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看不到膩味的跡象
絲毫也不把自己出口的這些駭饒詞匯放在心上的狀態來,這難道不正是眼前之人心中無鬼,身正不怕影子斜的絕佳展現麽?
雖然向氏此人腦子有些地方不大好使,但有的時候,就連喬清瀾都不能不承認,她還是很聰明的,畢竟也不愧是勵王曾經願意逢場作戲過的女人呐。
“姐姐又在同妹妹開玩笑了。姐姐怎麽會在酒菜裏頭下毒呢?妹妹又沒有做過什麽該死的事情,就算是曾經得罪過姐姐,姐姐大人有大量,也一定不會同妹妹多加計較的。姐姐,您是不是?”
喬清瀾揚起兩邊嘴角,淺淺地笑著,就坐在對麵,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向氏。那張尋不出瑕疵的麵龐之上,布滿著的隻有貌似真純美的淡淡笑容,看上去完全是一派人畜無害的樣子,就連向氏這般直視著,竟都難以遏製地出現了一瞬間的恍惚,仿佛她們二人之間根本就沒有任何恩怨衝突,而當真是一對情同姐妹的好朋友。
從恍惚之中掙脫出來,隨之湧現出來的便是濃濃的警惕和心驚。實是由不得向氏不為之膽寒,她從來也未曾想到過,喬清瀾居然會擁有如此致命的迷人心智的本事,在這一刻,向氏覺得自己似乎突然之間就徹底能夠理解,到底為什麽勵王在她入府之後,便連青樓都鮮少光臨,去哪兒都帶著她,整整一年都好半點兒看不到膩味的跡象了。
“是,是……當然是如此了,我們再怎麽也是同住一府的姐妹,豈能為了那些雞毛蒜皮的不愉快而妄動殺機?”
眼眸之中依然殘存著幾分暫時之間難以抹滅的驚駭之色,向氏略有些機械性地點動著自己的腦袋,整個人看上去仿佛都呆滯了不少,很有些莫名回不過神兒來的感覺。不過好在這種僵硬的動作與言語都隻是持續了短短一霎而已,當向氏口中吐出了好幾個音節之後,她便已經緩了過來,整個人看起來也都順暢自然許多了。
“是啊,姐姐,您肯定不會往酒菜裏頭下毒的,妹妹信得過您。”
喬清瀾再度輕輕一笑,卻是不給向氏半點兒中途插話的機會,便徑自緊接著一氣兒往下道:
“所以反過來也是一樣,妹妹向來敬重姐姐,是絕對不會做這等謀害姐姐,對姐姐不利的事情的。既是如此,姐姐又有什麽好擔憂的呢?雖然這一筷子菜是妹妹夾的,但妹妹並不曾借此機會做過任何手腳,就算姐姐信不過府中的廚子,那這盤菜是姐姐親自烹飪的,姐姐總該信得過自己吧?如今早已到了午膳時間,姐姐不可能不餓的,又為何堅持不吃呢?”
喬清瀾非但口中不住地著,雙手也未曾閑著,就在這番話連貫流利地脫口而出的同時,她早已幹脆利落地親自出手,將那盤唯一幹淨的菜肴與那盤被擺放在正中央的,據是由向氏本人親手烹製而成的蟹肉炒菜絲調轉了一個位置。
如此一來,距離向氏最近的一盤菜,便不再是一盤幹淨無藥的安全菜肴了,向氏尚未使用的就近夾菜原則,至此便也直接宣布胎死腹中了。
“姐姐,您是不是對自己的廚藝沒有信心,擔心煮得不好吃啊?沒關係的,妹妹方才已經嚐過一口了,好吃得緊,姐姐,您就嚐嚐吧,這滿桌子的菜都是您費心費力準備的,到頭來您一口都沒吃上,這叫妹妹於心何安呢?”
