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17
梁司月跟柳逾白一路並肩, 走回到了樓下。
這老房子沒有電梯,她不想讓柳逾白再爬一次樓梯,有種慢待感, 就停下腳步,轉頭對他說:“送到這裏就好了, 我自己上去。”
柳逾白卻似沒聽見, 繼續往前走。
梁司月急急伸手將他手臂一捉, 他腳步一頓,低頭看一眼,她趕緊鬆開, “……沒有電梯, 上樓下樓不方便。”
“找房子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找個有電梯的?給你預支的那筆片酬不夠用?”
梁司月摸摸鼻子,沒跟他爭辯, 那也不能一下就揮霍掉,還有日常開支呢?他們這種有錢人, 是不會明白普通人一開門便是柴米油鹽醬醋的計較的。
既被阻攔, 柳逾白也不是非得送她到門口,就此止步, 但還是要公事公辦地叮囑幾句,這幾天出門盡量都帶上助理, 別一個人到處亂跑。
她連連應聲,樣子乖巧極了, 叫他一肚子的官樣文章, 沒法繼續說下去,停了停,便說:“上去吧。”
她點頭, “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早些休息,晚安。”
柳逾白不再說什麽,點了點頭便轉身走了。
梁司月目光送了一段,看他背影快看不見了,才轉身進樓。
外婆已經洗過澡了,坐在客廳裏,明顯是在等她。
梁司月當她還在擔心方才的事,安撫道:“房子已經在找了,一找到我們就搬出去,今天的事情不會再發生的。”
外婆的擔憂神色,一點沒有減少,打量著她,欲言又止的。
梁司月笑了,走過去蹲在外婆跟前,搖一搖她的手,仰頭看她,“怎麽啦?您有什麽想說的嗎?”
外婆的擔憂,當然不單單為了被粉絲跟到家裏這件事。
小月從小就是超出同齡人的成熟,她這個做外婆的,頂多是沒讓她餓著凍著罷了。但現在自己能清享晚年,完全是沾了小月的光,她自然不能現在對小月的工作說三道四,那就太不識好歹了。
可站在外婆的立場,又沒法不去關心,這讓她很是糾結,想了想,委婉地問道:“小月,你拍戲的時候,認沒認識什麽跟你同齡的、靠譜的男孩兒?”
梁司月愣一下,笑說:“怎麽問這個?”
“我在想,你要不找個男朋友,人家也能忌憚點兒。”
外婆是傳統思想,自外公先一步去了以後,她吃了不少苦,始終覺得如果家裏有個頂梁柱,別人也就不敢隨便欺負。
梁司月笑著跟她解釋:“我們是不能隨便談戀愛的,背後涉及到的關係很複雜。”
外婆盯著她,吞吞吐吐的:“我是覺得,如果碰到年紀相仿,又跟你喜好相投的,對你好的,接觸接觸也沒有壞處。”
梁司月總算聽明白外婆的弦外之音了——兩次強調年齡,用意不言而喻。
她一下耳朵就紅了,“……我知道了。”
梁司月沒想到柳逾白效率這麽高。
沒到三天,她就接到莫莉電話,告訴她搬家公司已經幫忙找好了,隨時能搬過去。當然,柳總的意思是盡快,免得節外生枝。
梁司月馬上就要去做進組前的武術培訓,隻有這最後兩天還有時間,就照柳逾白的吩咐,立即收拾東西搬家。
既是柳總派人找的房,梁司月沒什麽發言權,也沒提前去看,搬家那天,隨半車行李一起過去。
果真是在同一個小區的同一棟,但是萬幸,不是同一種戶型,否則太誇張了,外婆恐怕也會覺得不安,她本來就已經對她和柳逾白的關係有所擔憂。
租的房子在八樓,戶型正常,三房兩廳,兼有一個小小的書房。
這樣,梁司月可以不用再跟外婆擠一床,也有個專門的空間能用來看電影做功課。
外婆對這房子的采光、裝修和周圍環境嘖嘖讚歎,拉著莫莉問一個月租金得多少錢?
