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其實她心裏才不舍得
蔣老太太素來有早起的習慣,府裏上下的人都知老太太的規矩,都是打早兒就起來服侍老太太,就是老太太院裏子早就打掃幹淨,仆婦們半點聲音全無,透著靜悄悄。
老太太就喜靜,榮成院靜的好像沒有半點聲音。
到了老太太院子,袁澄娘就讓綠鬆放開了手。
綠鬆有些不放心,擔憂地看向她。
袁澄娘朝她擺了擺手,綠鬆也就徒一邊。
蔣子沾這才順理成章地要牽住袁澄娘的手,還沒碰到她的手,就發現她退後了一步,作了個“請”的手勢,衝他笑盈盈道:“大爺先請?”
雖是笑著,還是蔣子沾後背莫名地湧上一絲寒意,他湊上笑臉,“澄娘?”
袁澄娘不肯理會他的笑臉,昨夜裏她可是求了他好幾回,他非不聽,叫她落了個腿酸且疼的局麵,這會兒,他到是涎著臉湊上來,她哪裏能給他好臉色,繃著臉再重複了一句,“大爺請吧。”
這聲音,就算在一邊的綠鬆聽在耳裏都差點打了個寒顫,她就隻一個想法,怕是大爺真將大奶奶給惹惱了,平日裏大奶奶是個好脾氣,如今大奶奶這繃著臉,定是惱了大爺。綠鬆心裏有些擔心,這才新婚呢,大爺怎麽就把大奶奶給惹惱了?也不知道大爺都做了什麽事兒,能叫大奶奶這麽好性兒的人都惱了他。
她心裏這麽想,麵上就露零出來,見大爺就要微抬了手,她就下意識地攔到大奶奶身前——
隻這一動作,她麵上有些訕訕,隻作不知大奶奶與大爺置氣,嘴上道:“大爺,大奶奶請您先請呢。”
蔣子沾就瞪了她,壓低了聲,“讓開!”
這一瞪眼,叫綠鬆怕得腿都有些軟,可她後麵就是大奶奶,便是腿軟得站不住也不想讓開,還是努力地挺直了身體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大爺,大奶奶讓您先請呢。”這回的話就沒有先前的鎮定了,聽上去有些顫顫。
她這模樣到把袁澄娘惹笑了,迎上蔣子沾微黑的臉,她掩唇而笑,吩咐道:“綠鬆你退下吧。”
綠鬆一怔,回過頭看向大奶奶,見她沒若方才一般繃著臉,眼裏湧上疑惑,“大奶奶?”
蔣子沾對這個護主的丫鬟真不能什麽,見著妻子笑開了臉,他這邊也感覺危機解除了。
綠鬆看看大爺,又看看大奶奶,慢慢地明白過來,不由得鬧了個大紅臉。她結結巴巴道:“大、大奶奶,大、大爺,婢子不是、不是……”
袁澄娘笑著點點頭,“我知的,你且放心,沒事兒呢。”
綠鬆這才放了心。
蔣子沾這才先走一步,讓袁澄娘慢一步走在他身側,進了老太太的屋裏。
蔣老太太醒的早,見著夫妻進來,就眉開眼笑起來,見他們倆齊齊行禮,就早早地免了他們行禮,還讓他們坐在身邊,慈愛地看向袁澄娘,“澄娘可還習慣?”
