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如此懷念
裴千夜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這麽懷念曾經與隋千歌相處的時光。
雖然她大大咧咧的，又總是會做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可是也就是這些事情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活著，還被人愛著。
盡管裴家對自己不好，裴正雲偏心裴千臣，可是隋家的人對他卻像親生的一樣親切，所有裴正雲虧欠自己的溫暖，都在隋家得到了一點安慰，可是他又做了些什麽呢？
他甚至那樣狠心地對隋千歌說，他從來都沒有愛過她，可是他會為她吃醋，看到她和別的男人相談甚歡他也會生氣……
他究竟在騙誰呢……
阮姨歎了口氣，看著裴千夜難過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二少爺，你要相信，無論是我，還是薇薇，都隻是希望看到你幸福。”
“或許我應該自私地對你說，我相信你心裏一直隻有我們薇薇，我也一直希望你心裏隻有我們薇薇，可是如果這樣就要讓你欺騙自己的話，二少爺，這樣的謊言，我並不能對你說出。”
身旁的花花草草被風吹動著向後仰著身體，裴千夜抬起頭來，有些無助地看向阮姨。
阮姨輕輕伸手把他攬在懷裏，像是哄著自己的孩子一樣說道：“二少爺，我不想讓薇薇成為牽絆你的那塊石頭。”
“既然你能說出她千般好，萬般好，如果二少爺不在乎她，又怎麽會記得這樣的瑣碎的小事呢？這世界上最遺憾的不是從未得到的愛，而是得到了卻又親手放生的愛……”阮姨慈祥的目光流連在裴千夜的臉上，“去找她回來吧。”
裴千夜頓時感受到從未有過的疲倦和慚愧，他沒有答應阮姨也沒有拒絕阮姨，而是先安頓好阮姨，然後回了他和隋千歌曾經一起居住的新房。
牆上還有著兩個人的照片，可是兩個人卻已經不是從前那樣，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裴千夜路過超市的時候買了許多酒上來，也不知為何就是覺得或許現在隻有酒精能夠麻醉自己，能夠讓自己不再去麵對這些惱人的問題。
什麽叫親手放生的愛……
他和隋千歌之間，根本就不應該有愛，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裴千夜如同喝水一樣把一瓶一瓶的酒灌進肚子裏，坐在地板上，靠著床，眼神迷茫而疑惑。
為什麽裴正雲一直都那麽偏心裴千臣，為什麽裴正雲一定要逼自己做這樣的事情，為什麽裴千臣就能落得那麽圓滿的一個結果，而自己，卻遭人唾棄？
裴千夜覺得自己的人生很苦悶，突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難過席卷而來，還伴隨著陣陣心痛，好像一直以來積壓的對裴正雲的不滿都到達了一個巔峰。
是他把自己害成了現在這樣，像是一條不懂得反抗的狗，讓心愛的人和在乎的人都唾棄自己，討厭自己。
而這些都是裴正雲造成的。
他恨不得親手殺了他，還有裴千臣……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裴千夜已經醉了，但還是迷迷糊糊的從床上拿起手機放到了耳邊接聽：“喂？”
藍莓有些擔憂的聲音傳了進來：“你……還好麽？”
裴千夜冷笑一聲：“你這是什麽意思？你覺得我離開隋千歌就活不了了，還是你也覺得我裴千夜是個那麽低品位的人，能看上那個潑婦？”
喝醉了的裴千夜如同一隻受傷的野獸，任何一個侵犯到他的領地的人都會被他當成敵人撕咬。
藍莓有些無奈的說：“我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
想起隋千歌曾經和她的傾訴，藍莓又噤了聲。
裴千夜有些不耐煩道：“那你是什麽意思？我狼心狗肺，我不是好人，如果你也想說這些，那就算了吧，我已經聽的夠多了。”