莫莉笑得高深莫測,“您隻管住,給小月申請了公司的租房補貼,你們自己要付的不多。”
梁司月一聽就知道莫莉姐在瞎扯,她一點沒聽說工作室有租房補貼這回事,且根本沒人告訴她應該租金應該交多少,交給誰。
東西原本就不多,搬進來之前,這房子就做過細致的保潔,花了一天不到的時間,梁司月跟外婆就安置妥當,打掃完畢。
好巧,池喬的戲拍完,從橫城回來了,梁司月就邀請她來吃晚飯,當是暖房。
池喬下午就過來了。
外婆給她開的門,指了指臥室,說小月還在睡午覺。
池喬笑問:“您要買菜嗎?我陪你去買。”
外婆笑說:“大早小月就跟我一起買回來了。”
池喬陪著外婆坐了一會兒,吃了一個蘋果,起身說:“我去把她喊起來,睡這麽久。”
池喬敲了敲門,推門進去。
梁司月被吵醒了,蒙著薄被痛苦地嗚咽了幾聲。
池喬往床上一趴,笑著去掀她被子,“還不起床。”
梁司月從被子裏露出腦袋,睡眼惺忪地看著她,“什麽時候落地的?”
“昨天。”
“我後天就要去訓練了。”
“那我今晚要在你這兒睡。”
晚上,梁國誌也回來了,四人一塊兒吃了頓溫馨家常的晚餐。
池喬給家裏打了個電話,報備留宿的事,之後,便跟著梁司月進了臥室,兩個人趴在床上,一旁筆記本裏麵在放綜藝節目,但她們沒有看,各自拿著手機,開始久違的閨蜜“吃瓜”時間。
最近圈裏風平浪靜的,也什麽驚天八卦,說著說著,就繞回到自己身上。
池喬一邊刷手機,一邊轉過去笑看著梁司月,悄聲說:“聽說,柳總住在樓上?”
“中間隔了幾十層呢,也叫樓上麽。”
“這房子真好——我感覺,柳總有點金屋藏嬌的意思。”
梁司月習慣了她的偶爾語出驚人,“……誰藏嬌還把全家一起藏起來?”
“你今天怎麽沒請柳總一起吃晚飯?”
“請了,他說晚上有應酬,沒空。”
“失望了哦?難怪你晚上興致都不高呢。”
“少來。”梁司月笑了。
然而,她其實確實有點失望。
手指不再動了,手機屏幕暗下去,她發了好久的怔,突然說:“小喬,我覺得我……可能喜歡他。”
“恭喜你啊,那北京申奧成功你知道了嗎?”
嘲諷她在感情這方麵反應夠遲鈍。
“不是……我真的認真想了很久,”梁司月語氣嚴肅,“我在分辨,自己對他僅僅是對上位者的崇拜,還是像對周洵那樣,想要投桃報李……”
“你的腦回路未免太曲折,喜歡多容易分辨——想睡他嗎?想睡就是喜歡,不想就是兄弟情……”
“你是少女偶像,不要說這種虎狼之詞。”
池喬笑了,“那麽,你是怎麽靠你曲折的腦回路分辨出來的?”
“因為我發現,我對他不止崇拜、感激、信任,還有……”她翻身臉壓在枕頭上,聲音快聽不見,“……想跟他有肢體接觸,比較親密的那種。”
池喬笑得快嗆住了,“不要這麽學術,歸根結底,不還是‘想睡他’麽,別害羞,來跟我說,想睡……”
梁司月抄起枕頭打她。
打鬧一會兒,池喬問她,那柳逾白對她是什麽態度。
梁司月跟池喬講柳逾白這麽長時間關照她的多重動機:惜才、自我投射、代償……
聽得池喬表情像是咽下了一口苦瓜,“柳總怎麽是這個人設啊,不是霸道總裁嗎?麻煩喜歡就直接說,不要搞這些虛的,我們少女的青春很寶貴的……”
“我沒有覺得他喜歡我……”
“他不喜歡我名字倒寫,一輩子紅不了!”
“你不要拿這麽嚴肅的事賭誓。”
池喬笑說:“那這樣好不好?柳總跟你表白那天,你去發條微博,‘池喬姐姐英明神武’,然後@我。”
“……你比我小。”
“管你的。就說答應不答應吧。”
“發就發。”
兩個人嘰嘰喳喳聊了好久,直到外婆和梁國誌各自過來敲門,告知她們,先去睡了。
她們爬起來,分別洗澡,再回到床上,這回正兒八經地打開了一部電影,準備一起看。
看了不到十分鍾,梁司月手機上發來一條微信消息。
柳逾白:出來拿個東西。
梁司月彈坐起來,回了一個“好”,趕緊跳下床去找衣服。
“怎麽了怎麽了?”
