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回天乏術
京城,皇宮,壽康宮。
珍太妃麵無表情的坐在安寧的床邊,她不明白自己的女兒為什麽會這麽的傻?為什麽要做出這樣令人痛心的傻事?
一群太醫圍在珍太妃的身後,麵露疲憊之色。安寧公主出了事情,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看著她的麵相來看似乎是中了毒,就當他們要診治的時候,卻被趕來的珍太妃給攔了下來,他們也不知道珍太妃到底在想些什麽。
原本珍太妃還以為是有人要謀害安寧公主,但是看到那桌案上留下來的痕跡,自殺的事情一目了然。
“皇上駕到。”太監尖細的聲音打破了這寧靜。
楚淵剛下朝堂就匆匆的趕了過來,他沒有想到居然會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生這樣的事情。自己的妹妹居然是那麽的想不開!怎麽就能要自殺呢?
珍太妃聽到楚淵來了,嘴角抽了抽,但是依舊是穩如泰山的坐在那裏。
楚淵一進來,幾位太醫就立馬跪在地上:“微臣參見皇上。”
楚淵點點頭,說:“眾愛卿不必多禮,安寧怎麽樣了?”
聞言,幾位太醫都不約而同的低下頭,不敢說話。
“為何都不說話?朕問你們話呢!”楚淵有點兒不高興了,有什麽話就說出來,為什麽要弄得這麽沉默?
“是本宮不讓他們醫治的。”珍太妃終於開口說話了。
楚淵一愣,就對那幾個太醫使了個眼色,幾位太醫很聽話的退到了楚淵的身後。楚淵上前幾步,就說:“孩兒給母妃請安。母妃,安寧生死攸關,你為何不讓太醫給安寧醫治?”
“她自己不想活了,為什麽還需要醫治?”珍太妃苦笑著,一瞬間她仿佛是蒼老了十歲,自從先皇走後,她對生死就看淡了許多。可是見到自己的女兒那麽的虛弱,還是會很心痛。
“母妃,能不能別鬧脾氣了?安寧現在的狀況很危險,若是再不救治的話……恐怕母妃會白發人送黑發人。”楚淵不明白自己的母妃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珍太妃回頭看了一眼楚淵,說:“皇上是在威脅哀家嗎?”
“母妃,孩兒不敢!但是有些話孩兒想對母妃說,不知道母妃可否出門一會?”楚淵知道,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他的母妃給引走,這樣就能給太醫騰出空間去醫治了。
珍太妃看著楚淵的臉上帶著真誠,最終還是有所動容,她站了起來就率先走了出去。
楚淵見狀立馬就跟在珍太妃的身後,然後就對那幾個太醫使了個眼色,那幾個太醫立馬就過去給安寧診治。
母子二人來到壽康宮的庭院裏,楚淵看著珍太妃麵無表情的臉龐,就說:“母妃,這些日子是朕忽略了你,朕心裏也很清楚,已經很久沒有來給母妃請安了。”
“皇上日理萬機,又怎麽會想起哀家?再說了,皇上的一顆心也不在哀家和你的那兩個妹妹身上不是嗎?”珍太妃可是不給楚淵留下任何的餘地,楚淵這些日子做的事情實在是讓她太痛心了,竟然舍得把自己的妹妹送給別人,恐怕普天之下也就隻有自己的兒子能做出來這樣的事情了吧?
楚淵自知理虧,也沒有狡辯什麽,就說:“母妃為何不讓太醫醫治?難不成就是要逼著朕……過來嗎?”
珍太妃突然轉過身,看著眼前這位身穿龍袍的男人,就說:“若是哀家不這麽做,你肯過來看安寧嗎?恐怕你連看都懶得看一眼吧?打小兒你就覺得你的兩個妹妹阻斷了你的路,所以你對你的兩個妹妹都不是很親……以至於安和提出來要主動去和親你都是無動於衷,皇帝,你身在高位,能不能低下你那高貴的頭顱,去看看你的親人,到底都在經曆著什麽!”
