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摘葉殺人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方澤強求不得。這一世嶽不群待他如親生父親一般,比之嶽靈珊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自然也願意投桃報李,不願在這種小事上違拗於他。
當務之急還是找出何宇和王老太君的下落,斬草除根!任盈盈的暗衛堂傾巢出動,打探到二人往西而行。方澤正要親自去追之時,又失去了二人的蹤跡。方澤無奈,隻能先將此事放過一邊。
聖旨已下,人人都知道方澤有擎天保駕之功。這幾日真君府上來拜訪的官員絡繹不絕。方澤不耐煩與他們應酬,叫來袁守誠和林平之待客,自己則專等著入宮謝恩之後回轉華山。
到了第五日,嘉靖遣天使來宣方澤、袁英、袁雄入宮。玉熙宮裏,嘉靖紅光滿麵,對待三人甚為親切。
“此次朕能化險為夷,得真君與諸位高足出力甚多。真君但有所求,朕無不應允!”
方澤知道師傅暗中與嘉靖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不願師傅太過為難,該給的麵子自然還是要給。他躬身行了一禮,答道:“陛下厚賜微臣自當粉身碎骨以報!隻是恩裳酬臣微末之功已經太過,實在不敢再領陛下賞賜!”
嘉靖對於方澤的態度甚為滿意,擺擺手笑道:“真君何必過謙!這樣吧,既然真君不願再領受賞賜,朕就將賞賜賜給這兩位小英雄,真君以為如何?”
方澤躊躇良久,頗為為難,迎著嘉靖殷切目光,硬著頭皮答道:“我這兩位弟子年紀還小,隻怕當不起陛下的恩典!”
嘉靖大手一揮,豪氣衝天地說道:“有誌不在年高!不過真君所慮也甚有道理!朕也不願捧殺了兩位良才。這樣吧,朕就賞袁英一個寧國縣主的封號,授金冊,祿八百石;授袁雄錦衣衛千戶之職。”
袁英、袁雄聽完封賞,懵了一下,俱都回頭來看方澤。方澤內心苦笑不已,心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怪不得人人都想要當皇帝。不說俸祿,隻這幾個職位拿出來,便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好漢搶破頭願意為嘉靖皇帝效死!”
方澤衝著二人點點頭,袁英、袁雄方才喜滋滋地上前謝恩。
嘉靖心滿意足,他很喜歡這種大權在握的感覺。君臣四人又說了一些閑話,期間嘉靖還不死心地向方澤討教了一些延年益壽之道。方澤也隻是把後世那些永生之道拿出來敷衍,並傳授了嘉靖一些粗淺的內功心法。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嘉靖方才放師徒三人告辭離去。
臨別之時,嘉靖拉著方澤的手,依依不舍地說道:“朕知道真君誌不在朝堂,隻是以後朕若有難處,萬忘真君不辭辛勞,能來助一助朕!”
方澤鄭重地拱了拱手,答道:“陛下有召,微臣萬死不辭!以後國家有難,五嶽派弟子,死不旋踵!”
嘉靖聞言大是意動,激動地大聲說道:“好!朕定然與真君兩不相負!”
方澤走後,嘉靖望著他的三人的背影,喃喃自語道:“嶽先生所言不虛,真君果然隻能以情相結,不能以利相誘!”
方澤一路上長籲短歎,暗道:“師傅,弟子這一回終是如你所願了!就是不知對五嶽派來說是禍是福了!”
何宇與王老太君走得匆忙,又擔心五嶽派和朝廷的人探知其行蹤。一路上曉宿夜行,往西繞了好大一圈,終於擺脫了糾纏的人。這一日折返回來,又到了河北地界。
他二人從小錦衣玉食,這十餘日都是風餐露宿,其中苦楚實在難以言表。看看黑木崖近在眼前,何宇心道:“若似這般狼狽不堪去投靠東方不敗,讓他平白看輕了自己。不如找個地方飽餐一頓,換身行頭,洗漱一番再做計較。”
隻是大縣二人不敢進,因為城門口到處都是二人的畫影圖形。雖然不懼捕快,可若是暴露了行蹤反為不美。恰好周邊有一個孟家莊的地方,是方圓十裏有名的富戶。二人心下計較一番,便前去拜莊。
王老太君和何宇雖然衣著華貴,但十幾日未曾換洗,衣裳也早就髒汙不堪,不便本來顏色了。二人堪堪走到門口,便聽到守門的莊丁喝道:“哪裏來的乞丐?快走!快走!小心衝撞了貴客!”
