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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周建德

  兩炷香之後,白明哲被“請”到了一家二層木質酒樓中。


  酒樓並不大,也就一百來平方,進去之後,他被一群人“請”到了二樓。


  緊接著,整個酒樓被這群士兵封鎖,任何人不得進出。


  白明哲跪坐在一塊堅硬的墊子上,隔著一張案幾,他的對麵坐著一個左擁右抱兩位美女的十五六歲的少年。


  深知敵不動,我不動的道理,他保持沉默,一言不發。


  那個少年對與這種表現仿佛已經習以為常了,輕蔑一笑,道:“嗬,剛才不是挺能言善辯的嗎?怎麽啞巴了。”


  平靜突然被打破,白明哲淡然一笑,並未拱手,直接詰問:“敢問君乃何人?與平曲侯是何關係?”


  那個少年從桌子上抓了一把煮熟且已經剝好了的菽,一下子扔進嘴裏,然後嚷嚷一聲,“小爺乃乃絳侯之孫、條侯之侄,平曲侯之子,周建德!”


  一個人與三個侯扯上關係,這已經不是平常的公子爺了。


  雖然絳侯、條侯已經去世,但他們在軍中的影響力絲毫沒有減少。


  尤其當初周勃登高一呼,率領北軍平定諸呂,讓長安血流成河、擁立文帝等一係列的傳說,至今還在長安鬧事區流傳。


  雖然眼前之人並不是周家嫡係,但白明哲卻異常忌憚。


  如果沒有記錯,自周亞夫身亡,其子周陽下落不明後,周家第三代中,除了這個叫周建德的家夥,便沒有其他的子嗣後代了!


  也就是說,如果白明哲突然暴起,在這裏給周建德來一刀子,周家將會暫時絕後!至於是否徹底,就要看平曲侯給不給力,能不能再整出個兒子了。


  本著能拖一分鍾是一分鍾的原則,白明哲兩隻手放在膝蓋上,慢吞吞地說道:“公子喚吾前來,所為何事?”


  “汝拿了不該拿的東西,那個東西,對於小爺一個朋友很重要,希望汝交出來。”周建德絲毫沒有拐彎抹角,直奔主題,“另外,聽聞汝還持有《孫子兵法》一書,小爺也想借來瞅瞅。”


  他再一次抓起一把菽,裝作大方的丟向白明哲。


  “嘩啦!”


  頓時,圓滾滾的菽沾了白明哲一身。


  “小子,隻要汝把荀子之印和《孫子兵法》交出來,小爺保證讓汝安全離開這家酒樓。不然,哼哼……”周建德沒有將反抗的後果說明,不過他眼神中的殺意已經很明顯了。


  不說,就死!

  “這恐怕要讓公子失望了,小人沒有《孫子兵法》,至於荀子之印嘛,吾剛剛的確從一條狗的手裏贏來了一枚印章,不知道汝所言之物,是否是它。”


  白明哲微微一笑,將與荀子之印大小類似的繡衣禦史的印璽拿了出來。然後“咚”的一聲,扣在了案幾上。


  因為荀子之印、繡衣禦史印璽二者都被一層布蒙著,因此,周建德根本看不出二者的差別。


  忽然,一旁的卷簾之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卷簾也被異動碰到,“沙拉!沙拉!”的響。


  警惕地看了一眼卷簾,白明哲也懶得跪坐了,直接向後一倚,兩隻手按在地上支撐身子,嘲諷一聲,“原來那隻狗也在,怪不得呢。”


  他把頭一扭,看著卷簾,冷笑一聲,喝道:“呂步舒,別躲了,老子知道汝也在!”


  呂步舒笑眯眯的從卷簾之後走出,虛偽的讚美,“聽力不錯嘛,可惜,汝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本來,吾與汝可以成為朋友……然,汝竟然讓吾在大庭廣眾之下失了麵子,此仇不得不報!”


  他對周建德拱手作揖之後,接著對白明哲說道:“隻要汝把荀子之印以及《孫子兵法》留下,周公子暫時不會找汝的麻煩。否則,汝性命難保!”


  “是嗎?在對吾動手之前,汝二人可曾調查吾的身份?”白明哲頭一歪,笑得更加燦爛,同時心裏忍不住為周堅默哀一秒鍾。


  周建德這麽做事,周堅知道嗎。


  自己可是繡衣禦史,如果不是擔心這二人狗急跳牆,他也不會拜托賣雞大叔通知衛青。


  何為繡衣禦史?


  東漢服虔曾經說過,“指事而行,無阿私也。”


  在長安還好說,如果自己被派遣到地方上,那麽出使時要持節杖、衣繡衣。遇到緊急的事情,可以不用皇帝同意,直接調動郡國兵馬,甚至還可以專行賞罰,誅殺地方官員。


  《漢書·王訢傳》曾經說過,“武帝末,軍旅數發,郡國盜賊群起,繡衣禦史暴勝之使持斧逐捕盜賊,以軍興從事,誅二千石以下。”


  可以說,大多數官僚躲著自己還來不及,眼前這個叫周建德的家夥,竟然敢直接找上門來。


  對繡衣禦史出手,無異於在打劉徹的臉。


  這是雞給黃鼠狼拜年,想早日成仙?

  想找死也不能這麽玩啊。


  “嗬,汝的身份,重要嗎?”呂步舒譏笑之後,對周建德恭維道:“周公子乃名門之後,其祖父乃高祖欽定之侯爵,其仲父乃先帝定下的侯爵,其父乃先帝欽定侯爵。汝一介黃毛小二,焉敢與周兄相比?”