楚淵聽到這話,臉色十分的難看,他知道自己的母妃是在怪自己同意安和去和親的事情,但是事已至此,說這些已經是沒用了。今天他得到了文書,上麵寫著昨天西域的王子尉遲朔華與安和已經是完婚了,木已成舟,就算是他想要反悔還是怎樣,都已經是晚了。
同時,他的母妃說的是正確的。因為安寧和安和是雙生子,是宮中的禁忌,當自己的母妃為了這兩個妹妹威脅自己的生命也要把她們留下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對這兩個妹妹產生了隔閡。就算他一出生就被立為太子,但是那又怎麽樣呢?誰能保證他能夠坐上這個位子呢?
後來,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妃從一個受寵的貴妃被慢慢地淪落為後宮被冷落的貴妃之一,他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他的母妃每天都是在以為洗麵,就是為了那兩個妹妹,他們的生活也是越來越落魄。
先皇在位的時候,很多人都在猜想他的好日子已經是到頭了,所以越來越多的人去巴結和阿諛奉承他的弟弟楚啟。但是楚啟敗就敗在太過心高氣傲,就連自己的姐姐都不去信任!而他自己也是抓住了一根最有利的救命稻草,那就是楚陌。
若不是楚陌,他想恐怕在這裏位子上坐著的人是另有其人吧!雖然一開始他對楚陌還是有猜忌的,他總覺得楚陌是在利用他,想要借機得到這個皇位,但是事實證明是他想太多了。楚陌對他是真的好……這一點他是不可否認的。
當安和提出來要去和親的時候,他心裏是有一絲的不舍,但是最多的就是高興。因為有人出頭要去解決他的難題了。他是一國之君,當然要以自己的國家利益為重,怎麽能把兒女情長放在第一位呢?麵對自己對兩個妹妹的冷漠,他總是這麽的安慰自己。
但是,他始終騙不了的就是自己的母妃,他的母妃一雙眼睛把他看得太過透徹了,最是無情帝王家,他就是那個最無情的人。
珍太妃見楚淵始終是沉默的,就冷笑著,說:“怎麽了?皇上,為何不說話了?是不是哀家戳到了你的痛處?你的臉色這麽難看,難不成你還要算計著,把哀家也殺了不成?!那感情好,哀家早就想要去陪你的父皇了!若不是為了保護哀家那兩個苦命的女兒,哀家何苦還獨活在這個世界上糾纏?楚淵啊楚淵,你當真是哀家的兒子嗎?”
“母妃,不管你怎麽想,但是朕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要了安寧和安和兩個人的命,也從來不敢有加害母妃的想法!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若不是又母妃的養育之恩,又怎麽能成就今天的朕呢?況且朕與安寧和安和是血肉之親,朕不是昏君,怎麽能殘暴到殺害自己的血親呢?”楚淵有些不是滋味的閉上了眼睛,他轉過身子,抬起頭說道。
珍太妃聽了這話,臉上依舊是寫滿了嘲諷,她說:“哀家從來都沒有想到過,皇上與哀家還有這樣對峙的一天。自從你登基了之後,哀家就生怕你做錯了事情,惹出了禍端,每天都在寢宮裏吃齋念佛,為的就是保你平安……但是你卻是這麽的不通人性,做出這樣令哀家傷心的事情!你就算憎恨她們姐妹倆也好,也就算厭煩她們姐妹倆也好,她們始終是你,楚淵!是你楚淵的妹妹!”