“柳逾白在門口,讓我拿個東西。”
“別換衣服了,睡衣外麵隨便套件得了,又不是要出去約會。”
確實不好叫柳逾白久等,經池喬提醒,梁司月從衣櫃裏找出一件襯衫外套披上,扣子扣攏,衣擺在腰上係一個結。
客廳裏燈已經關了,梁司月拿手機照明,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打開了燈。
開門,柳逾白就站在外頭,穿一件襯衫,外套搭在臂間,手裏拎著一個禮品袋子。
將其遞給她,說是賀她搬家。
梁司月接過道謝,看他一眼,不舍得他就這樣上樓去,脫口而出:“等我一下。”
柳逾白沒問什麽,看她放下禮品袋,轉身進了廚房。
沒一會兒,拿著一隻鎖鮮盒出來,遞給他,說是晚上自己鹵的雞翅和雞腿。
柳逾白蹙眉望一眼,“什麽玩意兒”就寫在臉上,但也沒說不要,隻說:“你給我送上來。”
“……上樓麽?”
柳逾白已經轉身走了。
梁司月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猶豫了一下,還是穿上外出的拖式涼鞋,跟了上去。
電梯裏,梁司月偷偷再看他一眼。
他自酬酢場回來,衣上沾了酒味,清朗的眉宇間有些倦色。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進柳逾白的家,梁司月已經無所謂拘束了。
晃一下手裏的鎖鮮盒,問柳逾白,“要嚐一下麽”,得到否定回答之後,她自發將其放進廚房冰箱裏。
柳逾白則朝浴室走去,叫她等一會兒,他先衝個涼。
梁司月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等了十分鍾。
柳逾白洗完澡,換了身幹淨衣服出來。頭發隻潦草擦了一下,還滴著水,有幾縷軟塌塌地搭在他額頭上,濕發更黑,皮膚更白。
她無端從他身上看出一種禁欲感與縱欲感結合的矛盾特質。
耳朵發熱,轉過了目光。
柳逾白拿一支煙,點燃銜在嘴裏,“要去訓練了?”
“後天。”
“明天我出差。”
梁司月不明白他報備行程的意思,抬頭看他一眼。
他走過來,倚著沙發扶手坐下,低頭看她,“今天就先跟你道個別。好好訓練,有空我去探班。”
承諾似的,聽得她心髒猛跳一下。
不知道以什麽身份對她說的,反正,不是老板的語氣。
“嗯……”她小聲地應。
他隨即抬手,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讚許她的聽話似的。
隨他的動作,發梢上落下幾滴水,落在她手臂上。
她不由自主地抬了一下頭,與他目光對上。
他眼裏有一種欲言又止的幽深,又或者旁邊落地燈淺黃色的燈光照著他深邃的輪廓,實在有一種電影鏡頭般的唯美和縱深感,吸引她沒有立即移開視線。
好安靜,像電影裏的一幀畫麵被移除了音軌。
片刻,她感覺到他的目光不再落在她的眼睛上,而是,更下一些的地方,鼻尖,或是……
心上一片白色沙灘,有人在上麵寫字,又隨即被湧上來的海浪衝散,反反複複的。
好一會兒,他卻什麽也沒說,又抬手揉一把她的頭頂,說:“先好好拍戲,等你殺青。”
聽來有後話的意思,她卻不敢問,隱隱覺得自己得到了什麽暗示,或者許諾。
呼吸都要放輕一下,怕稍重就會打攪這種微妙氣氛之下,自己無由的直覺。
果真……當她移開了視線,隻是片刻就覺得,其實無所謂暗示,普通的一句叮囑罷了。
她站起身,低聲說:“那我下去了。”
他伸手,似乎是想捉一下她的手臂,然而並未用力。
她的手臂便隻與他的手指輕輕地擦過。
他“嗯”了一聲,咬著煙,隨她站起身,送她到門口,一手輕輕撐著門框,對她說:“晚安。”
“……晚安。”她聲音快要說不出來了。
穿過走廊,進了電梯。
梁司月按下樓層按鈕,蹲下身將自己抱住,膝蓋抵著心髒,等它平靜下來。
池喬還沒睡。
梁司月一關上臥室門,池喬就揶揄道,“拿個東西要這麽久哦?”
梁司月撲在床上,心裏不上不下的,還沉浸在方才的場景,“……上去跟柳逾白說了幾句話,然後,我感覺……”
“感覺什麽?”
她沉默,還是沒有說。
我感覺,他好像要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