“千夜，你冷靜一點。”藍莓也算是看著二人打打鬧鬧直到現在，她自然清楚裴千夜不是這樣的人，一定是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所以也是勸道，“我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
“這些天你不在千歌身邊，你也不知道她到底都經曆了些什麽。她隻是個女孩子，就算她外表再怎麽樣堅強，這些年，有著隋家的依靠，她也一直是被嬌寵著長大的，你不能這樣對她。這樣對她來說，真的傷害很大。”
裴千夜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現在，他又能說些什麽呢。錯的的確是他啊……
藍莓歎了口氣：“我覺得，不管怎麽樣，你還是好好和她說清楚，你不知道，千歌真的是一個很溫柔很心軟的人，隻要你跟她說清楚的話，她一定會原諒你的……”
藍莓說完，聽著裴千夜也沒有什麽回答的意思，便歎息著掛了電話。
裴千夜不禁苦笑。就算隋千歌再怎麽心軟，這次也不可能會原諒自己吧。何況那天已經把話說到了那種地步，這一次，恐怕是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可是裴千夜最後還是撥出了那個爛熟於心的手機號。
長時間的忙音讓裴千夜幾乎失去了希望，可他的心裏竟然還隱隱有一種期待，期待著隋千歌能接通電話，和他說，沒關係，我都理解你，我們還是好好的……
哪怕故計重施，又對他說被綁架了，被人挾持了，他也還會再跑斷腿一樣去救她……
原來不經意間，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擁有了這麽多回憶。
可是他也知道他已經犯下了對於隋千歌來說十惡不赦的罪行，她或許真的不會再原諒自己了。
就在裴千夜準備掛斷電話的時候，突然，電話接通了。裴千夜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一下子就醒了酒，拿起手機放在眼前仔細端詳，才發現真的是接通了電話。
可是隋千歌那邊沒有聲音，裴千夜也沒有敢出聲，而是屏著呼吸聽著另一邊，隋千歌靜靜地呼吸聲。
二人就這樣默默無言，直到裴千夜以為隋千歌已經心灰意冷，不願意再對他說什麽的時候。
那邊卻傳來了隋千歌略顯疲倦的聲音：“裴千夜，算了吧……”
隋承軒最近做了手術，身體才剛恢複一點。
隋千歌沒有敢把自己懷孕的事情告訴老兩口，不想隋承軒和隋夫人在為自己擔心，而是每天強裝著笑容陪伴著二老。
可是這樣的偽裝又能持續多久呢？
隋少謙歎息著看向自己的妹妹，又從病房的門玻璃外看了一眼正在裏麵說話的隋承軒和隋夫人：“你肚子裏的孩子現在已經四周了，如果你不想要這個孩子，我可以為你安排手術。”
“我……”隋千歌有些支吾。
事實上她還是沒有想好這個孩子應該怎麽辦。
在這個當口讓全家人為她再操心，隋千歌自己都會有罪惡感。
而且隋千歌也不希望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低人一等，她覺得自己不能給這個孩子幸福，而且隋家現在的情況，養一個孩子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隋少謙歎了口氣，“不論你做什麽樣的決定，哥都支持你。爸這邊我照顧著，你先去休息吧。如果你下定決心，就告訴我。”
隋千歌點了點頭，隋少謙輕輕抱了抱隋千歌，然後送她回了病房休息。
隋千歌躺在床上，看著隋少謙的背影，一直困在眼眶的眼淚就止不住流了下來。
裴千夜那天說的那樣的話還在她的耳邊縈繞，這種時候，要以怎樣的心情才能留下這個孩子呢？
隋承軒和隋夫人知道了以後又會怎麽想，裴千夜現在應該算是他們隋家的仇人吧？
仇人的孩子……要生下來嗎？
隋千歌正在糾結，閉著眼睛大腦放空，就聽到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隋千歌拿起手機，看清楚上麵的來電顯示後，本來想要按下接聽的動作停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接起來。
是裴千夜。