  周建德激動地拍手,“啪啪啪”鼓掌聲響遍整個酒館二樓,“哈哈哈哈,說得好!呂步舒,君當吾之摯友!深知吾心!”


  白明哲不屑地搖搖頭,“摯友?一丘之貉罷了。印璽就在這,汝敢拿嗎?”


  “嗬,有何不敢?”不等周建德開口,呂步舒快速衝過去,將案幾上的印璽拿了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包裹印璽的布,額頭上的疑惑之色愈來愈濃厚。


  “這印璽,不是吾那一塊!”


  玩欺騙?

  周建德感覺自己被羞辱了,將身旁的兩位女子一把推開,頓時勃然大怒,“敢耍花樣?來人!”


  “咚!咚!咚!咚!轟隆!”一連串上樓的聲音傳來,四名布甲士兵出現在門口。


  周建德指著白明哲,憤怒地說道:“將此子拿下!帶回去,好好審問!!”


  “諾!”


  四個大漢一擁而上,直接把白明哲按在了地上。


  白明哲不慌不忙地說道:“周建德,汝就不仔細地看一看那枚印璽嗎?說不定,上麵的字會給汝一些驚喜。”


  “哼,不需要!”周建德冷哼一聲。


  白明哲壞笑一聲,“是嗎?汝看看呂步舒的反應,確定不看一下?”


  被提醒之後,周建德的目光移動,停留在呂步舒的身上,他額頭一皺,眉毛壓低,不滿地說道:“步舒,汝之臉色為何如此蒼白?”


  不知何時,呂步舒臉上的血色已經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比白紙還要白的蒼白之色,他苦笑一聲,拖著印璽的手顫抖個不停,“周……周公子……吾等,好像……惹了麻煩了。”


  “怎麽回事?”


  “這印璽不是荀子之印,而是繡衣禦史的官印!”


  周建德眉頭一皺,瞥了一眼地上的白明哲,沒好氣地說道:“繡衣禦史,這是什麽官?幾百石的俸祿?小爺沒聽說過!”


  看著進來的四個士兵,他詢問道:“盧大忠,汝可曾聽聞繡衣禦史?”


  盧大忠正是帶人圍堵白明哲的人,他歎了一口氣拱手說道:“少爺,繡衣禦史乃侍禦史的一種,負責監察之職。如果這個印璽是真的,恐怕,吾等給家主惹了大麻煩!”


  周建德的心髒猛地一沉,“麻煩有多大?”


  “這要看這位公子是不是真的繡衣禦史了。”盧大忠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若是真的,任由此子回去,不出一天時間,中尉甲士就會踏破周府的大門。若為冒牌貨,哼哼,那可是大功一件!家主還會對公子予以讚賞。”


  說完之後,盧大忠拱手,森然一笑,“公子,小人認為,若是不想惹麻煩,吾等隻有兩條路!”


  “講!”


  他惡狠狠的瞪了白明哲一眼,“一,殺了這小子,然後毀屍滅跡。”


  呂步舒尖叫一聲,“不可!若是此人真的是繡衣禦史,他死了之後,廷尉調查,第一個查的就是吾!”


  他與白明哲的恩怨,恐怕已經在西市傳開了。廷尉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該抓誰。


  至於被抓之人身份如何,廷尉不關心。反正隻要被帶走,肯定會吐出點東西來。


  “汝雖然數算不怎麽樣,但考慮問題還挺周全的。”趁按住自己人分身,白明哲猛地掙脫開,然後坐在地上,活動了活動筋骨,“不怕告訴爾等,來的時候,吾已經讓人聯係衛青侍中了。”


  周建德的聲音驟然變冷,咆哮道:“什麽?盧大忠,汝是怎麽辦的事!為何走漏風聲!”


  “公子息怒,小人以為,這小子隻是讓那個賣雞的家夥把雞送回去而已,沒想到他是去找人求救。”盧大忠低著頭,委屈地說道,“更何況,小人根本沒想到,此人會讓平曲侯有忌憚之心。”


  呂步舒心急如焚,道:“別愣著了,趕緊把汝的第二個方案說一下。”


  “第二個方案,那就是讓這小子簽字畫押,承認自己不是繡衣禦史!”盧大忠惡狠狠地說道,“隻要有簽字畫押的證據在,哪怕是陛下,也無話可說!誰讓這小子自己不承認的!”


  周建德,點頭同意,“為今之計,也隻好這樣了!”


  白明哲活動活動手腕,坦然一笑,“怎麽,爾等想要讓吾寫否定身份的文書?不用這麽麻煩,準備筆墨,吾直接給爾等寫一份。”


  呂步舒臉色猙獰,“汝在打什麽鬼主意?”


  白明哲攤了攤手,“沒打什麽主意,隻是不想受傷罷了。哦,對了,《孫子兵法》也可以給爾等默寫一份。隻不過,得付錢。”


  周建德給了盧大忠一個眼神,示意立刻準備筆墨,同時陰沉著臉,“隻要汝識相,錢不是問題!吾願意用三百金的價格,換取《孫子兵法》與荀子之印!”


  白明哲搖搖頭,“不夠!五百金!”


  “成交!”周建德斬釘截鐵的說道“來人,立刻去準備金子!”


  將案幾上的東西全部推開,白明哲示意把竹簡和筆墨放在案幾上,率先開始書寫《孫子兵法》。


  當然,他書寫完成之後,自然不會交給周建德,而是打算等衛青來了,直接送給衛青。


  救命之恩正好還沒有報答,龍城之戰迫在眉睫,用《孫子兵法》作為謝禮,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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