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世界一：金主爸爸愛上我
項重山為奚越找了頂尖的胰腺癌專家，和之前的主治醫生一起給關越治療。本身奚越所在的醫院已經是最好的醫院之一，何況奚越的身體狀況禁不起折騰，項重山考慮一下，沒有選擇幫他轉院，而是找來了醫生。
然而看過了最新拍出的片，兩個人都大搖其頭。比起之前糟糕的狀況，如今癌細胞不僅沒有縮減，反而進一步擴散了。
主治醫師已經和奚越相處了很久，格外不好受，明知眼前的情形已是無力回天，依然抱著一絲希望問了專家。
專家也隻是搖頭，一言不發。看他的態度，不僅不太可能治愈，而且可能就在這幾天了。
醫生有點悵然。這個溫和謙遜又無比堅強的年輕人，經曆了那麽多不公的遭遇和惡毒的言語，在終於迎來陽光的時候，真的就要這樣結束了嗎。
醫生很多時候是在和命運搏鬥，有贏有輸，輸的多了也就漸漸沒那麽看不開了。或早或晚，大家畢竟都有那一天。然而這一次，他格外有挫敗感。也許是奚越真的過得太苦太苦了，在病痛的折磨下太堅毅了，即使這樣還是得到了這種結果，讓他覺得格外替人難過。
再艱難，也不得不由他宣布這個消息。
醫生和奚越譚弄影談話，話裏話外透露出一個消息，奚越沒幾天了。每到這種時候，家屬和患者都要麵臨一個艱難的選擇：是選擇保守治療，讓患者最後過幾天舒適的生活，還是不放棄最後一絲希望，繼續痛苦的治療過程。
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閑事。關於生死，又有太多的糾結和掙紮。
譚弄影似乎早就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聽到奚越選擇保守療法的時候，並沒有太過激的反應。
即使這意味著，奚越放棄了最後生的希望。意味著幾天後的分別，已成定局。
奚越在幾天前就做了項重山提供的基因檢測，檢測結果還沒出來，但是已經意義不大了。到了這一步，什麽辦法都沒用了。已經太晚了。
小春來看過他幾次，這個隻有幾麵之緣的“npc工具人”，真情實感地掉了眼淚。
公司那邊放棄了奚越，最後本想用奚越的預熱再營銷一波，為公司牟利，榨幹奚越最後一波價值，但被大boss項重山直接否決，甚至把做出方案的人痛批了一頓。
事實上這也隻是正常操作罷了，資本的眼裏隻有利益，奚越已經沒辦法創造收益了，這麽做雖說道義上說不太過去，卻完全是出於公司利益。他們挨罵挨得一頭霧水，也隻能噤若寒蟬。
項重山經常拋下公司往醫院跑。最開始，項重山甚至不敢進病房，每次來都在外麵遙遙凝視著奚越。後來竟然是譚弄影不耐煩地把他喊了進去。
然而他自己也清楚，去的次數再多，也隻是生生剜自己的心罷了，再也沒辦法阻止奚越離開的腳步。
奚越如今幾乎已經瘦成了一副幹癟的骨架，項重山情況卻也很不好，短短幾天瘦了很多，臉頰都有些凹陷，眼窩也深深陷進去，越發顯得目光又黑又沉，幾乎沒了光亮。他下巴上生出胡茬，頭發也見了白，神色憔悴極了。
任誰看了恐怕都難以想象，就在幾天前，這人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年輕總裁，叱吒風雲無往而不利。即使不苟言笑，看著有些怕人，卻依然有無窮魅力，無論敵友都為他的風采所折服。
不知道是受了多少折磨才會變成這樣。
奚越變得越發沒精神。由於選了保守療法，他這時候已經停了化療，身上也就不再有那麽明顯的副作用，因此他現在的沒精神就顯得格外刺眼。
那不是藥物帶來的副作用。他似乎是真的油盡燈枯了。
奚越仍舊每天昏昏沉沉的，白天也常常陷入昏睡，偶爾也會從夢中疼醒，是身體自發的反應。
項重山還是沒什麽話，來了就靜靜在一邊守著，看奚越平和的睡顏。譚弄影不再像之前那樣排斥他，或許是這幾天項重山的表現打動了他。那並不是能偽裝出來的東西，無論是愧疚，還是深情。
譚弄影依然每天和奚越絮絮叨叨很多話，講外麵發生的事，講公司的新動向，講粉絲們為了支持他又做了什麽事。
有一次奚越的粉絲集結起來給奚越做了一個祈福視頻，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對奚越表達了祝福，有做特效很厲害的後期大神，還有給他做了一段應援手書的繪畫大佬。奚越把視頻看完了，很感動，還用自己的號轉發了，表達了感謝，讓被翻牌的粉絲們都激動不已。
譚弄影說話的時候，項重山就在一邊默默聽著，仿佛一幅壁畫。自從知道了奚越的病已無回轉餘地，他逐漸意誌消沉，被自厭情緒湮沒著，徒勞地整日望著這個人，卻隻能看著他離開，無能為力。
剛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就遭受如此打擊，對項重山來說，確實過於殘酷了。
三三被項重山的行為驚到了，吐槽道：【這攻略對象怎麽和精分似的。】
不知為什麽，看到項重山的樣子，奚越也有點不好受。他罕見的沒有接著三三的話題插科打諢，而是問：【我死了之後，他們會怎樣？】