他打電話來做什麽呢？同情？慰問？覺得自己做的一切太過分了，所以假惺惺地想要來給自己一句抱歉？
還是知道了隋承軒被他大哥氣得住院了，所以打算特意打過來慰問？有什麽用呢……
隋千歌苦笑一聲，最後還是接通了電話。可是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裴千夜喝醉了酒，把手機放在耳邊，卻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現在應該說什麽？對不起，我對你做的一切，我欺騙了你，可我真的喜歡你？
這樣爛俗的對白，到現在，能夠抵去所有隋千歌受到的傷害麽？
就在裴千夜以為隋千歌不會再說什麽的時候，她卻已經抹去了自己的眼淚，淡然道：“裴千夜，算了吧。是你說不要聯係的，現在又是在做什麽？”
“是你說那一巴掌把一切都已經還清了，現在你還想說什麽？都已經這樣了，你覺得你還能說什麽？”
隋千歌以為自己可以挺住不哭把所有的話說完，卻沒想到裴千夜還沒有說完，自己就已經哭的說不出話來，捧著電話泣不成聲。
裴千夜並不知道隋承軒的事情，還以為隋千歌在生他的氣，覺得他那天說的話太過分。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慫恿，裴千夜竟然開口道：“千歌，抱歉。”
隋千歌還以為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還會有多麽傷心難過，沒想到此時的她卻是含著眼淚笑了出來。
你有那麽多次機會可以把真相告訴我，為什麽一直瞞我到現在？
“隋氏對你來說……不，對你們來說，就這麽搶手麽？你知不知道我爸被收購的事情氣到住院？我爸對你不好麽，裴千夜？就算你不喜歡我，為什麽要這樣對他？”
“你知不知道，膽囊破裂就算不是什麽大病，可是他已經多大年紀了，身體本來就不好，一次手術要花他多少時間去恢複？”
“難道你覺得現在這樣的後果，你一句抱歉就可以一筆勾銷麽？”隋千歌硬著心腸說道，“算了吧，裴千夜，我不用你同情，也不用你來給我慰問。”
“沒有你，我也可以養得起隋家，我也可以活得下去。你利用我，利用我們家人的信任，毀了我爸一生的心血，我不會原諒你的……”
隋千歌蜷縮在床上，口中喃喃道：“我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裴千夜聽著隋千歌的喃喃自語，手也不禁滑了下來，手機跌落在地上。
原來，他們之間，已經隔了這麽多事情。
原來，不是什麽錯誤都可以用抱歉或者對不起來帶過……
裴千夜最終撿起手機，掛了電話，躺在地板上，透過窗戶遙望著窗外的月光。
原來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有缺陷，一點點不小心的過失都會帶來難以言喻的後果。
隋千歌，我還能挽回你嗎？
……
門突然被人敲響，隋千歌慌忙擦了擦眼淚，坐起身，看向穿著一身白袍站在門口處的隋少謙：“哥，怎麽了？”
“沒事。”雖然已經站在門口聽清楚了剛才病房裏發生的一切，隋少謙還是什麽都沒有提及，隻是盡量從容地問道，“怎麽樣，你想好了嗎？”
“如果你不打算要這個孩子的話，大概後天就可以為你安排手術，手術之後你可能會需要住院一段時間，所以你可以明天去拿一下你的洗漱用品換洗衣物之類的東西，或者我找人幫你去拿也可以。”
隋少謙頓了頓：“當然，如果你想要這個孩子的話，我也會安排你到國外順產，我在那邊認識很好的醫生，然後爸在這邊治療好了之後，我就會帶爸媽一起過去。”
隋千歌努力牽扯出一個微笑，低下頭撫摸著自己的肚子：“我想，我和裴千夜或許，是再沒有可能了。這個孩子，我不想讓他一出生就沒有爸爸，既然我不能給他應該有的幸福，那就還是……不要了吧……”
隋少謙歎息了一聲，最後問了一句：“你想好了麽？”
隋千歌抬起頭看著隋少謙：“嗯。”
“那明天我找人幫你去拿換洗衣物吧？”
“不用了。”隋千歌猶豫了一下，還是這樣說道。
她的東西都在那個新房裏，她想再回去看一眼，畢竟曾經愛過，她不想就這麽快遺忘。
隋少謙又是歎息一聲，但還是點了點頭，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