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溫玉一時戳在台階上沒敢動。
靜謐的空間內,耳道裏響著心跳聲,溫玉的膽子其實並不小,但因剛看完與眼前場景類似的恐怖片,許多重合的驚悚畫麵還存留於腦際,此刻開始不受控地閃現,不斷加深他的恐懼感,一寸寸削弱著他的勇氣。
那抹黑影始終未動,溫玉確定他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他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家門口?這麽晚究竟有什麽企圖?場麵一度詭異地僵持著,誰也沒有上前,溫玉膝蓋有些泛軟,他握住身側的扶手,竭力維持理智與冷靜。
溫玉在心裏反複安慰自己,然後深吸一口氣,抬起右腳繼續踏上台階。
角落裏的影子跟著動了。
溫玉抿唇悶著腦袋,告誡自己別停下來,盡量表現得自然一些。
經過中間層的扶梯拐角,兩人僅隔半層樓梯,溫玉極度緊張地吞咽一口,由於膽怯,後背延展出絲絲縷縷的麻意,他裝作若無其事地邁步,為顯得姿態放鬆,抬手去掏兜裏的家門鑰匙,不料與對方擦肩而過時,小海豹掛件的金屬扣意外斷開,徑直掉落在地,翻滾到那人腳邊。
溫玉像被摁了暫停鍵,握住欄杆的手繃起僵硬的弧度,徹底沒了動作。微微側目的視野裏,身旁人雙手插兜,與他同立一級台階,正低頭盯著鞋旁毛茸茸的鑰匙墜。
“抱歉。”溫玉強迫自己發出聲音,緩解尷尬的局麵,膝蓋半彎的同時,對方先一步蹲下身,撿起小海豹,手指輕撣絨布麵上的塵土,朝溫玉遞來。
低啞的嗓音冷不防開口說:“已經很晚了,外麵不安全。”
溫玉怔了兩秒,沒理解這句話想要表達的意思,視線不經意上移,入眼的是黑色兜帽衛衣和深灰色口罩。他慌張地伸手去接,倉惶道出一句:“謝謝。”
無意識的指尖相蹭,對方如同蜜蜂蟄痛般,迅速抽回手,徑直下樓離開。鞋底撞擊地麵的聲響漸遠,樓梯一折,黑影停立在溫玉看不見的陰暗裏,突然低首勾掉口罩,用嘴唇碰了碰方才接觸到的位置。
回到家中,溫玉拿背掩門,而後倚靠著門板平緩劇烈的心跳。他抬手拍開燈,光線一瞬大亮,空氣中隱約散著裴澤身上的味道,讓他感覺到絕對的安心與輕鬆。
溫玉拿出手機,五分鍾前裴澤已經結束應酬,他隻需要耐心等待片刻,思念的人就會如期歸來。
進衛生間擰開熱水,溫玉往小海豹腦頂塗一點洗手液,輕輕揉搓它髒兮兮的絨毛。擠掉棉花裏的水,吹風機“嗡嗡”地烘著熱風,沒一會兒,半個巴掌大小的鑰匙掛墜幹淨如新。
正窩在茶幾前琢磨該怎麽修複斷開的金屬扣,這時門鎖響動,溫玉立刻抬頭,敞開的縫隙間,裴澤帶著微許酒氣走了進來。
溫玉先前並沒有預料到自己此刻會這麽沒出息。明明敢看鬼片,敢坐夜班公交,敢獨自麵對家門口的陌生人,他好像很有勇氣,可在見到裴澤的刹那,忽然沒來由的全數泄光,隻想一腦袋紮進他懷裏,盡情地向他示弱撒嬌。
裴澤脫掉西服外套,立在玄關處解袖口的扣子,抬眸看向溫玉,輕聲問:“怎麽還不過來?”
溫玉吸吸鼻子站起身,邁開腿朝裴澤跑去,摟住他的腰把眼睛埋在他頸窩。
溫玉:“你喝了多少酒啊?氣味兒這麽重。”
裴澤:“還行,沒醉,也沒白喝,談下一個大單子,咱旅行能住海景房了。”
溫玉枕在他肩頸處“嘿嘿”地笑。
裴澤問:“我的蜂蜜水呢?”