“母妃,你說的朕都明白!朕何嚐不想給她們安排一門令所有人都滿意的親事?安和打小兒就對季雲飛有好感,兩個人都表明過心跡,母妃不會不知道吧……但是那又能怎麽樣呢?先皇不還是最重要把安然嫁給季雲飛麽?先皇最疼愛的孩子不也就是安然嗎?這是朕跟他們都不能觸碰到的高度!”楚淵說著,臉上就露出一絲嫉妒。
是的,嫉妒。從小到大,他最嫉妒的人就是安然,因為安然真的是太過優秀了,先皇最疼愛的孩子就是安然。如果安然是個男兒的話,想必安然就是當朝的國君,哪裏還能輪到他呢?所以,楚淵對安然的感情一直都很微妙,雖然是嫉妒,但是最多的就是羨慕,他把安然當做是自己的攀登的高度,對於楚啟他還真的沒有放在眼裏。
“哀家知道,你的心裏一直都在怨恨哀家!但是你又知道哀家最背地裏為你做過什麽嗎?你真的覺得你的這個太子之位沒有任何的動搖嗎?若不是當年哀家的娘家放棄了邊疆地區的統治,把邊疆地區拱手讓給你的父皇,你真的覺得你的位子可以坐的那麽穩穩當當嗎?楚淵啊楚淵,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來,哀家可曾對不起過你?可曾對你做過過分的事情?”珍太妃幾乎是瘋了一樣的大吼著,她已經不顧什麽儀表了,現在她就是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她想要讓自己的孩子清醒清醒,認認真真看一看周圍所發生的事情。
聽到這話,楚淵是徹底的愣住了。
珍太妃的娘家,曾經是鎮守邊疆的大將軍,後來太太上皇,也就是他的爺爺因為他的外祖父鎮守邊疆有功,就把邊疆的統治權力給了他的外祖父,但是條件就是讓自己的母妃嫁給自己的父親……
但是,他沒想到那是外祖父穩固自己的母妃的位子的底牌,沒想到就是為了自己而把這個統治權力歸還給了自己的父皇……
“母妃……你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多年你都不告訴朕?”
“告訴你有用嗎?你的腦子裏成天就是要跟著楚陌算計著怎麽坐上那個位子……你已經魔怔了,你知道嗎?你總是覺得在那場戰爭裏,最傻的人是楚啟,但是最傻的人是你啊,我的兒子,楚淵!”珍太妃冷笑著。
楚淵聽到這話,瞬間就低下頭,他的臉上浮現一絲頹廢,沒想到自己的母妃為了他做出了這麽多的犧牲,而他還十分的不懂事的憎惡著自己的兩個妹妹……
就在這時,李太醫跑了出來,他的臉色看起來難看極了,渾身都在發抖,說:“啟……啟稟,啟稟皇上……公主……公主去了……”
“你說什麽?!”楚淵一臉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他往後退了幾步,怎麽都不相信這是真的。
珍太妃聽了之後,臉上的表情瞬間就消失了,她的眼睛呆呆的看著李太醫,似乎想要從中尋找著一些什麽。
“皇上……節哀順變……恕臣等回天乏術。公主中毒太深……實在是……”李太醫顫顫巍巍的說道,他生怕自己說錯了一句,自己就會掉了腦袋。
珍太妃感覺到自己的雙腿一軟,就跪坐在地上,低低地哭了起來,她的孩子,似乎真的是徹底離開她了呢……
西域,王宮,禦花園。
幾個年輕的男男女女在禦花園裏閑逛著。
尉遲霧蓮對於剛剛他們幾個人的表情一直是耿耿於懷,因為她真的很不能理解,為什麽這幾個人看起來似乎都是很有故事,但是卻把這些故事隱藏起來。
尉遲朔華見尉遲霧蓮這麽安靜的樣子,就說:“霧蓮,你怎麽了?一向就數你最活潑,怎麽今天倒是不敢說話了,成啞巴了?”
尉遲霧蓮一愣,就搖了搖頭,說:“沒什麽,沒什麽,沒什麽!就是有些事情想不通,王兄也不必在意。”
“這西域的天氣甚是惡劣了一些,這些日子總覺得口幹舌燥的。和中原相比,這裏的花真的是少之又少。”季雲裳看著這禦花園裏似乎並沒有許多花,就不由自主的感慨道。
尉遲霧蓮聽到這話,就有些不高興了,就說:“王妃,雖然我們西域不如中原,但是我們這裏有高大的白楊樹,有巍峨的雪山,有健壯的犛牛和羚羊,還有溫和可愛的綿羊,不知道中原有沒有這些。”
季雲裳沒想到自己的話讓尉遲霧蓮這麽的不高興,就說:“你們這裏的景物在我們中原還真的是找不到!公主,隻能說,每個地方都各有各的好處,也沒有必要爭個高低不是嗎?”
