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手心出汗
以範仲淹如此快的速度來看,許當這個消息送來的還算及時。
若是要做手腳,許當剛才便已經做過了。
不過造作院這裏,就談不上貪墨,範宇自己賺錢無數,也不會去搞這些事情。
範仲淹看到許當向範宇附耳,便笑道“我奉官家之命,前來察查造作院的賬目。”
知道對方已經得到消息,便沒有再掩飾的必要。
“範知府辛苦,請進吧。”範宇伸手一引,“我造作院的賬目都在賬房之中,範知府可隨意調取。若有什麽不明之處,可將人分開詢問。隻要範知府需要配合,盡管與我提出便是。”
看到範宇的話相當敞亮,並無半點遮掩之處,範仲淹便是皺眉。
這說明對方沒有什麽把柄,或是已經做過了手腳?
若說這安樂侯為官,沒有半點貪墨,範仲淹自己也是不信的。
安樂侯這人跳脫張揚,不像是個可以清廉自守之人。又擺出這副任君采擷的樣子來,顯然必有所恃。
呸、呸、呸!
範仲淹不由暗吐幾口口水,自己在想些什麽,竟然想到了采擷這等濫詞。
拱了拱手,範仲淹道“既然如此,本官便不客氣了。來人,去賬房先查封賬冊,將所有做賬之人分開盤問。”
一揮手,在範仲淹身後的那些差役與賬房們,便魚貫而入。
範宇看著這些人進了造作院,便對範仲淹道“範知府難得過來一次,若無須親自查賬,可到我值房用茶敘話可好。”
“侯爺盛情,那便叨擾了。”範仲淹也不矯情,笑著點了點頭。
許當跟在兩人的身後,一同回了範宇的值房之中。
落座之後,範仲淹呷了一口茶水,將杯子放下。
看了看範宇值房之中擺設,卻是與朝廷普通官員的擺設不同。
在範宇值房之中,竟擺放著幾副鎧甲,還有幾樣兵器,倒象是員武將在此當值一般。
這些擺設其實也不是範宇刻意擺放,隻不過是送來的樣品,看過之後順便就被範宇留下擺上了。
“都說侯爺是個愛錢的,卻沒想到侯爺居然是好武的。”範仲淹笑道“難怪會鼓動官家對西夏出手。”
範宇聽範仲淹說起此事,便搖頭道“我大宋承平日久,數十年來未動刀兵,武備雖然還有,但是也略有廢弛。前段時間那王海之亂,不過數千賊寇而已,竟在我大宋腹心之地轉戰了一年之久。我雖隻在造作院中任事,但是造出好的軍器,亦可使我大宋官兵戰力加強一些。”
點了點頭,範仲淹道“侯爺所言我亦有所耳聞,這等事雖然我也曾向官家提及,但不在其位,不可謀其政。為官切記手不可伸的太長,否則適得其反。我大宋冗兵百萬,朝廷哪個不知。但是既然沒有好辦法,又豈能插手去管。向官家建議也是一樣,若無有效之法,亦不可多言啊。”
這話聽著象是提醒,但是似乎背後也對範宇有些意見。
範宇並非傻子,自然能聽出來。
“範知府所言,似是意有所指。”範宇對範仲淹拱了拱手道“既是國是,則理不辯不明,暢所欲言也是好的。”
這便等於範宇點明了,要求範仲淹有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
“侯爺真是快人快語。”範仲淹哈哈一笑道“我亦曾向官家上書,提及三冗之弊,並且提出了自己的一點想法。但是前日官家,卻是命人給我送了一封信,提到侯爺所說的解決之道。侯爺的意思是,隻要我大宋將西夏吞滅,便可解決冗官,這豈非是有些異想天開了?而官家竟然還頗有讚同之意,真是令我十分詫異。”
“這次既然見到侯爺,我亦想請教,我大宋既然雖然冗兵,但是武備也有些廢弛,如何便可這般篤定,能夠吞滅西夏呢?”範仲淹的口氣雖然平和,但顯然有些質問的意思,並不認同範宇的說辭。
聽了範仲淹的話,範宇恍然,這位果然是得到官家看重,竟連這個話題都與之交流。
看這樣子,官家是將範仲淹當成了半個老師。
範宇想了想,才點頭道“我大宋自雍熙北伐之敗後,軍心士氣已經落穀底。仔細算來,距今已有五十載。而與遼國結下澶淵之盟,距今也恰好三十年。這三十年來,我大宋並無戰事耽於安逸。雖文華物阜,但卻過於安逸了。”
“如此一來,大宋越是繁華富庶,便越是會受外族所覬覦。隻不過遼國與我大宋有盟約在,且有歲幣可拿,因此並無多少攻取大宋之心。而周邊的西夏、青墉、大理、安南諸國,皆為小國,並無攻略大宋之力。因此朝中諸公,便覺得可以高枕無憂,實是一大錯覺。”範宇將大宋周邊的國家點了遍。
範仲淹想了想,便笑道“周邊各個小國,無力對我大宋攻略,豈非是好事。既然如此,我大宋為何不能修明內政,使百姓富足,卻偏要向外用兵。”
“範知府覺得是好事,那也隻是眼前。西夏元昊有稱帝之心,一旦元昊稱帝,則西夏與我大宋之間必有一戰。西夏不過是我大宋的藩屬,其建立之始,便為我大宋不容。隻不過是那李繼遷死纏爛打,朝廷煩不勝煩,這才許之立國。因此,我大宋與之關係向來不怎麽好。一旦西夏元昊稱帝,便定然會對我大宋出手。而我大宋既已許之為藩屬,又豈能任由其稱帝?”
“既然必有一戰,晚打算便不如早打算。且其稱帝之後,亦必與我大宋爭奪周邊屬國,行蠶食之策。怎麽算,我大宋都是要與之一決雌雄的。而大宋空有百萬冗兵,卻無能戰之師,如之奈何?”範宇指了指自己值房中的這些軍器道“我幾次進言官家,請精簡邊軍選拔青壯。對於西夏暫時不求攻城掠地,隻要穩固而守。一來防備西夏突襲,二來可以趁西夏與遼國交戰之時,牽製西夏,使之不能全力抵禦遼國。如此,便可使西夏與遼國雙方消耗更久。待其消耗到了極致,我大宋便可以逸待勞。即使用人力物力去堆,也可一鼓而滅西夏了。”
範宇雖然說的語調平穩,但在範仲淹聽來,卻是手心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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