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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溫玉究竟有多喜歡花。


  除夕清早,裴澤邊刷牙邊看溫玉挑揀幾株紫桔梗插瓶,嘴裏仍不停念叨:“昨天下車前你別我耳朵上的那朵花還在呢,怎麽回到家就不見了。”


  溫玉最近讀完了詩集,本想把丟失的紫桔梗夾進書中,當作書簽留念,裴澤好說歹說才攔住溫玉沒讓他原路去找。


  裴澤打斷溫玉的嘟囔:“小玉,一朵花而已。”


  溫玉把餐桌上的玻璃瓶搬到窗前的木架頂層,看花花草草沐浴溫暖的陽光:“你不懂,總歸是有不同意義的。”


  溫玉此時穿的是一拉到頂的海豹睡衣,毛茸茸的一坨蹲在花架旁邊,裴澤洗漱完啃著雞翅盯著溫玉精心照料各種盆栽,幾分鍾後,兩人四目相望,裴澤視線自然滑落到他喉結下方的拉鏈頭上。


  溫玉太了解裴澤的心思,無奈地問:“昨晚還沒夠啊?”


  裴澤嚴肅地搖搖頭:“沒夠。”


  他示意溫玉坐到自己腿上,抱到人後,克製地隻把拉鏈下滑至胸口,稍稍向左輕扯衣領,裴澤用目光描摹他棱角分明的肩頭與鎖骨,還有泛著果紅色,圓而挺的可愛一點,張開唇瓣輕撚,溫聲問:“家裏沒菜了,待會兒去超市嗎?”


  溫玉扶住裴澤肩膀,瘦削身骨縮在柔軟的睡衣裏,細微地發著顫:“嗯,要去。”


  裴澤抬起下巴墊在他肩窩:“年夜飯的菜譜是什麽?”


  溫玉揉著他的頭發:“鹽水鴨,咖喱雞塊,酸菜魚,白灼蝦,還有牛肉大蔥餡兒的餃子。”


  裴澤笑著問:“怎麽都是我愛吃的?”


  “我平時工作又不忙,你養家辛苦。”溫玉說,“過年了,可得好好犒勞犒勞你。”


  杏藜園很有過節的氣氛,視野所及滿是高掛的紅燈籠,單元門兩側貼著醒目的春聯和“福”字,溫玉心水櫥窗裏的那張“鼠來寶”,裴澤用手機拍下來,打算去超市找找有沒有一樣的。


  即便是年三十兒,買菜的人依然不見少,裴澤負責推車,溫玉遊躥在放置各類商品的貨架前,先掃蕩幾瓶油鹽醬醋,再選些晚上看春晚時必不可少的零食,然後來到果蔬區,認真篩選晚飯需要用到的食材。


  裴澤伸手攬一把溫玉的腰:“別離架台太近,衣服該蹭髒了。”


  溫玉往後站站,在心裏計算著價錢,揪一截塑料袋撚開,裝進去幾顆精挑細選的西紅柿。裴澤問:“為什麽不拿盒裝的?”


  “貴。”溫玉又往另一枚袋子裏裝少許土豆。


  “小玉,不至於。”裴澤被他逗笑了,“咱家雖然不富裕,但也不窮。”


  溫玉一心二用,邊選菜邊思路清晰地說:“每個月還完房貸車貸,隻剩三千塊,我要再想紀念日旅個遊,不得平時省吃儉用啊?”


  裴澤接過溫玉遞來的鮮蔬,放進推車裏:“我找顧準借點錢炒股,二八分也能有不少,小意思。”


  溫玉:“炒股風險太大了,用別人的錢,我心裏不踏實。”


  裴澤歎一口氣:“怎麽能讓你跟著我過苦日子。”


  “你又不懂了吧。”溫玉朝裴澤湊近,仰起臉說,“我很享受精打細算的生活,錢一多,買什麽都不用過腦子,人就會變得浮躁了。”


  裴澤低頭在溫玉濕潤的唇瓣上小啄一下:“知道了,溫老師。”


  這時,一抹熟悉的男音在兩人身旁突兀地響起:“……溫玉?”


  溫玉疑惑地轉過臉,喜笑顏開:“蘇主編。”


  蘇延的神情有些木訥,腦中不住地閃現剛才撞到的畫麵,顯然他並不知曉溫玉的性向,雖與裴澤見過幾次,但並沒有往深一層猜測兩人的關係,以為隻是很要好的朋友。


  明明當眾偷吻的不是他,他卻異常局促地立在原地,眼裏含著羨慕。


  “過年好。”溫玉走向蘇延,“您是來置辦年貨的嗎?”