“王妃的性格還真的是敢愛敢恨,這一點讓本公主真的是很喜歡!”尉遲霧蓮見季雲裳絲毫不畏懼自己的樣子,就忍不住誇讚道。
“承蒙公主垂憐,季雲裳還真的是消受不起。”季雲裳對於尉遲霧蓮的誇讚,心裏沒有生起一絲的波瀾,她現在就如同她自己所說,總覺得自己是口幹舌燥的,難受的很。
一旁的安和見兩個人談笑風生的樣子,就突然心生羨慕,但是一想到自己跟季雲裳鬧得那麽僵,她也就隻好保持著沉默。
“今天不是要去賽馬麽?怎麽你們二人倒是不去了?”楚陌很是奇怪,昨天這兩個小女孩不是雄赳赳氣昂昂的要去比賽嗎?怎麽都到這會兒了,誰都不提這一茬的事情了?
“攝政王,本公主發現你真的是很粗心,你的王妃今天很不舒服,你都沒有發現嗎?難不成你要讓本公主乘人之危不成?”尉遲霧蓮覺得楚陌還真的是太笨了!季雲裳臉色這麽差,這麽明顯他居然都沒有看出來。
經過尉遲霧蓮這麽一提醒,楚陌才仔細看了看季雲裳的臉色。
季雲裳的眼瞼底下的黑眼圈清晰可見,臉色也是蠟黃蠟黃的,沒有往日的紅潤,看起來確實是不舒服。楚陌不由得在想,是不是季雲裳還在為昨天的事情耿耿於懷?所以才沒有睡好呢?
被楚陌這麽一盯著,季雲裳感覺到自己的渾身都不自在。
“你怎麽了?有什麽不舒服的?”楚陌還沒有說話,就被莫梓陽給搶先了一步,畢竟他是大夫,他最有發言權。
季雲裳一愣,她搖了搖頭,說:“師父,我沒事。”
“師父?你居然是他的徒兒!”尉遲霧蓮聽到季雲裳叫莫梓陽師父,就感覺特別的不可思議。這莫梓陽看起來與自己年紀相仿,年紀輕輕的就做了人家的師父!
莫梓陽見尉遲霧蓮這麽感歎著,就笑了笑,說:“是啊,裳兒可是我唯一的徒兒,別人我可是不收的。”
“那你說說,你教她什麽?教她讀書,還是什麽?”尉遲霧蓮見莫梓陽這麽驕傲的樣子,就覺得有些奇怪,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也有想要拜師學藝的衝動了。
“學醫。”
“你是大夫?”尉遲霧蓮有些詫異,“本公主聽說,在你們中原有一個醫術高超的人,在江湖上獨來獨往,而且他的行為秉性特別的奇怪,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恐怕公主口中的那個人就是梓陽了。”季雲飛插了一句,看來莫梓陽還真的是第一次見到西域的貴族。
“真的嗎?原來你就是那位神醫!”尉遲霧蓮聽到這話,臉上瞬間就寫滿了對莫梓陽的崇拜,“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想要去中原會一會你了!但是你的蹤跡真的是很難讓人找尋到,所以一直都沒有這個機會,沒想到會這麽巧,你會來到我們這裏。”
麵對尉遲霧蓮對自己的崇拜,莫梓陽的虛榮心可謂是得到了滿足。他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麽崇拜過了,雖然季雲裳是自己的徒兒,但是季雲裳卻鮮少對自己露出這樣崇拜的表情。
這一下,可讓莫梓陽對尉遲霧蓮的好感上升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