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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挽天傾(四)

  令狐衝見不得英雄好漢落難。開始的時候他還抱著砥礪自己劍法的心思與陸豐過招,隻是見到陸豐劍法高超為自己平生僅見,不由大起惺惺相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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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正邪觀念不像嶽不群與方澤那樣濃厚,否則他也不會與向問天稱兄道弟。他自問哪怕是見著向問天作惡,他也做不到像嶽不群與方澤一樣將其毫不留情的誅殺。


  令狐衝曾經想過自己、方澤、嶽不群三人之間對待魔教中人的區別。嶽不群是隻要是魔教中人,他管你作不作惡,見著了隻要打得過,必然誅殺。方澤是除非當場撞見作惡或者有苦主的情況下,即便明知不敵也不會手下留情,否則就是見到了也不會痛下殺手。至於他自己隻要對方合他的脾性,總也下不了狠手。


  一道劍光從天而降,幻化做無數劍影,迫得陸豐眼睛都睜不開,更加無從躲避。他心裏暗歎:“死在這樣一個青年英俠手裏也算不枉了。”


  絲絲劍氣已然劃破陸豐的肌膚,突然“當啷”一聲,接著丹田如遭重錘,卻是令狐衝收劍入鞘,然後一掌拍在了陸豐的小腹之上。陸豐踉蹌了幾下,終於站立不穩,一頭撲倒在地,嘴邊滲出一絲殷紅的血跡。


  令狐衝出手如電,又將陳瑾與一眾西廠太監的武功盡數廢去。然後冷冷地說道:“掌門師弟曾經說過,若是放下屠刀便可成佛,那如何慰籍那些死在屠刀之下的亡魂?我之所以不殺你們,便是不想冤枉了好人。至於廢了你們武功,自然是因為你們半路截殺我們在先。希望諸位好自為之!”


  陸豐勉強支起身子,嘿嘿慘笑道:“令狐少俠俠骨仁心,陸某謝過!”他說完搖搖晃晃走向陳瑾,將他攙扶起來,然後又對一眾參與截擊的太監說道:“諸位兄弟,我們本就是殘缺之人,今朝又武功盡廢……從今往後便將前塵舊夢拋開,與陸某一道做個田舍郎,隻求三餐溫飽如何?”


  聽得陸豐此言,原本還有些心灰意冷的眾人,眼神漸漸恢複了一些神采。


  陳瑾一邊咳嗽,一邊哈哈笑道:“好好好,我與陸檔頭結茅而居做個鄰居……”可能是因為情緒太過激動牽引了傷勢,他隻覺得眼前一黑,險些一頭栽倒。


  其餘眾人被二人情緒感染,紛紛出言附和:“願為兩位大檔頭執鞭墜鐙……”


  又有人笑道:“什麽鞭啊鐙的,以後怕隻有鋤頭給你拿了……哈哈哈……”


  “韓檔頭,你都五十七了,還拿得起鋤頭嗎?”


  “哼!我拿不起?想當年……罷了,罷了……走吧……”


  看著一眾太監蹣跚著相攜而去,令狐衝隻感到一股蕭索之意。突然觸手一片滑膩,卻原來是嶽靈珊伸手握了握他的大手,又對著他粲然一笑,令狐衝覺得有一股柔情蜜意填滿胸腔。


  嶽靈珊對著令狐衝淺淺一笑,將頭依偎在令狐衝懷裏,然後柔聲說道:“大師哥……”


  令狐衝雙手環住嶽靈珊的腰身,剛要說話,隻聽得馬蹄噠噠,遠處七匹駿馬在黑夜中風馳電掣一般行來,方澤在馬上哈哈大笑,“大師兄、小師妹,且隨我入宮救駕……哈哈哈,我們看誰能立下這這擎天保駕之功!”


  七人也不停留,隻是路過令狐衝時均露出玩味的笑意。令狐衝與嶽靈珊相視一笑,意氣風發翻身上馬,豪情萬丈地說道:“令狐衝隨掌門師弟去會一會天下英雄!”


  黑夜中的北京城牆如同一頭蹲在哪裏的巨獸,它張開大嘴,隻等著獵物上門。城樓之上燈火通明,眾軍士執戟張弓,嚴陣以待!