三三回答：【每兩個世界中間有一段休息期，這頓時間裏這個世界會按照已有的運行規律繼續運行，給裏麵的npc一個結局。而休息期結束之後，攻略對象這個人工智能會隨你一起進入下一個世界，其它的人物隻是一段程序裏的數據，任務完成後就不存在了。】
奚越沉默了。他走後，這些人依然會繼續沒有他的生活，直到生命的結束。即使他覺得項重山的好感度全是水分，他走了之後，項重山大概依然會非常愧疚吧。
漸漸的，奚越也偶爾和項重山說上幾句話。有時候隻有二人獨處，且奚越罕見地清醒著，他們便聊幾句。
但奚越看向項重山時，項重山總是飛快地移開視線，不敢和他對視。奚越一開始有點疑惑，後麵似乎想明白了原因。
他對著項重山笑笑，問他：“我現在很醜很恐怖吧，是不是嚇到你了。沒關係，我現在挺好的。你可以不用來看我，你也很忙吧。”
他覺得項重山成日守在這裏，或許是想明白了前因後果，覺得愧疚，想要贖罪。
但奚越覺得其實他沒做錯什麽。救他是奚越自己做的事，並且奚越也沒因為這件事承擔任何後果，蛇毒很快就解了，反過來說，就算項重山被咬了也不會怎麽樣。
而讓不讓他做檢測這個事，說到底，項重山沒有對他的生命負責的義務。或許他是因為自己主動的救助而欠了人情，但這不代表他一定要幫自己這個忙。
奚越看得清清楚楚，從頭到尾他都不怪項重山。他們之間來來回回的糾葛，本來也不過是你情我願四個字罷了。
項重山聽到奚越說第一句時，猝然抬頭，手足無措地想要解釋，再往下聽卻幾乎有點憤怒。
挺好的？整日疲乏無力，渾身沒有一個地方舒坦，在藥物的舒緩下也經常疼到睡不著覺，一看那虛弱的狀態便知道每日忍受的一定是非人的痛苦，你就把這種狀態叫做挺好的？
然而再一想，卻像是被一桶冰水迎頭澆下，什麽怒火都熄滅了，隻剩一片冰涼。奚越大概是很討厭自己吧，隻不過他人實在是太好，一句重話都說不出口，於是用這種方式拐彎抹角想讓他走，是嗎。
真的就那麽恨他嗎，最後一段時間，都不願意讓他陪伴一會嗎？
項重山隻能抿起嘴掩飾心裏的痛苦，強裝不知，沉默著繼續留在這裏。如果這最後陪伴的權利都要從他這裏剝奪，他就真的什麽都不剩了。
看在奚越眼裏，則更坐實了項重山其實不想待在這，隻是出於良心不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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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下來，已然臨近了當時醫生給出的大致時限。奚越逐漸變得更虛弱，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隨時可能消耗掉最後一絲生命力。
譚弄影也隨著奚越而越來越沒有精氣神。某次他和項重山擦肩而過，那一瞬間，他忍不住用話刺傷項重山：“你終於要徹底甩開他了。”
項重山整個人都僵在原地，隻聽到譚弄影走開之前留下來最後一句話：“你早晚會後悔的。你永遠不知道你失去了什麽。”
即使大家都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到那一刻真的來臨之時，所有人依然是猝不及防。
這天奚越出奇的有精神，和譚弄影笑著說了好一會話都沒困。譚弄影先是很開心，後麵似乎想明白了什麽，開始從內而外感受到一陣寒意，連說話都有點顫抖。
項重山今天被公司緊急事務絆住了腳，遲遲沒有過來，譚弄影給他打去了電話。
眾人隻見一向處變不驚的項總不知道接了個什麽電話，隻說了幾句，他的臉色就驟然白了，手也抖起來，幾乎握不住電話。他匆匆交代了幾句，竟是起身就跑出了會議室。
奚越拉著譚弄影絮絮叨叨說了好多話，又要立遺囑，說也沒什麽親人，麻煩他這段時間一直照顧他，死後他的財產一定要全都歸他。
譚弄影紅著眼圈一直應著好。奚越又說，好好照顧自己，也告訴項重山，不要為他的事愧疚，一個人一個命，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譚弄影抖著嘴唇，幾乎話也說不出來了，隻能攥著奚越的手不住點頭。最後，奚越望著天花板，時隔多日眼裏再次亮起灼灼的光，那神采竟與常人無異，他歎著氣說，突然好想吃茶泡飯呀。
譚弄影在醫生點頭之後，飛也似的往外跑，說你等著，我馬上帶給你。跑出來的時候卻和一個同樣方寸大亂往裏跑的人差點撞上，竟然是項重山。
奚越看到項重山進來，發自內心地露出一個笑容。他說：“你來啦。”
項重山一看他的樣子就如墜冰窟，一下子被巨大的惶恐湮沒了。他僵了幾秒後，幾乎是狼狽地衝到了奚越的病床前，聽奚越說話。
奚越卻好像已經到了盡頭，臉上的神采開始慢慢消散。他似乎把能說的已經說完了，愣了一會之後，艱難地抓住項重山的手。
他張開嘴說了一句話，卻已經發不出聲音了，項重山隻能辨認他的口型。
“等，我。”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完結第一個世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