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這讓我足足想了大半夜,故早起喝著蓮子羹時有些無精打采生無可戀,念珪看我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拍桌道:“我們找醴雲起去,我替你出頭!”我先是茫然地看著她,後才反應上來她約莫是以為我偷偷躲起來哭過,而且重點是:“其實是你想去見季江吧。”在京城的時候就眉來眼去的,還死不承認。
我與念珪拖拖遝遝行至州刺史府時,正好撞見梁刺史趕著去衙門,他遺憾地告訴我們清晏王一大早就出門了,念珪想了想問:“那季江在不?”梁刺史回答說:“季公子尚在。”
念珪一邊朝裏麵走一邊擺擺手說:“哦你可以走了。”
說好的陪我來找雲起算賬呢?
我真是欲哭無淚……
話說回來,梁刺史待在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雖說任職以來倒也兢兢業業見過些大場麵,但是突然麵臨著清晏王奕王與靖王之女外加尚書之女造訪,他委實害怕自己這座小廟扛不住四位大仙,遂請奕王移駕先王封給梁王的住處,而念珪又在程府與我同住,著實給梁大人減輕了不少壓力。
念珪打著匡扶我的旗號,卻開心地尋季江去了,我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罷了,我自己都搞不明白的事也指望不上她。
途徑書房時,無意瞥見季江捧著一個盒子出來,走近細看,才發現是個古香古色的檀木盒,上頭刻著“三月過後諸芳盡”的荼蘼花,刻法精湛逼真,細細一嗅還有些花香味,倒真給人感覺那花似是活生生的。花之間用暗扣相連,應是個機關盒子。
我色眯眯盯著那檀木盒子,剛要開口。季江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圖,趕忙說:“梓汐,我這兒還忙著,先走了。”
“站住!”我回頭一看,念珪正風風火火地跑過來,同我一般色眯眯看著季江手中的盒子,真不愧是臭味相投的好知己。念珪指著盒子問道:“你這拿的是什麽好玩意兒,給我倆也瞧瞧。”
“公子隻說是重要的東西。”季江似乎不大願意透露詳情。
“少唬人,那你要把它送往何處去?”念珪咄咄緊逼。
“……”季江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嘴說,“送去芷蘭苑。”
“好個醴雲起,整日裏給沈秋磬那朵小白花送東西,我倆十幾年的兄妹情誼,也沒見給我送些好玩的去。”念珪胡亂拔了撥額前兩縷頭發,憤憤不平。
我好心安慰念珪:“你確定你倆那是十幾年的情誼,而不是相恨相殺?他不送你東西多正常。”
“誰要他東西,其實我就是見不慣沈秋磬那副好像神仙下凡的死樣子,真是應了她那名字,秋磬,求情,整日裏閑得生蛆,四處替別人求情祈福的,當真以為自己是活菩薩不成。背地裏心比針尖尖都細,道誰不知道她那點齷齪心思呢!”君子所見略同,念珪不愧是大家閨秀,說話就是婉轉動聽甚得人意。
“再者說了,我們這些旁的人都看得清楚著呢,醴雲起本就該是你的,怎能叫她沈菩薩搶了去吃。梓汐你也真是,一點都不著急,待那孟浪小白花爬到醴雲起的榻上,你再這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我才是真的佩服你。真是的,一個兩個,都氣死我了!”
我目瞪口呆,為什麽我突然感覺我是最後一個察覺出當初雲起對我動了歪門心思的人……難怪離京那日,雲起在我額頭上落了一吻的時候,除了我心髒砰砰直跳以外,大家似乎都沒什麽反應。
突然好挫敗……
不過念珪說的未免也有點太那什麽了,沈秋磬好歹是大家閨秀兼職海天神女,誰還不要點麵子了。
季江半晌弱弱地說了一句:“念珪,你別胡來。”
被季江這麽一說,念珪那人來瘋的氣質更加展露無疑:“你個狗腿子,不看著點醴雲起就罷了,竟然還助紂為虐這麽著急送禮過去,怎的,她沈秋磬是急著過八十大壽麽。”我深深覺著,如若這世上有罵人這種職業或是舉辦罵人比賽,念珪當之無愧是第一。
我一把拽住暴跳如雷的念珪,以防她呲著牙咬傷季江,說道:“的確是沈姑娘過八十大壽呢,這壽禮送遲了可不好,快讓季江送過去。”
念珪不聽,依舊憤憤不平地朝著盒子奪去。
突然,一襲黑衣出現在我們麵前,袖口處刺著朵朵白色荼蘼花,冷聲道:“醴念珪,休要胡鬧!”
我看向跟在他身後的女子怔了怔,鬆開念珪作勢要搶盒子的那隻手。
冷風襲來,我抿了抿幹癟的嘴唇,原來我與雲起,已經很久很久未曾站得這般近過了。
他一身勁裝,頭發高高束起,袖口緊綁,似是剛練完武的樣子,我沒見過他這般模樣,我認識的雲起從來都是墨發輕垂慵懶自得。俗話說女為悅己者榮,看來男子也如此,短短幾日,他換了衣飾風格,是要穿給誰看?
他轉頭對著沈秋磬說了些什麽,語氣不算熱絡,卻和和氣氣地很是輕柔,沈秋磬聽後便離開了。
前幾日我腦子裏還在冥思苦想雲起作何總是對沈秋磬的態度不明不朗,真是作踐了自己一場,現在看來,這不是挺明朗的麽。
雲起緩步走近,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皺了皺眉頭示意季江:“快給沈姑娘送過去。”我看著季江捧著檀木盒子走遠,私想著剛才為什麽不讓念珪搶了去把它踩成一坨屎的形狀。
寒風四起,雲起向我靠了靠,他身上攜帶的涼氣讓我狠狠打了一個寒顫,說話的語氣倒是稍稍比那日緩了一些:“別胡鬧,這幾日安分在府上不要出門,等這件事情過了我便……”我仰著頭看他,不等他說完便笑嘻嘻地打斷道:“別出門?你與沈姑娘逛你的街,我是有多胖啊能擋著你們的路。”
雲起沉默了半晌,神色看起來有些疲憊,聲音有些沙啞道:“小汐,聽話。”
他這種欲言又止又好似怕傷害我的樣子,當真讓我有些惱了。
我深呼出一口氣平複了片刻,盡量不讓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影響到自己,看著他的眼睛道:“雲起,你說實話,這些天你到底怎麽了?我知道你不是因為那天的事生氣,七皇子……我會小心提防的,但著實沒必要如此如臨大敵的啊……你是因為嗜血花蕊的事沒有進展嗎,我可以……”
聽到這兒他神色驟變,冷冷打斷道:“你一向自詡心性涼薄不愛管閑事,既然這件事與你沒有任何瓜葛,你要怎麽樣才肯不插手此事?”
我看著他擰在一起的眉頭和隱隱怒氣,硬是扯出一個笑來:“你是來葵水了嗎雲起,好端端地又生哪門子的氣?”
他看也沒看我一看,徑直朝著沈秋磬住的芝蘭院走去。
我盯著他的背影喊道:“是不是因為是沈秋磬的事,所以覺得我不配插這一手……”他沒回頭也沒停腳,算是默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