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的考試很快過去,考完最後一門的那個下午,奚越交了卷從考場出來,拎著書包回到教室,開始把考試時用的書本資料都歸位。
沒過多久,連稚水和林夙興也一起回來了。連稚水一看到奚越,就很高興地跑過來,對奚越道:“這次我肯定能超過你!”
奚越拿著書的手微微顫抖:……不是,你這麽興奮地對我說這個真的好嗎?
林夙興在身後很不屑似的嗤了一聲,連稚水頓時蔫了。
當初他們三人還算不打不相識。林夙興是後來分班才分到他們班,剛一來就直接搶走了上次考試中連稚水的第一。
連稚水當即跑去和林夙興下了戰書,說下次一定超過你。結果林夙興抬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連稚水一番,一個字都沒說,就隻發出了一聲“嘁”。
那不屑的態度簡直要溢出來了,連稚水當場被氣哭。當然,後來事實證明,有些人狂還是有狂的資本的,連稚水確實一次也沒能實現那句話。
不過經過那一次,林夙興也和他們慢慢熟了起來。
林夙興也在收拾東西。他們學校一般是考完試就放假,中間回學校拿成績,之後每個班私下裏再開補習班。
連稚水蔫了一會,又突然雀躍起來,對他們二人道:“哎,兄弟們,我們過幾天出來玩呀。”
奚越看他一眼:“你不用上補習班?”
連稚水高興道:“昨天我媽告訴我,我可以先放幾天假!那你們都有空嗎?”
奚越和林夙興不約而同道:“當然有空,我又不上補習班。”
連稚水又蔫了:“……”
放學時沈清君依然等在門口,這次項重山的爸爸項懷中也來了。他是個很高大的人,不苟言笑,眉毛很濃,眼睛很有神,眉頭中間有一個深深的川字。
他見奚越和項重山出來,對他們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了奚越手裏提的行李箱,另一隻手拎走了奚越的書包。
奚越覺得不太好意思,試圖自己拿,道:“項叔叔,我一個人可以的。”
項懷中不容拒絕地擺了擺手,堅持替他拿到了車上。
項重山則自己拿著自己的東西,他早已習慣了這種“不公平待遇”。奚越看他的時候,覺得他並沒有任何不情願的樣子。他這樣的表現與之前處處針對奚越不同,倒是讓項懷中挺滿意。
這一次,幾人回了項家在另一個區的常住房子。
依然是三室兩廳,但麵積比租的房子大很多,奚越的臥室也比之前那個寬敞不少。
奚越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一滾,躺成大字形,心說這邊就是不一樣,連床墊都這麽軟。
接著,他抬頭看向天花板,渾身突然一僵。
房間的天花板做成了一整麵吊頂燈,平日裏不開的時候就是純黑的顯示屏,開的話有幾種模式,可以整體發白光或者黃光,也可以顯示星空,黑屏之上顯示出流動的銀河,是比較新潮的款式。
此時天還亮著,燈沒開,看起來就是一麵純黑的屏幕。而屏幕之上,清晰地倒映出了整個房間的景象。
那不是奚越現在的房間。那是一個略顯老舊的臥室,床的位置同樣是床,奚越躺著的地方躺著一個人,和奚越一樣的姿勢,仰著臉看著天花板。
這人大睜著眼,也大張著嘴,就這麽詭異地直直看著天花板。他在腐爛。
有一隻貓,正窩在這人腦袋旁邊,慢慢地啃著他的臉。
奚越一眼對上這人已經混濁了還大睜著的眼睛,渾身一個激靈。
奚越:【日,幸福來的太突然。】
三三:【你真幽默,不過,要是能不抖就更好了。】
奚越:【咬手絹.gif】
項重山這時候在門口敲了敲門,然後推開門對奚越道:“吃飯了。”
奚越還在和這位大兄弟對視,心神不屬地回了一句:“行。”
項重山那邊半天沒再有動靜。奚越有些奇怪地抬頭,發現項重山正抬頭怔怔盯著天花板,神色很奇怪,麵色有些發白。
奚越愣了一下,試探著問:“你……也能看到?”
