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裏有道觀
梁州地界多山，浮琅山便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座。
浮琅山方圓十餘裏，對比起旁邊綿延千裏的西嶺山脈隻能算是一座小山頭，平平無奇，唯獨山上種滿了特別的桃樹，漫山遍野的桃花四季常開，倒也堪一賞。
這地方絕對稱不上什麽洞天福地，甚至說是窮鄉僻壤也不為過，不過就在這裏卻還有一座無名小道觀。
……
“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經堂裏回蕩著稚嫩清脆的誦經聲，聲源處，隻見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道童正端坐在蒲團上閉眼誦經，琅琅的誦經聲縈繞著整個經堂，縱使這堂內隻有他一個人，小道童也並不曾懈怠半分。
第二十遍經誦完，小道童睜開眼睛，起身向著堂前不知何時到來的師伯行了一禮：“陸師伯，今天的早課我已經做完了。”
陸師伯摸摸小道童的頭，和藹笑道：“好，心澈真乖，對了，你師父回來了，就在大堂呢，去看看吧！”
聞言，小道童雙眸一亮：“真的嗎？師父回來了？”
陸師伯含笑點了點頭，小道童立刻便迫不及待地小跑去了大堂。
從大堂側門進去，心澈果然看到了那一道熟悉的身影，當即歡呼一聲跑了過去：“師父——”
“啪。”那道身影伸出一隻手，穩準狠地抵住了心澈的額頭，生生止住了小道童撲過來的動作。
心澈原地站穩，整了整不甚合身的大褂，揉著額頭看向眼前的師父：“師父！你回來啦？有沒有帶好吃回來的呀？”
雖然一年之中多半的時間師父都在山下雲遊，但是每次師父回來都會帶一些新奇的玩意兒和一些好吃的回來分給觀裏的大家，所以心澈對師父回觀這件事也很是期待。
師父這次又會帶什麽好東西回來呢？一想到這，心澈就兩眼放光，目光在師父身上上下遊走，想找找好吃的在哪裏。
遊玄意傲然一笑，清了清嗓子，道：“咳咳，禮物嘛，當然是有的！”說著就像是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兩樣東西。
“桂花糕！糖葫蘆！”心澈滿眼都是驚喜，抬頭對師父問道：“師父！我可以吃嗎？”
“想吃？”遊玄意一挑眉，卻是把糖葫蘆和桂花糕都收走了，“徒兒啊，你看，師父趕那麽長的路回山，累的要死了，現在腰酸背痛的，你卻隻想著吃，為師我很心痛啊。”
遊玄意一邊長籲短歎，一邊給心澈使著眼色，還時不時敲敲肩膀扭扭腰，暗示極其明顯。
乖徒兒，快來給為師捶捶捏捏！
“徒兒下山這麽辛苦，為師也很心痛啊，”遊玄意正擠眉弄眼時，突然身後傳來一個和藹的聲音，“要不，為師給你捶捶？”
心澈的反應比師父要先一步，已經恭敬地對著師父背後那個人行了一禮：“師祖好！”
遊玄意動作僵硬地回過頭，臉上立刻變得笑容可掬：“師父，您怎麽過來了，我正要去看您呢！”
“怎麽？我的乖徒兒下山雲遊回來了，我這個做師父的還不能看看嗎？”鶴發童顏的道人笑眯眯地看著自家小徒弟，伸出了雙手。
“哪兒的話？要看也是我去看您啊，師父，出去這麽久了，您不知道我有多想您。”遊玄意一邊遞過糖葫蘆和桂花糕一邊說道。
把糖葫蘆和桂花糕都交給了心澈，又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師祖說道：“乖心澈，去玩兒去吧，我這邊和你師父還有點事。”
心澈看了看自家師父，又看了看師祖，最終還是無視了自家師父求救的目光，從大堂側門出去，還關上了門。
“啪！——在山下鎮子裏拖了三天才回來，要不是玄真去采買剛好碰見，你是不是不打算回來了？啪啪——”
“嗷！師父不是你想的那樣的！師父你聽我解釋！”
聽著身後傳來的劈啪聲響和一聲聲不似人能發出來的慘叫，心澈麵露一絲不忍，加快了腳步。
從大堂出來，心澈順路去了最近的經堂。
見心澈回來，陸師伯微微有些詫異，問道：“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你師父呢？”
心澈一臉沉重地指了指大堂的方向：“在打著呢。”
陸師伯聞言，露出一絲恍然：“是該打。”
心澈沒有接這話，向著陸師伯遞上了一包桂花糕，道：“這是師父送給各位師伯的。”
陸師伯接過那包桂花糕，也沒有推辭，隻是歎了口氣：“小心澈啊，為什麽你不是我的徒兒呢？”
心澈靦腆地笑了笑：“各位師伯教了心澈很多東西，都是心澈敬重的長輩。”
陸師伯也笑了，擺擺手道：“好小子，去找你其他師伯去吧。”
對陸師伯行了一禮後，心澈離開經堂，向庫房方向去了。
庫房門口，一張香案前，宋玄真提筆沾了朱砂，正在勾畫著符籙，待勾完最後一筆，宋玄真臉上嚴肅的神色才緩和下來，對著在案邊站了有一會兒的小道童笑了笑：“心澈啊，過來找師伯，是有什麽事嗎？”
心澈點了點頭，給宋師伯也遞上一包桂花糕，道：“這是師父帶回來，送給各位師伯的。”
聽到心澈這話，宋玄真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一般：“你師父？他這會兒隻怕要恨死我了，還會給我送東西？他的東西，我也不稀罕！不過要是心澈你送的話，那我倒是可以厚顏收下。”
聞言，心澈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桂花糕……好吃，我想給各位師伯和師祖也分一點。”
“哈哈哈，好！”宋玄真笑道，“不過你張師伯有事不在觀裏，他的那份就放在我這裏吧，我替你轉交給他就行了。”
“那就拜托宋師伯了。”心澈一笑，把分給張師伯的那一份也遞給了宋師伯。
從宋師伯那裏回來，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心澈小跑著回到了臥房，取出了那串油紙包好的糖葫蘆。
“一、二、三……九、十。”反複數了兩遍糖葫蘆上的紅果兒，心澈隔著油紙把糖葫蘆從中間掰成了兩截，拿起其中一截兒，心滿意足地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