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我要你做我的新娘!
倉庫外麵暴雨如注,斷斷續續地夾雜著電閃雷鳴的轟隆聲,那聲音如同一列最破舊的火車,發出的是最絕望的哀嚎。
周圍的泥土糅雜有腐敗的味道,汙水橫流在夏優優的腳邊,身後的牆壁上也有大塊的石灰斑駁下來,整個房子像一頭掉著皮癬的老狗一樣,在暴風雨中苟延殘喘著。
很困,困得眼皮都快撐不開了。
可是,夏優優不敢睡覺。
她警惕地掃了一眼那幾個窩在牆角大牌的大漢,強迫自己忽略掉他們赤膊上的猙獰紋身,然後悄悄從自己的襯衫下擺上撕下一塊布來。
盡量選了幹淨一點的水,然後把布條弄濕,放在夏成遠的額頭上。
三天了,他們已經被困在這裏三天,除了偶爾那幾個人發發慈悲賞他們一點點過期的麵包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的食物。
她不知道這是哪裏,隻是記得那貨車開了很久很久,繞了很多很多的路才帶他們到這裏來。
外麵的人想要找到他們,簡直難如登天……
而夏成遠被撞倒內出血,還不知道是傷了哪個內髒,已經半昏迷高燒了三天。
夏優優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那就是這些人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而且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
因為這三天來,無論她如何軟硬兼施地和他們談條件,那些人都不肯鬆口。
甚至,連她乞求的消炎藥都不肯給。
擺明了是要他們自生自滅。
至於他們為什麽要等三天,她也不清楚。
但是,這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旁邊的夏成遠下意識地動了動,悶哼了一聲。
夏優優連忙回神,將他的身體往後又靠了靠,盡量貼在有些潮潤的牆壁上,幫他降溫。
夏成遠的唇已經蒼白,幹裂,他撐住最後一點點意識,輕道,“優優,他們要針對的人應該是我,你有機會,就跑……”
“我不走!”夏優優搖頭,“我絕對不會走的!”
二哥現在這個樣子,留他一個人在這裏,他一定會死掉的!
她怎麽能走?!
“你聽話,你留在這裏,我們都……走不了,你先走,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人救我們……”
他們身後的那幾塊磚頭已經被摳得有些鬆動,隻要天黑下來,就可以想想辦法,找機會出去。
隻是這倉庫在荒野之中,她即便出去,也要花費一些時間才能找到下山的路。
她很怕夏成遠堅持不了那麽久……
“二哥自己是醫生,知道自己哪裏傷著了,你別怕。二哥一定等你回來!”夏成遠對她笑著,眼中皆是自信和篤定,“所以,你找到機會就走,知道嗎?!”
“二哥……”
“聽話……”他喘著氣,努力壓製住自己的咳嗽。
那幾個人朝這邊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麽異常,又轉過頭去了。
“我不走,”夏優優拚命搖頭。
夏成遠攏住一點力氣,看著她。
目光,眷戀而繾綣。
他慢慢將她的樣子刻在心裏,不讓自己忘記。
有些話,他想再不說,可能沒有機會了。
所以,必須要說。
這樣,他才不會有遺憾。
兩個人靠在牆角,牆根處有雜草冒頭,零落卻堅韌地生出來。
他輕輕抬手,扣住其中一根雜草,拔出來。
修長的手指動了動,一個草編的指環就在他手中生成了。
“二哥?”夏優優不解地看著他。
夏成遠抬手扣住她的小手,將指環輕輕放在她的掌心裏,“優優,二哥想娶你做我的新娘。所以,二哥一定會平安無事地等你回來。”
夏優優一震,那指環落在她掌心裏,滾燙似鐵,快要把她燙傷了!
她訝然到無以複加地看著夏成遠,什麽時候,二哥竟對她也生出了那樣的心思?!
可是,她卻毫不知情!甚至一絲一毫,都沒有感受到過!
夏成遠見她表情驚訝,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之前二哥不說,是因為你還小,怕嚇到你。二哥現在不得不說,是因為……害怕來不及。”
來不及什麽,彼此都清楚。
夏優優心口一酸,連忙抬手反握住他的大掌,“二哥,不許胡說。”
“好,二哥不說這些。”夏成遠呼吸粗重,體力快要不支,“你記住,二哥的心在你這裏,你從這裏出去,不能有任何的閃失!二哥的命,也在你這裏!你要先保住你自己,才能保住二哥!知道嗎?”