袁澄娘迎向蔣老太太的目光,“祖母,還習慣呢。”就是不習慣她身邊的男人,簡直就跟頭野獸一樣折騰她,叫她睡不好,一夜裏也沒睡多少時辰,早上起來都有個黑眼圈,她素日不怎麽上妝,這會兒還拿了粉遮掩了一下,自是要惱了蔣子沾。
蔣子沾嘴角噙著笑意道:“祖母,澄娘夜裏睡得挺沉。”
袁澄娘嘴角微抽,真想將腕間的手鐲捋下去砸到他笑意滿滿的臉上,也就那麽一想,其實她心裏才不舍得。
蔣老太太笑著點點頭,“我還怕澄娘不習慣,既是還習慣就好了。”兒媳林氏讓林婆子跟著到林家去,昨兒個去的,今兒個估計著也該有消息了。她厭煩了林氏的糊塗,就盼著給孫子娶個不糊塗的妻子,看著這侄孫女到是個明豔大方的性子,讓她頗有些老懷安慰的感覺。
未等袁澄娘開口,蔣子沾就道:“我昨兒同母親談了談,母親也有些後悔。”
袁澄娘坐在那裏,就聽著,到不插話。
蔣老太太十分滿意她,見狀,又暗暗地點零頭,“你母親心地不壞,也不是存了要將函玉許門壞親事的打算,將函玉許給你舅家表兄,必是也存著既是表兄妹總不會虧待了函玉的想法。”
蔣子沾歎道:“還是祖母了解母親的性子,母親本意就想要兩家都好,林家沒銀子,有了函玉的嫁妝就能過得好些,而函玉嘛嫁給嫡親的表兄,必不會受得半點虧待。母親也不是全然糊塗,就是這耳根子太軟,總讓人不放心。”
蔣老太太是絕不容許蔣家有人拖扯了孫子的前程,就是兒媳林氏也不成,要不在孫子的份上,她早就忍受不了林氏這十幾年如一日的糊塗勁兒,總想著林氏好歹也給蔣家生了孫子還有孫女,看在孫子與孫女的份上,她也得給林氏幾分臉麵。
她歎了口氣,“我讓你母親靜靜心待在院子裏,也別老惦記著我過來請安。”
袁澄娘算是聽出了意味兒,這話聽著好聽,恐怕婆母林氏已經讓老太太禁了足,實在是讓她備感驚訝。沒等她感歎,就見著蔣文玉與蔣函玉也進來給蔣老太太請安,她們姐妹好像並不意外林氏沒在,好像早就知道林氏被禁足的事,一點都沒有驚訝之色。
請過安後,蔣老太太便讓他們各自回去,也沒留他們用朝食。
蔣函玉的情緒有些低落,庚帖未拿回之前,她恐怕是沒有什麽好心情。
蔣文玉自是顧著妹妹,低聲勸道:“母親那裏還是得過去。”
蔣函玉心裏憋屈,跺了腳,“我就不去。”
比起蔣文玉特地壓低了聲音,她卻是滿腔的不滿,連帶著去給母親林氏請安都不想去。
袁澄娘聽得清清楚楚,有林氏那樣糊塗的母親,的確是蔣函玉的不幸。她克製著自己看向蔣函玉的眼神是不流露出一絲同情,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蔣子沾上前攔住蔣函玉,簡音地道:“與我一塊兒過去?”
蔣函玉見著阿兄站在身前,心裏頭那些委屈就湧上心來,“阿兄,娘她、她……”她怎麽也不出來,反正就是心裏頭難受得要命。
蔣子沾朝袁澄娘使了個眼色,袁澄娘雖不想插手這事,還是聽了他的話,上前拉住蔣函玉的手,輕聲道:“二妹妹同我與你阿兄一道兒給母親請安,可好?”
蔣函玉抽噎了起來,到底是年歲,心裏存不住事兒,“可我、可我怕娘她不同意……”
蔣子沾道:“你的婚事由祖母作主,無需母親去操心。”
這話才是定心丸一樣,叫蔣函玉頓時亮了眼睛,她連忙用帕子擦了擦臉,“阿兄,你不騙我?”
蔣文玉也聽得一喜,心裏的負擔也輕了些,“阿兄如何會騙你?”
蔣函玉雀躍萬分,“阿兄,阿嫂,我們一道兒去給娘請安吧。”
袁澄娘見姑娘變臉變的這麽快,不由麵露笑意,林家就跟個火坑一樣,再好的姑娘也不能去了林家。
葛嫂子見著大爺、大奶奶,還有大姑娘還有二姑娘一道兒過來,就趕緊的上前相迎,並一一行禮,“大爺,太太這會兒還在佛堂念經呢,你們怕是要等一會兒才能見著太太呢。”
太太林氏素來有這個習慣,院子裏的東次間就弄成了佛堂,專供林氏在裏麵念經。平日裏還有表姑娘陪著太太林氏一塊兒念經,如今表姑娘林嫣然被打發回了家去,就隻有林氏一個人在裏麵念經。大姑娘與二姑娘不耐煩念經,自是很少陪著太太一道兒在佛堂。
太太林氏也想過要拘著大姑娘與二姑娘一道兒念經,當年老太太可發過話,沒得讓兩位姑娘兒的年紀就去學這些個清冷孤單之事。太太林氏在老太太跟前素來是一句“不”的話都沒有,且又有老太太身邊的人精心伺候著大姑娘與二姑娘,才沒叫大姑娘與二姑娘都隨了太太的性子。
葛嫂子將人迎入了屋,並吩吩著丫鬟伺候主子,隻盼著那東次間的門快些兒打開,也好讓大爺與大奶奶,還有兩位姑娘給太太請安才是。
隻她這一等,就等了半盞茶功夫,太太林氏才慢慢地從佛堂裏走出來,似乎還將將哭過,眼睛都是紅的。林氏見幾個兒女,忙用帕子抹了抹眼睛,看到兒子身邊的袁澄娘時,眼神不由得一怔,“你們都過來了,可是去過老太太那裏了。”
蔣文玉連忙上前扶住林氏,並對妹妹函玉使了個眼色,函玉著實不想親近林氏,還是上去扶住林氏另一邊,低低地喚了一聲,“娘。”
林氏看著兩個鮮花一樣的女兒,微紅的眼睛就露出笑意,“都讓娘好好看看。”
昨日回來時,林氏幾乎沒顧上兩個女兒,一直就直顧著兒子,蔣文玉早就習慣她的行事,嘴上並不什麽,“娘,您怎麽像是哭過了?”
