶來壓力,變成了太子的勁敵,唐悟瑾不惜將自己從頭到腳都費心包裝成父皇最不喜歡的那種風流廢物的形象,隱身於幕後,全心全意地輔佐太子殿下?
這種對太子殿下的極度忠心耿耿,乃至於不惜犧牲自己的一切,付出自己的所有來輔佐儲君的行為,對於唐悟嵩這樣,從來都是野心勃勃為奪嫡,在至尊皇位麵前,非但太子隻是一塊絆腳石,就連父皇在必要時刻也可以絕然拋棄的人來,根本就是不可想象,也無從理解的。
但是,眼下已經不是細細探究到底為什麽唐悟瑾會對太子如此死心塌地,鞍前馬後的時候了。眼下對於唐悟嵩而言,最要緊的一件事情,不外乎是如何才能夠過得了今夜在父皇麵前的這一關。
其實,唐悟嵩心裏頭在不斷地各種陀螺式轉動著的時候,唐悟瑾自己的腦袋裏頭也並不是一片空白,毫無想法的。
事實上恰好相反,盡管這麽長的一段時間裏,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座石雕,將自己的存在感下意識地降到了最低點,但是他的大腦神經細胞卻是空前活躍,就這麽一會兒工夫,他已經來來回回地斟酌思考過無數遍,自己到底該如何才能最好地發揮自己的作用了。
毫無疑問的一點是,唐悟瑾肯定不會樂意讓唐悟嵩好過的。從他剛剛意識到唐悟嵩有可能居心不良的時候開始,他即令避免不了本能般的,對自己這個兄弟的憤懣和痛惜,但在這一點上,他卻絕對稱得上是堅若磐石,隨後所發生的所有大事情,都沒能夠動搖他一開始就做好的那項決定。
他的決定就是,即使沒有辦法做到利用這一次的機會,將唐悟嵩徹底打回原形,叫他親王之位一朝喪,從此遠離政治權力中心,並且終此一生都絕對不會再有哪怕一絲一毫的參與奪嫡的機會,也一定要讓他元氣大傷,損兵折將,一條命怎麽也得整掉他半條才不虛此校
對於能不能夠完成如此龐大宏偉的計劃,唐悟瑾還是很有信心的。這一次的機會並不是他和太子密謀之後,千方百計設計出來陷害於唐悟嵩的,而是唐悟嵩從一開始,就居心叵測在先,是他自己主動犯下了十惡不赦的大罪過,自己隻不過是見招拆招,想法子破解掉他想將自己和父皇所置的絕境,而後再翻過來反將他一軍罷了。
不論從前如何,至少這一回的自己,絕對是光明正大地用他犯下的罪過和應得的狹長來對付他,上無愧於,下無愧於地的。
可是,主意雖然定了,在行動上應當如何具體實施,卻是一樁很值得研究思考的事情。父皇早就知道自己是堅定的太子黨,而且眼下的自己既然已經晉升為五珠親王,那麽自然是當之無愧的太子黨中堅力量,也必然是太子殿下身邊的心腹之人。
太子與晟王之間的黨爭也並非一日兩日了,自己如果直接同父皇提及唐悟嵩圖謀不軌,必須嚴懲不貸,那麽父皇哪怕對晟王失望透頂,兼且已經隱隱然產生了三分恨意,隻怕也會在第一時間聯想到黨爭一事的。
那麽,父皇會不會出於製衡東宮力量,以免令太子的存在有朝一日危及皇權的考慮,即令是晟王犯下如此必死之罪,也仍是網開一麵,隻為留下這顆可以牽製太子的棋子?
盡管按照尋常道理來看,父皇不大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對意欲置他於死地而不理不睬的晟王還能夠饒恕一條性命,甚至於僅僅隻是為了製衡一下太子殿下,就能夠忍受這樣的一個人繼續留在他七珠親王的位置上,但勵王還是不能不防。
勵王也並非沒有想過,是否要表麵上喬裝成替晟王話的樣子,暗地裏則是設法進一步地刺激父皇心頭噴薄欲出的滔怒火,可是仔細謹慎地思索了一番之後,勵王最終卻仍是選擇了一句話都沒有。
並不是勵王在斟酌猶豫的過程當中,心裏頭對晟王起了三分惻隱之心,以至於不忍心當真對晟王行落井下石之舉,他若當真是這等心慈手軟,濫施同情心的軟善之人,隻怕都不見得能夠活得到今日。
之所以遲疑著不敢隨意開口行動,那純粹是因為勵王沒有把握而已。他一向都是自忖口才不錯之人,而他本人於口舌一道之上的功夫,也的確足以打敗許多人。但是他對於自己口頭表述能力的認知還是十分清楚而且清醒的,不會妄自菲薄,也不會妄自尊大。
勵王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自己根本就沒有把握,確保自己一定能夠做到在父皇麵前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而且還能夠同時保證父皇察覺不出其中的貓膩所在,對自己不會產生任何疑心,百分之百能夠按照自己所希冀的那條思路往前走。
這麽多年來,唐悟瑾每日裏做得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揣度聖意。跟他一樣的人不在少數,然而許多人在揣度了這麽多年的聖心皇意之後,就自以為自己對聖上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一顰一笑,一抬手一投足,都已經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全部研究透了。
他們自以為自己可以完全把握住聖上的心思,於是常常根據自己的猜測做出各種各樣的事情來,以迎合與討好聖上。
可是,勵王在這一點之上,卻始終保持著最為清醒和保留性的認知。他堅信自己對父皇的心思了解得再多再深,也不過就是相較於其他人而言的某種程度而已,斷然不可能真的可以把父皇的心意完全吃透,做到讓父皇所有的言談舉止,包括每日裏所下的每一道聖旨,都在自己的預料之鄭
如果父皇的心意當真可以如此容易就叫人猜透的話,那他又憑什麽還能夠穩坐在這高高的皇位之上呢?
所以,既然聖心從來難測,那麽在凡是涉及到聖意的事情之上,自然就必須做到慎之又慎,寧肯保守一些,最終無所建功,也不能夠貪功冒進,到頭來反而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很顯然,基於這一點的考慮,才是勵王真正不敢輕易用計挑撥父皇和晟王之間關係的緣由所在。
勵王默不作聲的站在一旁,這般做法確實令晟王心中悄然地鬆了一口氣。隻不過,他這一口氣還沒有徹底吐出去,耳畔便傳來了父皇在靜默片刻之後,重新揚起的聲音:
“哦?你不敢?悟瑾,你,在你看來,悟嵩的膽量是大是?”
此言一出,不僅僅是唐悟嵩那口吐出去一半的氣瞬間又給吸了回去,一顆心更是隨之一下子就懸到了喉嚨口,就連被父皇突然間點到名的唐悟瑾自己本人,也不由得好一陣兒錯愕,險些反應不過來,想脫口而出問出個“什麽”來。
雖然勵王很想要保守行事,但是現如今既然父皇已經指名道姓地詢問自己的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