夏優優心緒繁蕪,還沉浸在震驚之中,隻能愣愣地,點頭。
“以前那枚戒指你丟了,現在這戒指太簡陋了,等二哥出去,再給你換一個更漂亮的……,你收下……”
他的優優,即便是用天上的星子摘下來做戒指,也是配得上的。
如珠如寶,這就是她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隻是……此刻的夏成遠卻不知道,他以前不說,隻能注定他這一生,都來說遲了一步……
夏優優垂眸,看向手心中的那一枚指環。
睫毛,顫抖得厲害。
手,更是要握不住……
“二哥……”她哽咽。
千言萬語,已經說不出口。
或許,永遠都無法再說。
眼淚,順著她的眼瞼垂落,滴落在他的手背之上。
“乖,拿著這個戒指,去找人。別怕,如果遇到山裏害怕的路不想走,就想想我們小時候我唱過的那首歌,還記得嗎?”
“嗯……”夏優優抽噎。
夏成遠輕輕一笑,手顫抖著擦掉她的眼淚,哽咽輕唱——
“雨來了,快回家!
小蝸牛,說不怕,我把房子背來啦!
雨來了,快回家,小蘑菇,說不怕,我已備好小傘一把——”
以前夏成遠每次帶她回家,他都會唱這首歌哄著她……,她也會緊緊抓住二哥的手,安靜地聽他唱歌……
這一次,也一樣。
他知道,她聽到這首歌,就會心安,不會害怕……
他,一直都知道……
最後,他吃力地看了一眼倉庫對麵,那幾個人正在猜拳喝啤酒。
事不宜遲,他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夏優優,然後將她猛地往前一推。
他因為生病的緣故,連手都燙得嚇人。
夏優優眼淚奔飆而出,不敢再耽誤地撥開那幾塊磚頭,將自己的身體快速探了出去!
夏成遠猛地用力推出她的腳心,然後靠在牆壁上,捂住自己的胸膛不讓自己咳嗽出聲來。
眼前一陣發黑,最後的力氣,也被他耗盡了……
可——
夏優優剛剛爬出那個牆洞,一記強光猛地射了過來,接著,她的手被人用腳狠狠碾住。
對方拿著一個高強度的手電筒,腳上穿著馬丁靴,毫不憐香惜玉地狠狠踩住她的掌骨,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到夏優優臉上,“媽/的,想跑?!幸好老子提早來了!”
裏麵的人聽到動靜也跟著跑出來,馬丁靴直接將夏優優扣住,扯回倉庫裏麵,像甩一個破麻袋一樣,把她重重地摔回夏成遠身邊。
幾個人從地麵上抄起磚頭,漸漸圍攏。
夏優優被甩得眼冒金星,左臉迅速腫起。
其中一個混混揚了揚手中的磚頭,“老大,可惜了,我們還想把這個妞兒留給你來嚐鮮了,現在臉腫了,恐怕會壞了你的興致……”
“去你媽/的,老子喜歡的是男人,”那個叫老大的人直接一腳踹了過去,“他們兩個要跑,就給我打斷他們的腿,讓他們跑不了!然後直接給我拖去後山,滅了!別留活口!省得夜長夢多!”
“那老大,我們喜歡的是女人……”其中一個齙牙男笑得極其猥瑣,“可不可以……把那個妞給我玩玩……”
“你們隨便。”馬丁靴啐了一口,從他們手中拿過一塊磚頭,“不過,打斷了腿,她才反抗不了。你們玩得才更帶勁,是不是?”
“是是,老大英明——”
馬丁靴殘忍一笑,直接上前走到夏優優身邊。
“你要做什麽,你滾,滾遠一點——”
她想要站起來,想要逃開,可那磚頭的速度比她更快——
砰地一聲,夏優優失聲尖叫。
可,卻沒有感覺到痛。
空氣中,骨頭碎裂的聲音,很清晰地傳來,像是一把刀,直插她的心口!
夏成遠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起身,將她扣在了懷中,那一磚頭,是他抬臂擋住的。
本就已經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更加慘白……
“二哥!”
夏優優淒厲地尖叫,“你怎麽樣?!”