  蘇延說:“就……隨便買點。”


  鏡片後的眼睛不自覺打量起裴澤,溫玉循著蘇延的目光,把裴澤拉到自己身邊,禮貌地介紹:“您應該不陌生,裴澤經常陪我去咱們工作室拍照。”


  裴澤率先伸出手,蘇延頷首握住,鬆開後他麵朝溫玉,一句話脫口而出:“你們是……”


  問到一半頓覺不妥,但又著實好奇溫玉會怎麽回答,隨即便聽他道:“裴澤是我男朋友。”


  驚訝於溫玉的大方與坦誠,蘇延收攏視線點點頭,心下了然,為避免氣氛尷尬,他轉折話鋒問:“春季秀場真的不考慮參加嗎?確實是個挺不錯的機會。”


  溫玉道:“感謝蘇主編賞識,我想再多拍點拿得出手的作品,畢竟我還是個新人。”


  蘇延頗為遺憾:“好,那下次吧。”


  閑聊幾句,溫玉繼續選購商品,裴澤瞄著蘇延離開的背影:“他對你挺上心的。”


  “嗯?”溫玉偏頭,聽出裴澤話語裏的小情緒,笑了笑說,“你想多了,他手裏有十幾個模特,應該都收到了邀請。”


  裴澤:“哦。”


  溫玉挑眉:“你不會連這種醋也吃吧?”


  裴澤一本正經道:“跟你多說兩句話的人都算我情敵。”


  溫玉賞他一個白眼兒:“神經病。”


  提著兩大袋子瓜果蔬菜,回到家,溫玉將東西堆上灶台,找出剪刀膠帶,把裴澤挑選的春聯和他喜歡的“鼠來寶”方方正正貼在門口,搗騰完,滿意地叉了會兒腰。


  脫外套換睡衣,準備大展廚藝,溫玉坐在床邊正要套睡褲,裴澤去解襯衫領口的手轉而扯住他的褲腿,語氣懇求:“不穿行嗎?”


  溫玉眨眨眼睛不明所以,裴澤轉身進廚房拎過來圍裙:“直接穿這個。”


  溫玉哭笑不得盯著麵前的人,一身裁剪精良、昂貴挺括的西裝,高俊的個頭,兩手卻捏著印有史努比圖案的卡通圍裙,模樣未免太過可愛。但就算如此,溫玉蜷起一雙細長的腿,不近人情地拒絕:“冷。”


  裴澤:“家裏開著暖氣呢。”


  溫玉:“那也冷。”


  情/趣未得逞,裴澤隻得作罷,待溫玉套好褲子,老老實實幫他係上圍裙。


  中飯簡單做了點蔥油麵填肚,一整個下午,溫玉都貓在廚房忙活,裴澤起初還熱衷於幫他打下手,最後發現自己淨添亂了,灰溜溜回客廳守著電視機,看“直通春晚”的節目。


  傍晚時分,鍋裏滾著水餃,溫玉看向站在餐桌前鋪桌布、擺碗筷的裴澤,思忖片刻,問:“不給家裏打個電話嗎?”


  “不用。”裴澤的聲線毫無起伏。


  溫玉:“好歹也得跟叔叔阿姨還有姐姐拜個年吧?”


  “他們不見得希望我這麽做。”裴澤說,“上一次離開裴家我就認定了一件事。”


  溫玉問:“是什麽?”


  裴澤:“從此以後,我的家人隻有溫玉一個。”


  溫玉抿唇,感動之餘卻仍不可避免地擔憂,他知道裴澤不會坦白實情,說出來除了多一個人擔心,沒有任何意義。


  短暫地收拾好情緒,揭開鍋蓋盛餃子,這頓年夜飯足足耗費了溫玉四五個小時。端上桌,裴澤解鎖手機拍下幾張照片發朋友圈,還未動筷,點讚和評論數已經躥到了30。


  兩人的共同好友有很多,裴澤圖片下的留言溫玉都能看見,顧準搶了個沙發:賭一包辣條,這桌菜沒一個是裴澤做的。


  岑麗麗:不能吧,至少也該煮個水餃。


  許潔:裴帥太好命了,膜拜溫大廚。


  許潔:咖喱是半成品吧?那我猜咖喱雞塊是裴帥做的。


  陳明:我猜蝦。


  溫玉笑著說:“看來大夥兒過年在家都挺閑的。”


  裴澤揚著唇角公開回複:@顧準,年後上班給你買辣條。


  屋內沒開燈,電視機的亮度堪堪夠到桌角,溫玉點了兩盞香薰蠟燭,安安靜靜和裴澤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胃裏被照顧得熨帖,人就容易犯困,收拾碗碟的任務交給裴澤,等時針指向八點,春晚開始了,溫玉迷瞪著眼,倒在沙發上昏昏欲睡。


  以往,溫玉總要聽完《難忘今宵》才肯睡覺,裴澤洗完碗,徑直進臥室抱來一床被子,趁著溫玉意識模糊不清,把他的衣服褪幹淨,摟在懷裏裹緊厚被,一起期待“開心麻花”的小品。


  暖乎乎的被窩,結實的臂彎,溫玉後背緊貼裴澤的胸膛,撐過想看的節目,沒一會兒便睡著了。不知過去多久,耳邊隱約響起鍾聲,零點整,裴澤親了親睡夢中的溫玉:“小玉,新年快樂。”


  溫玉被他摸/醒了,身上癢癢的,他顫了下肩膀,手臂伸出被子環住裴澤脖頸,輕聲應道:“新年快樂,每一年都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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