項重山收回視線,再看向奚越時神色特別複雜,那眼神把奚越都嚇了一跳。他似乎思考了一會,猶豫著搖了搖頭,表示不能看到。
奚越:【我們確實是已經到了鏡中世界對吧?】
三三肯定道:【來了來了。】
奚越便想了想,從前在鏡中世界裏,確實也是隻有他一個人能看到鬼魂。大概隻有他是從鏡外世界進來的“外來者”,這一點是不同的,所以隻有他才能看到吧。
那麽照這樣看,項重山並不是從鏡外世界進來的,確實不可能看到,剛剛他的奇怪反應大概隻是錯覺。奚越便沒再多想,起身跟上項重山出門。
兩人走到了餐廳,看見沈清君和項懷中已經分坐在餐桌旁。沈清君對他們微笑,項懷中手裏拿著一份報紙在看。
晚飯相當豐盛,奚越打眼一看,有他喜歡的油潑魚、虎皮尖椒、蟹黃豆腐,還有項重山喜歡的風味茄子、紅燒牛小排、蒜蓉娃娃菜,每人還有一碗海鮮什錦湯。
奚越眼睛都亮了,努力按捺著雀躍的心情,穩重地坐下。
項重山家裏吃飯是有很多規矩的,比方說要等輩分最高的人先動筷,吃飯時不能筷子碰碗壁發出叮當的聲音,筷子不能插飯裏,飯前筷子不能放桌上,飯後筷子不能放碗上等等。筷子如果放碗上,怎麽擺,什麽方向擺也有規矩。此外就是普通的飯桌禮儀,比方說不能吧唧嘴不能亂翻菜之類。
奚越邊吃邊被三三糾正各種錯誤,簡直委屈成河豚。
他忙於和美食以及各種規矩作鬥爭,自然沒有注意到項重山看他的眼神。
項重山吃飯過程中一直心不在焉的,眼神大多數時候都在奚越身上,神色極其複雜,不知道都在想些什麽。
吃過飯,奚越回屋之後翻了一會書櫃裏的書,拿起一本,走到飄窗旁,坐在窗台上看。
飄窗的窗台鋪了軟墊子,放了小抱枕,正是用來看書發呆的休息區。
奚越拿的是一本植物科普的書,裏麵有很多手繪的植物剖麵圖,講解也很有趣,他看的津津有味。
此時係統提示音突然傳來:【攻略對象項重山,仇恨值-15,當前仇恨值為0。獎勵係統金幣*15。】
奚越吃了一驚,想了想,問三三:【你們這辣雞係統是不是又壞了?】
這會別說攻略了,現實世界裏的他還暈著呢,怎麽可能還讓攻略對象減少仇恨值。
三三冷靜道:【請不要宣揚係統負麵言論,你剛剛講話被bi—掉了。】
奚越:【……係統我bi——你bi——了個bi———】
就這麽看了會書,很快便到了睡覺的時間。
然而奚越看著時針指向十點半,卻完全不想上床睡覺。
原因很簡單,這一次的鏡場裏,他還沒有看過死亡過程,因此他不知道這次的死亡過程會什麽時候出現。
他可不想在床上睡得好好的,半夜醒的時候突然發現眼前有一個正在腐爛的人,這特麽誰頂得住。
不知看了多久,房門突然再次被輕輕敲響。項重山在門外啞聲道:“……哥,還沒睡嗎。”
奚越有些奇怪,這大半夜的項重山是來幹嘛。他走過去打開房門,看見項重山眼圈竟然是紅的。
項重山走進來,順手關上了門。他看著奚越,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難以啟齒,便欲言又止,一直沉默著。
奚越看他那樣子,心裏生疑,正不知道他是怎麽了,便聽他似乎是鼓足了勇氣,突然開口道:“哥,以前的事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奚越猝不及防聽到這個,整個人都懵了。項重山開了個頭,似乎平靜下來,後麵的話也流暢起來了。他繼續道:“我說這個不是想奢求原諒,我就是想說。”
“我喜歡你。哥,我好像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你了。好喜歡,真的好喜歡。”
“你要是覺得生氣,覺得我莫名其妙,沒關係的,你可以打我,哥。但我是真的喜歡你。”
“我能……吻你一下嗎。”項重山垂著眼睛,幾乎不抱希望地脫口而出。他實在是難以控製這樣的欲望,他真的太想了。
他也知道根本不可能。一直以來都那麽惡劣地對眼前這人,現在突然一下子又說這樣莫名其妙的話,挨一巴掌也一點都不奇怪。
他就是這樣的人,愛恨都直接,意識到有問題就去尋求答案,發現是誤會就第一時間道歉,明白自己的想法就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即使很可能得不到回應。
項重山等了好半天,奚越始終沉默不語,讓他心裏越來越忐忑。
又過了一會,預料中的巴掌並沒有扇過來,反而有一個極柔軟的東西貼上了他的嘴唇。
奚越微微紅著臉,閉著眼睛,踮起腳,在慢慢地吻他。
項重山仿佛聽見“轟”地一聲,體內仿佛進行了一場小型爆炸,蘑菇雲在他頭頂散開。
這個人,剛剛,竟然,主動,吻了我??????