溫玉答:“小海豹掛件壞了,掏鑰匙時掉到了地上,我正在修它,忘記弄了。”
兩人在門口摟抱著搖搖晃晃,裴澤回想起溫玉剛才愣神的模樣:“老實交代,是不是有心事?”
溫玉搖頭:“沒有,就是跟同事們看了部鬼片,上樓時發現有個人杵在咱家門口,嚇我一大跳。”
裴澤伸手揉揉他的腦袋:“呼嚕呼嚕毛,嚇不著。”
溫玉配合地往他掌心蹭了蹭。
裴澤說:“我給你修鑰匙墜,你去幫我泡蜂蜜水。”
溫玉輕“嗯”一聲,聽話地點了點頭。
捏住勺柄攪動溫水裏的蜂蜜,端著杯子走出廚房,溫玉見裴澤後仰脖頸貼著沙發靠背,困倦地閉合雙眼。
小海豹安靜地躺在茶幾上,已經修好了。
坐到他身邊,溫玉心疼地盯著裴澤疲憊的側臉,悄悄傾身,想去親他的嘴唇。裴澤偏過腦袋,睜眼接下溫玉手裏的玻璃杯,“都是酒味兒,刷完牙洗完澡再讓你親”,然後將溫度適中的蜂蜜水一飲而盡。
溫玉把裴澤的胳膊抓進懷裏,掌心自上而下揉捏,幫他放鬆肌肉:“太累的話直接脫衣服上床睡覺吧,我給你做按摩。”
“我身上有煙味兒。”裴澤用力擠壓泛酸的眼睛,扯開衣領走去衛生間,“等你睡著了會不太願意靠近我,不給我抱了。”
百葉窗透出暖絨的光線,潮濕熱汽氤氳在房間,持續的水流聲停止,裴澤下身裹著浴巾來到床邊,吹幹的頭發蓬鬆柔軟。他撩起被角鑽入床鋪,溫玉合上書,示意裴澤枕著自己的肚皮。
酒氣被清爽的須後水香覆蓋,溫玉左手插/入裴澤發絲間,指尖施力,結實地按壓他頭頂的穴位。裴澤舒服地耷拉著眼瞼,幾分鍾後,他說:“後天我要和顧準飛一趟北辰市,談一個合作項目,可能需要兩天的時間。”
溫玉道:“這是你工作以來第一次出差吧。”
裴澤笑著說:“嗯,還蠻有成就感的。”
溫玉打趣道:“飛的可比出租貴多了,我中午就不去給你送飯了啊。”
窗簾隨風浮動,傾灑的月光染上真絲床單,兩人低聲笑了很久,裴澤翻身摟住溫玉的腰:“但說真的,北辰離你太遠了,我有點不安。”
“敢問這點不安從何而來?”溫玉滑進被子裏,右手有規律地捋著裴澤的背,“是不信任我,還是不信任你自己?”
“我隻要一時半夥兒沒在你身邊。”裴澤下巴墊在溫玉肩窩,“我就不踏實,這幾乎是我的常情狀態。”
溫玉垂眸與他對視:“別胡思亂想了,快睡吧,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裴澤往溫玉身側掖好被子:“今天太累了,先不做了,明天給你補上。”
溫玉極為無奈地歎一口氣:“我沒想要,再說,誰能受得了天天做啊。”
不過幾秒,裴澤便落勻呼吸,老實地伏在溫玉肩頭。溫玉抬眼望著單調的天花板,沉默片刻,小聲喚:“裴澤。”
裴澤蚊子聲:“嗯?”
溫玉道:“你不用不安,你隻需要記得回家的路。”
裴澤微揚嘴角抱緊溫玉,心裏暖暖的。
溫玉繼續道:“我會一直在家等你回來。”
裴澤抬頭親吻他的嘴唇,溫聲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