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莫要怪我
看這位河東路轉運使的樣子,似乎真有一個不錯的建議。
範宇不由得重視起來,他對陳貫道:“陳使君所說的來對了,似是意有所指,不知道所指的是什麽。”
河中知府劉予也很湊趣,急忙給陳貫將酒盞倒滿了,“陳使君為河東轉運使,受朝廷倚重於邊事,又是個知兵的。想必所說的,必是有的發矢。”
陳貫看到了兩人的殷勤之意,不由有些得意道:“組建新軍之事,老夫早有此意,隻不過並無這等權力。今天安樂侯既得官家允準,那老夫便將自己一些所得講一講。至於采納不采納,便看安樂侯自己的意思了。”
端起酒盞,範宇雙手向著陳貫一舉,而後一飲而盡。
“陳使君既然能當麵說出來,想必也已經琢磨了許久,定是老成之言。”範宇放下空的酒盞笑道:“若能得陳使君指點,使我事半功倍,我是感激不盡的。”
陳貫點點頭道:“談不上指點,安樂侯既得官家看重,我自然無有不助之理。組建新軍最重要的,便是兵源的問題。若是以現有的邊軍來建,恐會帶來不少軍中已有的惡習。因此,安樂侯可從民間招募。而這招募兵源,還有極大的學問。”
範宇對著陳貫拱手道:“陳使君可暢所欲言,我願聞其詳。”
劉予也有些好奇,他也知道陳貫是個恃才傲物之人,因此頗為期盼這位陳使君的高論。
“民間百姓操持百業,其人性情,便與其所謀生之業有著極大的關係。”陳貫笑道:“凡是車、船、店、腳、牙,這些人皆不可為兵。這等人卑下狡狤,為兵則必敗。商販貨郎等人,圓滑事故明哲保身亦不可取。為仆為役的,這類人奴情既重也不可取。”
“若是這樣,恐怕隻有農夫可取了。”劉予不由得開口道:“這些人一年四季侍弄莊稼心思惟一淳樸,為兵亦必可令行禁止。”
陳貫點點頭道:“劉知府說的不錯,若是在其他路的話,便是從農夫之中招募新軍倒也合適。可是在我河東路,卻是有更好的兵源。”
劉予不禁納悶,“陳使君所說的更好的兵源,我卻是想不出來。”
“陳使君剛才所言,皆有道理。聽君一席話,便使我有茅塞頓開之感。”範宇讚歎道:“由此可見,陳使君在這方麵可是用過不少心思。若以使君所言,這兵源定然是新軍最佳的選擇了。”
範宇開始的時候,雖然重視這位陳使君的話,但是直到聽了對方剛才所講的那些道理,才知道對方真的不是亂說,也不是倚老賣老。
“我河東路與其他各路有些不同,這地下多有泥炭產出。太原左近,便有許多泥炭礦場。”陳貫接著道:“這些泥炭礦的礦洞,淺則數丈,深則數十丈。往往便須礦工下入洞中挖取泥炭,但是這礦洞之中或泥土虛浮或有地泉,往往這等挖礦之人九死一生。非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之人,是不會去做這一行的。而且這等人都是貧苦掙紮之人,心思也隻求一口飽飯罷了。若是從這挖礦人中招募新軍,稍加訓練,便是敢戰死戰之輩。”
盡管範宇聽到陳貫說到泥炭礦之時,便已經猜到,對方所說的定然就是泥炭礦工。
可是聽完了陳貫的說法,範宇還是感覺很是震撼。
以大宋現在的條件,挖煤礦那真是隨時都有可能死。礦洞裏麵頂多就是一些木板木柱,對於滲水和塌方的抵抗能力極差。可想而知,若不是艱難到了一定程度,豈會有人去賺這等絕命錢。
河中知府劉予,也被陳貫的話給驚到,半晌都沒合上嘴。
“陳使君所言極是,若是能從軍,想必這些挖礦之人定會踴躍而來。”範宇沉重的點點頭道:“從軍雖然有可能上了戰陣,可是與這下洞挖礦相比,卻是活下來的希望更高許多。”
陳貫歎息道:“誰說不是,這等人上了戰場,必是韌勇堅毅之輩。以之為新軍,當可如幹將發硎無往而不利。”
“既然如此,那我可免不了隨使君往太原一行,叨擾之處還望莫怪。”範宇對陳貫拱手笑道。
陳貫大笑,“這也是公事,何來叨擾一說。我也想看看安樂侯的新軍,是如何練的。而老夫對於練兵,也有些心得,正可與安樂侯互相請益。”
這位河東路的轉運使,雖然已經是封疆大吏,可也沒有半點看不起範宇的意思。既沒因為他的年紀小而輕視,也沒有因為他是皇親而傲然麵對。反倒是如同朋友一般,有些推心置腹之意。
其實這也是談得投機了,陳貫才會對範宇如此客氣。如果話不對路,這位轉運使也不見得會客氣什麽。
在河中府休息了一日,範宇便和河東路轉運使陳貫,一同往太原而去。
太原曆來為兵家重地,不但地理位置重要,就是這裏的物產也相當豐富。太原處於晉中平原的北麵隘口,古稱晉陽、並州,也是一座古城。
到了太原城中,便等於到了陳貫的地盤。
陳貫命人收拾出來太原的驛館,讓範宇一行人入住。
在太原城最大的酒樓之中,陳貫宴請範宇他們。
範宇席間便問起陳貫,如何從礦場之中招募軍士,“陳使君,今日已經到了太原,明日起,我就想去礦場招募一些礦工。陳使君覺得,意下如何?”
“安樂侯,你可一點也不安樂。”陳貫哈哈大笑道:“不過,這很合老夫的脾氣。明日,我可命人向安樂侯提供一些礦場位置,安樂侯可自行帶人前往。”
“哦?我直接去礦場招募兵士,這樣是不是不太好。”範宇有些猶豫道:“這樣做是不是太直接了,要不要與那些礦場主人打個招呼。”
陳貫哼了一聲道:“朝廷招募新軍,豈用和這些喝人血的家夥打招呼。安樂侯盡管去便是,若有人敢鬧事,老夫可派人協助。管叫這些家夥,沒一個敢說個不字的!”
範宇聽到陳貫這樣說,便點點頭道:“如此,那我可就不等了。如今西夏與遼國在黃河邊上對峙,加強邊地時不我待啊。”
“正是如此,我等為官,一心秉公辦事即可。”陳貫笑道。
待酒席散了,範宇等人走後。
陳貫才歎了口氣,看著範宇離開的方向暗道。安樂侯,你在官家麵前的麵子大,可莫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