王老太君眉頭一皺,就要給那莊丁一些苦頭吃。何宇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衣角,搶先出列,拱手說道:“這位小哥請了!不知貴客盈門,多有討擾!我們這便走了!”說完拉著王老太君就走。
“宇兒,那莊丁出言不遜不知死活,你怎不讓奶奶教訓他?”王老太君疑惑不解。
何宇冷冷一笑,道:“反正他已經難逃一死,我們何必急於一時?就留他的性命到晚間吧。”
二人繞到莊子後頭,翻牆而入。不多時便轉到客廳,隱隱聽見有人說話,何宇用手指捅開窗戶紙,運轉目力瞧去。隻見主位上端坐著一個黑袍老者,袍子上繡著日月紋飾。老者方麵大耳,五縷黑須,甚是威嚴。邊上侍立著四個精壯好漢,四人都身著黑衣,人人手持樸刀。下手站著一人,甚是富態,做員外裝扮。此時他大氣也不敢出,垂手聆聽黑袍老者訓示。
“日月神教?”何宇看老者裝扮,心中暗暗納罕。略微思索片刻又心下了然:“是了,此地隔著黑木崖不遠,日月神教來此打打秋風實在在正常不過了。就是不知這孟家莊和黑木崖關係到了哪個地步?孟家莊要是屬於日月神教的外圍勢力,我初來乍到到不好趕盡殺絕!且聽聽他們說些什麽。”
“孟莊主,聖教主千秋,你就拿這些凡俗之物做壽禮?這些年孟家莊在聖教庇護之下日益壯大,你可莫要想瞎了心!”黑袍老者說話中氣十足,顯然內功不弱。
孟莊主立於階下,聞言汗水涔涔而下,他抬袖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將身子躬得更低了。然後小心翼翼地說道:“童堂主容稟,春耕剛過,正是一年生計艱難的時候,眾多佃戶都從家中借銀借糧,小人這裏實在難以為繼了……”
孟莊主話音未落,隻聽得“砰”的一聲,額頭上便被茶碗砸出了一個大包,血水混著汗水將他前襟染紅。他隻覺得天旋地轉,但還是紋絲不動,也不敢擦拭一下,隻將頭低著苦苦哀求。
童堂主冷哼一聲,說道:“聖教這幾年蟄伏太過,以至於你們都敢不將聖教放在眼裏了。我叔父童百威與你父有舊,我才給你三分體麵,若是旁人如此敷衍我安排的差事,哼哼,我便讓他家破人亡!”
孟莊主再也承受不住壓力,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首求饒道:“聖教主的教誨,小的們時常誦讀,並且銘記於心。童長老的大恩大德,孟家莊上下也不敢或忘……小的這就下去準備,即便是將莊子賣了,也要湊出一份拿得出手的賀禮,童長老和童堂主這裏,孟某也有心意奉上,請童堂主稍候!”
童堂主厲喝一聲,“去吧!不要讓童某等得太久!”
孟莊主一滑碌爬將起來,連滾帶爬的下去準備。童堂主啐了一口,低聲罵道:“不識抬舉的東西!”
何宇在門外聽得真切,心道:“原來竟是那東方不敗的壽誕到了,如此我卻不好空手去了。這孟家莊想來也盤剝不出甚麽油水了,我卻要想個法子,到哪裏去借些壽禮!”
他心中計議已定,便和王老太君退出了孟家莊。路過門口之時,見那莊丁仍然站在那裏。何宇冷笑一聲,從路旁摘過一片嫩葉,手腕一翻,那嫩葉便似那離弦之箭,頃刻間洞穿莊丁的脖頸。那莊丁受此飛來橫禍,極目四望,四處尋找元凶。待看到何宇和王老太君冷酷的笑容,他眼中泛起驚怖之色,隻是他再也說不出話來。他一手指著二人,一手按住脖子,嘴角汩汩往外冒血,頃刻間便靠在牆角,緩緩坐在了地上,眼見是活不成了。
王老太君心中大是受用,讚道:“做得好!奶奶盼著有朝一日,宇兒也能將那方澤如法炮製一番!”
何宇冷笑道:“會有這麽一日的!我一定要在陸離麵前親手將那方澤千刀萬剮!奶奶,東方不敗壽誕,我們先去縣城借些壽禮。如今我們身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讓那些有負於我的人,百倍千倍的償還給我!”
王老太君點了點頭,二人運轉身法,避開行人,專選荒僻路徑,隻往縣城而去。
二人走後不久,孟家莊立刻就變得人聲鼎沸,人人自危。那童堂主眼光毒辣,取下嵌入大門之中的嫩葉,放在手中摩挲,心中卻湧起驚濤駭浪,“當今之世,能以嫩葉洞穿人的咽喉而餘勢不歇嵌入大門的,一個手掌都數得過來。除了聖教主之外,怕也隻有方證大師和衝虛道長等寥寥幾人了。聖教主已經幾十年不輕易下黑木崖了,而方證大師和衝虛道長都是得道的高人,顯然不會來此和一個泥腿子過不去……莫非是那方澤……是了,定然是他!敢和我日月神教過不去的也就隻有那五嶽派的掌門,武林的盟主方澤了。”
想到此處,童堂主悚然一驚,一縮脖子,不住四顧張望。簡直到了草木皆兵,風聲鶴唳的程度。他一聲呼喝,便和四個隨從跨上馬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