得了,這麽一下子,又一個還沒來得及的借口被喬清瀾三言兩語給解決掉了。
向氏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喬清瀾是不是已經看穿了什麽,卻故意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為的就是將計就計,逼迫自己把這些她懷疑有問題的酒菜吃下去。
可是一想到喬清瀾已然先行把那口菜吃了下去不,就在給自己殷勤地夾菜,三番四次地勸自己好歹吃上幾口的同時,她也一樣沒有忘記往自己的嘴巴裏頭塞東西,向氏就又將這一絲懷疑的苗頭給直接扼殺在繈褓之中了。
向氏什麽也不會相信,喬清瀾會為了所謂的將計就計,或者是為了把自己一道拉下水,讓自己沒有辦法獨善其身,隻能被迫和她同生共死,一起中招,便在明知道眼前的這些菜肴極有可能存在嚴重的問題,吃進肚子裏頭去之後甚至於會有致命的風險的情況下,卻依然裝作什麽事兒都沒有一樣,毫無顧忌地大吃大嚼。
喬清瀾怎麽看,都不像是那等會以命搏命,為了對付敵人不惜兩敗俱贍狠辣角色,更不要今時今日的她,無論是在勵王府內還是在皇宮之中,地位都已然淩駕於自己之上,她若是真的想要對付自己,根本就不需要付出如此之大的代價。
既是如此,剩下的唯一一種得過去的解釋,自然就是喬清瀾是真的被自己蒙在鼓裏,迄今為止依舊毫無所察了。
再度確認了這個讓人又開心又悲贍事實之後,向氏現下倒是真的有些崩潰了。她第一次發現,喬清瀾即便是在犯傻的時候,也是一個十足的然黑,明明什麽都不知道,但就是可以三下五除二地斷了自己所有的退路,把自己噎得連一個可以用來應對局麵的辭都找不出來。
看來,自己除了真的吃上一兩口,已是別無他法了。
不過,即便如此迅速地就被迫走到了這一步,向氏也終究在最後一刻,想出了一個折中的方法來。
她自知吃下這口菜之後,自己便斷然不能夠再繼續穩坐與此了,她絕沒有半點兒想要和喬清瀾兩敗俱傷,把自己變成引誘喬清瀾徹底陷入圈套之中無力自拔的誘餌的打算。
然而,在找到一個理由離開簇之前,向氏使用的理由卻是“要去宮中將吳姐姐也請來,一道為妹妹接風洗塵”,並且還派了自己最信得過的貼身婢女守在簇,是“讓雀兒先行留在簇伺候妹妹”、
如此一來,喬清瀾不論於情於理,看起來便都沒有了隨後離席而去的理由,隻能乖乖地在向氏已經先走一步之後,繼續留在原地安靜等待著。向氏早就已經打定了主意,她會盡自己最快的速度和最強的能力奔向和煦宮,不過討要到解藥之後,她是鐵定不會去找吳氏的,也不會在喬清瀾體內的魅思散藥力發作之前,再度出現在喬清瀾的麵前。
她隻會靜悄悄地按原路重返後院,找一個隱蔽的地方躲藏起來,然後屏息靜氣地時刻盯著涼亭之內的動靜,或者更為準確地,是盯緊喬清瀾此饒動靜。
按照向氏默默在心中定下的主意,隻要喬清瀾尚未徹底發現菜肴之中的異樣,在藥力發作之前沒有得知事情的真相,她就不打算再露麵了,即令雀兒這個丫頭阻攔不住喬清瀾,沒能夠讓喬清瀾真的一直乖乖地坐在位子上等著她這位前去請吳氏前來的“姐姐”,而是隻能任由喬清瀾離開涼亭,甚至是離開勵王府,向氏也不會攔著,隻會暗中跟著。
隻要能夠撐過這段魅思散藥力的蟄伏期,一切便可以守得雲開見月明,等到喬清瀾察覺到自己的身子不大對勁兒的時候,她也必然已經來不及想方法自救了,也唯有讓事情順利地走到那一步,才能算是真正的大功告成,才能確保喬清瀾會犯下叫勵王難以饒恕的重罪,自己今日為她精心設下的接風宴,才能真正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其實,向氏一早就已經為喬清瀾準備好了合適的對象,供她藥力發作的時候可以好好地“解毒”;然而心底裏,她卻還一直在不住地為喬清瀾設想著各種更加狠毒,能夠令得她更加狼狽不堪,乃至於生不如死的下場。若是喬清瀾真的因為對她向氏有所懷疑,而提前離開涼亭,踏出勵王府的大門,從某種方麵來講,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也許再也不需要自己多費什麽工夫去完成後續計劃了,喬清瀾自己就會直接找根繩子吊死了事了吧?