林氏搖頭,“沒、沒有,我可沒哭,你阿兄都成親了,我隻想告訴你們父親,讓他也高興一下。”
蔣子沾領著妻子袁澄娘上前,一同給林氏請安。
林氏點點頭,“你們都是好孩子,我看著就喜歡。我本想去老太太那裏,也省得你們再跑一趟,隻早上在佛堂堂待得晚了些,就勞你們過來了。”
蔣子沾知她在為自己遮臉,也不戳穿她。
林氏坐好,葛婆子就次墊子放在她跟前,袁澄娘接過丫鬟遞到跟前的茶,雙手親自捧好,跪在林氏的麵前,“兒媳拜見母親。”
這是媳婦茶。
林氏的視線掠過袁澄娘嬌豔的臉,心裏微有些不喜,隻兒子昨日裏與她的話,她還記著,到也沒有為難於袁澄娘,接過茶淺抿了一口,就將茶放在手邊的桌上,又將早就準備好的白玉手鐲遞給袁澄娘,“早日替我們蔣家開枝散葉,蔣家長房都是一脈單傳,你可要……”
她話了一半,便又不了,話鋒一轉,“你們瞧著都好,嫣然昨兒一回家,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叫我憂著心呢。”
蔣函玉一聽這話,臉色都變了,嘴唇翕翕,到想話,讓蔣文玉的眼神製止了。
蔣文玉勸道:“母親,表姐在我們家裏都住了幾年了,素日裏年節都未回過一趟外祖家,這會兒她回去,總要在家住些日子,不然可不叫舅舅舅母惦記壞了?”
林氏聽著這話就不喜,瞧了瞧兒子臉色,她又將喝斥長女的話咽了回去,“我隻是想你表姐了。”
蔣文玉心想表姐才回去一日不到,這就想了,她與妹妹在在母親身邊,也不見母親想著她們,更別提她們姐妹去京城數月,母親竟也是隻字不提,更別提掛念她們姐妹了。“外祖家才是表姐的家,表姐總要在家裏多住些日子才好。”
蔣函玉對林表姐實在喜歡不起來,也插了句話,“阿姐的是,表姐來我們家是住,這一住就住了幾年,我平日裏還往外祖家去,表姐到是好,一次都沒回過……”
林氏聽得難受,“你們兩姐妹都是蔣家嫡出的姑娘,自錦衣玉食地長大,你們表姐哪裏有你們這個福分,你們便讓著你們表姐些又如何?你們表姐自可憐,我就算是接她過來住,也讓她受了寄人籬下的苦處……”
蔣函玉本就對母親林氏著惱,聽著此話,她更是如爆炭一般,“那母親還要如何?不若我去做舅母的女兒,讓表姐來做母親的女兒?難不成我與阿姐托生在蔣家,還是要欠了表姐不成?既是寄人籬下,表姐若不想寄人籬下,那就不要來我蔣家。吃我們蔣家的,穿我們蔣家的,還口口聲寄人籬下,有這樣的人?”
林氏被女兒的話氣得仰倒,指著蔣函玉道:“你眼裏還有沒有我?”
蔣函玉待要分辯,卻被蔣子沾喝止。
她敢在林氏麵前嗆聲,實是林氏太傷她的心,麵對兄長的眼神,她還是不敢出聲了。
蔣子沾即是不怒,還是笑著同林氏道:“那母親待如何?”
林氏方才被女兒蔣函玉氣著了,一時間呼吸就有點兒粗重,待得她慢慢地緩過來,見著兒子站在跟前,又有些訕訕,“我、我隻是心疼你嫣然表妹罷了,函玉怎麽就、怎麽就……”
她著便要喘上氣來似的,葛嫂子連忙替她揉揉胸口。
蔣子沾沉聲道:“今兒是五娘過來拜見您,您別提表妹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