項重山一瞬間整個大腦都短路了,根本難以思考,隻能呆呆地看著奚越,像個一下子被丟進愛河裏淹了個措手不及的毛頭小子。
過了幾秒鍾,奚越又慢慢退後,兩個人回到正常距離。
項重山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又閉上了,看起來完全就是一隻呆頭鵝,絲毫沒有叱吒風雲的校霸風采了。
奚越衝動之下做出這件事,本來很尷尬,但是尷尬這件事的奇妙之處就在於,當別人比你更尷尬,你就會莫名其妙地自在起來。
奚越於是就漸漸自在了起來。然後他看著項重山這麽大的反應,覺得有些奇怪。
奚越:【嘶……又不是第一次,他至不至於一副大姑娘被非禮的樣子?感情之前那個臭不要臉姓騷擾的又不是他了唄?】
三三沉吟一會,總覺得要給這位玩家點個蠟:【說實話,我覺得還真不是……】
奚越還沒來得及想一想三三這句話,項重山突然撲了上來。
奚越哼都沒哼一聲,就被堵住了嘴唇。
作者有話要說:怕鏡中世界寫的不清楚,解釋一下,不看也不會對閱讀有任何影響:
1.如果要進出鏡中世界,要穿過鏡場,鏡場相當於一扇門,而且每扇門隻能開一次。而在鏡場中通常會看見這個地方以前的死亡場景,隻是一段影像。
2.這一次,項重山是和奚越一起從鏡外世界穿進鏡中世界的,所以作為外來者,他也能在鏡中世界看到鬼,也因此明白了這些東西真的存在於奚越身邊,也想明白了,當初小時候,奚越沒騙他,真的找了小姐姐去找他,隻不過是鬼,在現實世界中他看不到鬼,就一直誤會奚越騙他。
3.鏡中世界相當於鏡外世界的平行世界,奚越從某個時間點穿進去,兩個世界的行為就從這個時間點產生偏差,在他穿進去進行觀測之前,兩個世界算是疊加狀態,發生的事件是一樣的,從他穿進去之後,就會根據兩個世界中人物的性格和想法不同(鏡中世界每個人都是最真實的),而產生行動上的不同,事件就會不同。所以會發生“被項重山關心”這種鏡外世界不可能發生的事。
在他回到鏡中世界之後,兩個世界會重新疊加。
總的來說,鏡中世界發生的事,建立在鏡外世界之前發生的事+鏡中世界人們的性格和想法,這二者之上(比如連稚水討厭項重山,就是因為鏡外世界項重山對奚越不好+鏡中世界的連稚水是敢愛敢恨的,不是壓抑自己的老好人);而鏡外世界不受鏡中世界的影響。
所以三三那句,眼前這個人還真不是對奚越姓騷擾的人,是說這人是鏡外世界的項重山,不是鏡中世界對他姓騷擾的項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