  方澤嗬嗬一笑,抓起袁英和袁雄的後領騰空而起,待躍至最高點,以掌力在二人背後輕輕一推。二人便如騰雲駕霧一般越過了城牆,輕輕落到了城內的街道之上。


  一蓬蓬的箭雨,如飛蝗而下,方澤看也不看,袍袖一拂便將飛箭掃開。之後在空中連著虛踏了七步,輕飄飄地落在了袁英和袁雄身邊。


  “英姐兒,雄哥兒,沿著大道而行,我們待會兒在皇宮邊上匯合。”


  袁英鄭重地點了點頭,袁雄咧嘴一笑。要見著皇帝了,二人都有些興奮,不等軍士聚攏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令狐衝、嶽靈珊、鄭陸離、任盈盈也是一躍而過,隻有曲非煙和儀琳在城牆那邊幹著急。


  城牆上的士卒連聲呼喝,如蟻一般湧下城牆。方澤隻是不理,對著令狐衝他們說道:“你們不要糾纏,先去皇宮前麵等我們。”說完又翻身躍至城外,一手環住一個,在空中虛踏,勝似閑庭信步。


  “非非,今日我摟著你的腰怎不叫我登徒子啦?”


  曲非煙心中隻有無限歡喜,巴不得方澤這樣摟久一點,哪裏還會見責。隻是出於少女的矜持,弱弱地啐了一口。三人甫一落地,便邁開大步,往皇宮行去。


  約莫到了三更時分,一行人堪堪來到皇宮門口,隻見火光燭天,將禦門街照得通亮。三千禦營親衛、大漢將軍,將七人團團圍住。便隻有袁英、袁雄不見了身影。


  一位身著鴛鴦戰襖的將軍,越眾而出,大聲喝道:“皇宮重地!來者止步!若再往前一步,定斬不饒!”


  方澤手持金牌令箭,拱手說道:“吾乃太古通玄顯佑真君方澤,奉旨前來救駕!膽敢阻我去路者,一律以謀逆論處!”說完便將金牌令箭展示在眾軍士眼前。


  那將軍驚疑不定,與邊上的副將竊竊私語。少傾那副將小心翼翼地湊到令牌跟前,詳細查勘。良久之後衝著方澤一拱手,說道:“真君勿怪,此刻宮門已經落鑰,內外消息不通。真君要見駕,明日請早!”


  方澤佯怒道:“我是來救駕並不是來見駕,若是陛下今夜有什麽閃失你擔待得起嗎?”


  那將軍麵色凝重,沉聲問道:“不知是何人作亂?有勞真君前來救駕?”


  方澤緩緩開口說道:“西廠督公何若虛!”


  “可有聖旨!”


  “難道我這金牌令箭做不得數?”


  見那將軍遲疑,方澤又道:“如此勤王保駕之功,將軍難道就不想分一杯羹?將軍可隨方某一道入宮,若是方某虛言誆騙,將軍可將方某就地擒拿,也是大功一件……若再遲疑,保不齊便讓那閹賊得手了。”


  那將軍姓盧名策,正是三千禁衛軍統領。他早知道何若虛與陛下之間有些齟齬,是以方澤一說造反的是何若虛的時候,他便已經信了幾分。現在又見方澤如此委屈求全,當下再無疑慮。對著方澤一拱手說道:“請!”


  方澤七人魚貫而入。盧策一聲令下,大軍尾隨其後殺奔內苑。


  那副將一把扯住盧策低聲說道:“盧將軍三思,西廠……西廠……我們惹不起啊。”他言語顫抖,仿佛言及什麽大恐怖之事。


  盧策將手奮力一揮,將那副將摔了一個跟鬥,冷聲喝道:“大膽!再敢亂我軍心,休怪我不念昔日的情分!”


  那副將喏喏的,欲言又止。


  盧策又道:“再敢多說半個字,本將認得你,本將的刀可認不得你!來人啊!將這個慫貨打將出去!”


  “諾!”


  從旁邊閃過兩個軍士,一人拖著一條手臂,一把將那副將拖了下去。


  那副將還要再說,盧策一刀柄便拍在了他的嘴上,直將他滿嘴牙都拍碎,血肉模糊,“嗚嗚”的再也說不出話來。


  方澤走在前邊一直冷眼旁觀,對著盧策嗬嗬笑了兩聲,說道:“將軍倒是顧念袍澤之情!可惜啊,慈不掌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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