絕望,痛苦,拚命撕扯著她每一根已經脆弱不堪的神經。
那一下,根本就是打在了她的心口上一樣地疼著!
二哥還在發燒,他不能再受傷啊,會要了他的命的!
馬丁靴又揚起手中的磚頭,眼看就要落下來。
夏優優連忙反身,不顧危險地擋在夏成遠前麵,眼直勾勾地看著那群暴/徒,沒有任何懼怕。
“你們打一個病人算什麽?要打就打我!”她吼!
這一刻,她隻想護著他!
前麵小半輩子,二哥護著她的時候太多太多,她,也想護他一次!
身後,夏成遠全身狠然一震,一種從未有過的暖意和感動,讓他連疼痛,都忘記了。
馬丁靴嗤笑一聲,“別以為我不敢打女人,殺都殺過,還怕打?!”
揚手,又是一磚頭要下來。
夏成遠連忙扯住她,將她整個人護在懷裏,壓在地上,牢牢護在懷裏。
她怎麽這麽傻?!
那一磚頭下來,肯定會敲碎她的頭蓋骨!
她要是死了,他的生命裏就沒有任何亮光可言了!
“喲,還來個英雄救美,這戲碼我喜歡,經典!”馬丁靴邪氣地笑了笑,“來,哥幾個,給我把他變狗熊!上!”
他一聲令下,無數的磚頭便從各個角度直接砸過來。
“別,別打!!!”夏優優聲嘶力竭地嘶吼著,拚命地想要去推開夏成遠,可是他卻像一座山一樣,巍然不動。
他密密地,將她護在懷裏,沒有一絲縫隙。
快要令人窒息的無力感迸出她的心髒,蔓延至她的全身,逼出了她的眼淚……
全身,都好疼,好疼……
血,慢慢地從夏成遠的額頭上滴落下來,一滴,兩滴,三滴……
然後,又有血從他的嘴角滲出來……
全身的每一個地方,都在流血,那些液體滴落到了她的眼眸裏,染紅了她的全世界……
可是,她卻什麽都不能做!
什麽都做不了!隻能驚呼,隻能尖叫!
她痛恨這樣無能為力的自己!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被那些人虐打,感受著他的呼吸越來越微弱——
可是,夏成遠卻還是在笑,他扯了扯唇瓣,想要說話,卻已經說不出來。
但是,夏優優知道他要說什麽!
他想說,自己沒事……
可是,這哪裏是沒事?!
她的眼淚,混著他的血水,染紅了她整張臉……
那些磚頭的聲音還淩亂地拍打在他的脊背上,手臂上,腿上,甚至,是頭部……
毫不手軟,毫不憐憫。因為這些人,是沒有人心的……
可他卻連痛都沒有喊一句,反而將她護得那樣緊,不留一絲罅隙,不讓她有一丁點被傷到的可能。
他的手臂堅硬如鐵,眼中是夏優優從未見過的堅定,和堅持……
終於,她崩潰,大哭出聲,一聲一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更悲慟,一聲比一聲撕裂……
因為,她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她寧願就此死去,寧願那些人給自己和二哥一個痛快!
下一秒,一塊磚頭直接敲到了夏成遠的胸口。
他再也無法忍住,猛地噴出一口鮮血,頭往下猛地一栽,整個人徹底失去了意識。
“大哥,死了吧?”齙牙哼了兩聲,尖聲尖氣地問。
“先拖開他,打斷那女人的腿!”馬丁靴不疾不徐地開口,“然後賞給你們玩!”
“好!”
一個人上前想把夏成遠拖開,卻發現竟是不能。
“來幫下忙,”齙牙男朝後麵吼了一句。
“靠,拖個死人而已,還要幫忙。”有人罵罵咧咧地上前,和齙牙男合力一拽。
結果,竟是沒有拽開。
所有人詫異地看著夏成遠的手臂,人都這樣了,還能護得這樣緊?!
夏優優還被他護在地上,可是,卻已經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了。
她的耳朵裏,全是血,夏成遠的血……
朦朧中,唯一的意識和動作是,她不能讓自己被這些人糟蹋。
哪怕是死,也不能讓自己受那樣的淩/辱!
抬手,顫抖著從旁邊的地上摸到一塊碎磚,她直接舉起,狠狠地往自己的額頭上一砸——
頭像是被砸裂開一樣鈍痛著,她陷入了永無邊際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