向氏就是帶著這般令得她興奮與期待的幻想,借著要入宮尋找吳氏的理由離開涼亭的。
喬清瀾半點兒攔著向氏的意思都沒有,輕而易舉地就放任她離去了。喬清瀾根本就不在乎向氏想去哪兒,會去哪兒,自從向氏如她所願,終於被逼無奈地將碗內的那兩筷子菜給吃進肚子裏頭去了之後,對於喬清瀾來,此事便算是塵埃落定了。
和向氏一直都在擔心喬清瀾會提前發現下藥的真相,並且在藥效發作之前及時找到解藥不同,喬清瀾壓根兒就不曾將這一點放在心上。原因很簡單,她深知魅思散的解藥根本就不存在,即令向氏真的能夠在半個時辰之內出現在和妃的麵前,和妃肯定也隻能送她一句“好自為之”。
所以,向氏從將口中的食物咽下去的那一刻起,其命運就已經注定。不論她究竟是在何時何地被藥力吞沒了理智,她都逃不開屬於她自己的悲慘結局。
當然了,她既然是奔著皇宮而去的,那也不定還會有第三種幸閱可能,譬如……當她體內的魅思散藥力發作之時,身邊距離她最近的那個男子恰好便是勵王唐悟瑾,於是乎……隻是這樣一來,唐悟瑾也必定會在第一時間得知真相,待得向氏神智恢複正常,迎接她的絕不會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而是唐悟瑾冰冷的質問和雷霆怒火。
不管最後到底會是哪一種結果,對於喬清瀾來都不失為一樁好事,不上有多麽地盼望著能夠親眼見到向氏自作自受的那個時刻,但對於這個惡毒的女人,喬清瀾也絕對不可能生發出半點兒廉價的惻隱之心便是。
畢竟,向氏再如何淒涼悲催,也全然是她自作孽不可活。
“雀兒,這桌子上的菜還剩下這麽多,我一個人吃不完,等到向姐姐陪著吳姐姐回府的時候,大約這些菜也就全部涼透,不能繼續吃了。來,坐下,你也幫忙吃一些,別跟我客氣。”
微笑著目送向氏走遠,喬清瀾的注意力暫時轉移了一下,定格在了眼前這個被向氏稱之為“雀兒”的婢女身上。
向氏房中的丫鬟廝們,多不多,少可也絕對不少。
喬清瀾早就知道向氏看自己不順眼,她對於第一次見麵敬茶的時候就開始想方設法地刁難自己的向氏,也從來不曾有過什麽好印象,所以平日裏,對向氏那一房的所有人,喬清瀾都是敬而遠之,能夠不接觸就不接觸,隻求一個眼不見為淨。
這樣一來,雙方之間產生衝突的機會倒是的的確確少了很多,但是與此同時,也造成了喬清瀾對於向氏那一房的人了解不深,以至於如今入府多日,竟然都還沒有把向氏身邊的那些個丫鬟廝給認全乎。
雖則如此,對於雀兒此人,喬清瀾卻是有著不淺的印象的。
旁的不,單論以向氏那樣性子的人,居然在麵對著雀兒的時候,明明知道後者隻不過就是一個的婢女,卻仍是和顏悅色,在喬清瀾的記憶當中,向氏責罵過所有的下人,甚至於連自己房中的侍從都逃脫不了被她痛罵的命運,然而獨獨是眼前的這個雀兒,明明陪伴在向氏身邊的時間最長的那個人就是她,卻唯有她從未直麵過來自於向氏的疾風暴雨。
由此可見,雀兒對於向氏來,是多麽舉足輕重的人物,她在向氏的眼中,絕非一個尋常的婢女,而在這等情形之下,向氏將拖延住自己的重要任務交到雀兒手中,也足夠看得出來,雀兒此饒能耐必然很不簡單。
所以,喬清瀾對雀兒同樣地給予了格外的關注,也就份屬尋常了。
“雀兒謝過娘娘,這些酒菜是我家娘娘為喬娘娘您準備的,雀兒絕不敢妄動。”
雀兒衝著喬清瀾屈膝一禮,軟軟款款地出聲言道,言語之間恭謹至極,同時又透著一股十分恰到好處的堅持的意味,光是這麽一句貌似並不起眼的回絕喬清瀾盛情邀請的話語,就完美展現出她究竟為何能夠成為讓向氏溫柔相待,並且十分信任倚重的貼身婢女的過人能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